時至半夜。
捕魚達人已經玩得無關可通,蘇暖依舊精神奕奕,她看了看旁邊的男人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一手還抱着她的腰。
她放下手機,湊過去看看他熟睡的臉,真的很好看,好看得鬼斧神工的。
把手機塞到他西裝內側的口袋裡,再小心翼翼地起身,過去找服務生要了一個毯子回去給他蓋上,俯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蘇暖起身,踟躕了兩步之後就朝着門口走去,在天寒地凍的深夜裡推開了肯德基的玻璃門。
呵氣成霧的冬日,一個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了凌晨的夜色中。
***
聶明軒是被清晨整理餐具車的聲音吵醒的。
整整一晚,披在身上略微厚重的毯子還散發着熱度,讓他沒凍僵在這兒。
他下意識地收緊掌心和臂彎,卻只握住了一把空氣。
“先生您醒了?”服務生走過來禮貌道,“麻煩您擡腳讓一下吧?”
肯德基的門被陸續推開,有清晨上學的孩子們跑進來買早餐包,喧喧嚷嚷着進來又呼呼啦啦地出去,喧鬧後的寧靜讓聶明軒怔了幾分鐘,淡漠的薄脣緊抿吐出幾個字來:“之前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呢?”
服務生一怔。
“我……沒看見有哪個女孩子啊?我是半夜兩點過來交.班的,交.班的時候就看到只有您一個人在這裡,沒看見有別人。”
兩點。
半夜兩點鐘的時候他就只剩一個人在這兒。
蘇暖走了。
該死。
聶明軒切齒在心裡擠出兩個字,不知道爲什麼心臟倏然收緊了一些,他驟然有些痛恨她總喜歡這麼不告而別,可心裡更多的是害怕和擔憂,身上的毯子一定是她給蓋的,既然擔心他凍着那大半夜的她跑什麼跑?!
“知道了,謝謝。”他俊逸的臉沉下來啞聲說道,將毯子丟開,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車還停在外面,上車後掏出手機卻發現昨晚已經被她玩到沒電。
聶明軒低咒一聲將手機丟開,修長的手指蜷縮成拳抵在薄脣上思考着她能去的地方,深眸裡沉澱着一片凝重的星光,他眸光移到前面,發動車子朝着家門的方向駛去。
……
奢華的落地鍾在角落裡敲了十下,聶媽媽剛把咖啡端到嘴邊梅嫂就走到了她身後,低低說了兩句話把紙張遞給她,聶媽媽動作一頓,還是喝了一小口咖啡才把那紙張拿過來看。
兩張“離婚協議書”的右下角,“蘇暖”兩個字籤的很是清楚。
“少奶奶是凌晨時候把這個送過來的,她人沒上來,就讓我把她書房裡收拾好的幾本書還有一些小東西拿下來給她她就走了,還叫我跟您說聲對不起……”梅嫂說話的口吻裡透着幾分憐憫,似是還能回想得起蘇暖臉上甜美的笑,跟她的名字一樣暖。
聶媽媽冷眉一擡,冷然的威脅盡顯眼底。
梅嫂頓時張着口說不出話了,訥訥收聲站在了原地。
“以後學着改口,”聶媽媽淡淡命令,“她不過來了幾個月而已,等下個少奶奶進來肯定一進就是一輩子,我要再選兒媳絕對不再這麼草率。”
她話音還沒落下,一串皮鞋聲就由遠及近地穿透整個客廳來到了她面前。
聶媽媽怔了怔。
擡眸,她撞上了聶明軒那張冷冽中帶着陰霾的臉。
他薄脣微微泛白,手緩緩插入褲袋裡緩聲問道:“……您剛剛說什麼?”
他走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梅嫂說話,後面就是聶媽媽的解釋,幾句話連起來的意思那麼簡單他不至於傻到聽不懂,只是一大清早就聽到這種消息,他未免,太過震驚,也太不能接受了。
梅嫂一震,眼神裡滿是躲閃,低下頭去。
聶媽媽倒是鎮定了些,滿身的貴氣裡透着強勢的氣場,看着他柔聲道:“明軒你回來了?來你坐,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聶明軒站着半晌沒動。
冷眸移開,他像往常一樣邊解着領口的扣子往裡走一邊淡然問梅嫂:“她人呢?在樓上?”
梅嫂眸子裡滿是尷尬和愧疚,說不出話來。
“我說話你沒聽見?”他的嗓音又頓時冷了一個八度。
“明軒——”聶媽媽蹙眉打斷了他的任性。
深深嘆一口氣,她緩聲說道:“我也就不跟你繞圈子了直接跟你說吧。明軒,你應該記得蘇家老爺子生日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話,你們倆結婚這麼久都沒什麼戲就該想到我不會再讓蘇暖繼續空頂着聶家少奶奶這個名號下去!更何況前幾天我剛知道了她的身世,蘇家聯合她一起騙了我,我要之前知道她是這種出身我怎麼可能讓她進聶家的門?!!”
最後幾句她說得甚是嚴厲,有着當家主母的戾氣和風範,冷冷嘆口氣道:“再說了明軒,你當初結婚也是不情不願算我逼了你,哪怕是結婚了我也知道你們倆*不同房,貌合神離有什麼意思……”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她貌合神離?”聶明軒冷笑着打斷她,深眸裡透出一絲猩紅的血絲。
“明軒!”聶媽媽氣得不輕,真沒想到自家兒子居然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行了我懶得跟你說,反正你磨蹭着不肯辦的事我替你辦了,你過來,在這份協議書上面籤個字我直接讓蘇家那邊跟你們倆辦離婚,你自己看看吧!”
零落的兩張紙,被掀起來飄飛到了腳下。
離婚。
這兩個字宛若尖銳的刺一般狠狠刺進聶明軒心裡。
看?
要看什麼?
他薄脣冷冷抿着不發出一丁點聲音,垂眸看着腳下的兩張紙,蹲下身隨手撿起一張來看,赫然在上面看到了蘇暖親筆簽下的字。
他以爲自己看錯了,手將那張紙攥得死緊,紙張都抓皺了。
“……你都跟她說什麼了?”好半晌之後聶明軒冰冷泛白的薄脣裡才吐出這樣一句話。
聶媽媽眉心一挑:“我說什麼?明軒,有些事就算我不明說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這樣耗在聶家她有資格嗎?!”
“那也應該跟我商量一下,不是嗎?你不給她這些東西,不羞辱她,不逼她,她會自己在這張紙上心甘情願地簽字?”聶明軒冷眸裡凝着殺氣,舉着那兩張紙字字清晰地緩聲問她,“你以爲我不知道她從聶家淨身出戶之後意味着什麼嗎?你以爲我我不清楚她是爲了自己的養父母才留在聶家?我心甘情願讓她在我這裡耗着,在這個家裡我纔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而不是你,不是嗎?”
聶媽媽頓時被羞辱得擡不起頭來,氣得胸悶,她仰頭道:“明軒你這話什麼意思?從小到大,我跟你爸爲你做什麼決定不是爲了你好?你現在居然爲了一個進家門不出幾個月的人這樣跟我說話?!”
“爲我好?”聶明軒冷笑連連,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俊臉緩緩冷冽地沉下來,宛若蒙上一層刺骨的冰霜,他雙臂撐開在沙發上對着聶媽媽啞聲說道:“您也知道從小到大我都沒自己決定過什麼事,身體不是我的,事業不是我的,未來也不我的……現在婚事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是嗎?您聽沒聽過我說一句‘我想’怎麼樣,你覺不覺得我應該是血肉做的而不是機器做的?”
“媽,我不開心,你看不出來嗎?我喜歡她,你看不出來嗎?!!”
最後一句他說得咬牙切齒,像是心臟被人狠狠剖開胸腔挖出來,痛失愛物卻不能挽回的那種感覺,他雙臂微顫,那一聲低吼讓他眼眶泛紅,宛若失控的野獸。
聶媽媽被他徹底嚇到了,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梅嫂也在一邊嚇得戰慄,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勸,也壓根兒都不敢上去勸。
“……她人在哪兒?”他猩紅的眸子裡閃爍着殺氣,啞聲淡淡問道。
那張離婚協議書在手裡攥緊,已經爛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