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那個挺拔的身影走進來,恍如隔世,他連個公文包都沒有帶,想必只是在這裡停留一下就走。
“少爺您是不是剛從飯局那邊過來的?酒味挺大的,我去給您端碗酸梅湯吧?”張嫂慈祥地說道。
慕晏辰勾勾脣角,朝她點點頭。
張嫂嘆息一聲朝廚房走去:“你看看你們,都不在家了,出去旅遊怎麼能旅遊那麼久,留在這兒的,一個不在這裡住,一個又馬上要走了……你們全家都走了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慕晏辰靜靜聽着老人家的嘮叨,聽着聽着就有種家庭破碎的感覺,恍惚了一下。其實他對中國這種飯局制度已經差不多完全適應了,不會每次都喝那麼多,可是眉心的地方還是有點痛,不知道是不是回到這裡的緣故。
瀾溪想了一會還是決定下去,既然要走了,不可能一句話都不說。
視野中出現一雙淺色的人字拖,靜靜站在了她面前。
擡眸與她目光相撞,慕晏辰只覺得夢境和現實倏然就撞在了一起,恍惚覺得她不應該出現得這麼早。以往都是他在夜裡工作到極度疲憊的時候,一閉眼才能看到她,但是睏意襲來,支撐不了太久,洗漱過後直接倒在*上就能睡着,清醒之後又是一個煥然一新的慕晏辰。
“明早幾點的車?”他很快恢復過來,凝視着她低啞問道。
“七點。”
“有人送你嗎?”
瀾溪點點頭:“我跟紀姚的車一起的,她在半路下,明天伯父會開車載着她來接我。”
慕晏辰也點點頭,嗓音低沉穩健:“恩……以後你們還可以一起回來。”
張嫂從廚房走出來,端着酸梅湯,揚聲道:“少爺您是不是也是明早的飛機,趕不趕?行李收拾好了沒有?”
瀾溪倏然一驚。
慕晏辰擡眸,沉聲道:“恩,已經收拾好了,放心。”
“……你……明早飛機去哪兒?”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洛杉磯。”他緩緩垂眸
“你要回美國?”瀾溪更加驚愕,手在背後輕輕絞起,小臉泛白,“是……暫時還是永久?”
張嫂將酸梅湯放下,擡眸的時候有些悲傷:“據說是去了就很久回不來,這件事好像是老爺決定的,小姐你難道不知道?”
說到這裡張嫂就領悟了些,也難怪瀾溪不知道,她那段日子忙她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
瀾溪水眸裡震驚未散,卻努力維持着平靜,看向慕晏辰,輕聲道:“那慕氏呢?你回美國之後就不管慕氏了嗎?你前段時間不是還在當代理董事……”
喝完了湯酒意消褪一些,頭痛卻更加厲害,慕晏辰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擡眸輕聲解釋:“其實這個決定很早以前就有了,慕氏我不會繼承,也不想繼承,所以這段時間我不過是在幫梓明上位。他的確是急功近利了些,資質還是不錯,現在慕氏大部分運營都可以轉交給他……美國那邊一直在催我回去,不過是我拖到現在而已。”
那些從未聽說過的消息,如驚雷般炸響在瀾溪的腦海裡。
她水眸已經淡然平靜,可心還在顫。
可慕氏繼承人移位的事情,具體的原因他還是隱瞞了——當初慕銘升清醒時他對慕晏辰說的那些話足夠讓他氣瘋,而莫如卿擔心的一切在後面卻還是發生。慕晏辰主動放棄慕氏的繼承權要求回美國,慕銘升當時在氣頭上,竟也答應了。
清淺地勾了一下嘴角,慕晏辰凝視着她,優雅道:“你在關心我?”
瀾溪一怔。
她努力讓緊繃着的肩線放鬆下來,極力忽略他也要離開的事實,長長的睫毛垂下,拿起桌上她常用的杯子和勺子:“你想多了,我下來拿點東西。”
可拿起來之後才覺得不對,這樣的東西恐怕放行李箱裡會顛簸碎了。
她秀氣漂亮的眉蹙了蹙,還是放了下來。
慕晏辰心裡有着難以言喻的痛,清眸裡碾過一絲血紅的光,淺笑着低啞道:“我好像的確想多了……你若是真的關心,就不會三個月來連一通電話一封簡訊都不發給我,確實,是我想多了。”
他重複的句子,聽起來幽冷無助,藏着苦澀的無奈和頹然。
怕他們再次吵架,張嫂收拾完桌面,小心翼翼勸慰道:“明天就都走了,你們還是說說話吧,不然以後就見不到了,你們說是不是?”
等到張嫂走了,瀾溪才忍不住低低吐字:“我號碼已經停用了。”
反正以後她不會在這裡,留着那個號碼也沒什麼用。
慕晏辰點點頭,強忍着她一刀接着一刀刺進他心裡的痛,抿脣站起來,低啞道:“知道了,上去看看你行李還差什麼,現在出去買還來得及。”
瀾溪來不及阻止,他挺拔的身影已經走上樓去。
小跑進房間,她臉紅地凝視着他翻看着她行李箱裡的東西,辯解道:“我還差一些小零碎就收拾好了,收拾完我就睡覺,不早了。”
慕晏辰檢查了一下果然還算全,他輕輕鬆着領帶舒緩着氣息的緊繃,起身低啞道:“好。”
卻沒想到起身的時候倏然聽到“啪!”得一聲響,宅子裡傳來電壓倏然迴歸到零時的嗡聲,一瞬間周圍的亮光全部都黑了,周圍的空氣寂靜得嚇人。
瀾溪水眸一顫,回過神來的時候,四面漆黑不見五指,她什麼都看不見。
“燈……”她驟然顫聲叫了一句。
“燈呢?把燈打開!”她轉身,跌跌撞撞往門口跑。
她記得燈在門口。
地面上開着的行李箱口擋住了她,她低叫一聲險些跌倒,一股強勁的臂力探過去摟住她,一個用力將她翻轉過來抱在懷裡,扣緊她的後腦低啞問道:“是停電了……停電而已,沒事……”
瀾溪卻呼吸急促,腦子裡嗡嗡響着,神經都被抻得緊繃!
“燈……你把燈打開!我要光!!”她喊聲帶了一絲哽咽的哭腔。
慕晏辰此刻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黑暗裡他冷冽的眸光閃爍着熠熠的光芒,下意識地阻止着她亂跑亂動,低低道:“……你有黑暗恐懼症?”
瀾溪已經捂着耳朵尖叫起來,滿身冷汗!
張嫂聽到了叫聲嚇得跌跌撞撞從樓下跑上來:“小姐,小姐!您別怕,宅子裡有蠟燭,只是太久遠了我不知道放哪兒,我去找找,找找就送上來……”
“你先出去。”慕晏辰沉着臉命令了一聲,抱她更緊。
待到張嫂沒了動靜慕晏辰才俯首輕輕貼在她耳畔,用力將她捂着耳朵的手掰開,在她的掙扎中制住她,柔聲低啞道:“別怕……瀾溪別怕,閉上眼就沒事了,是我……是哥哥……”
溫暖如潮水般的嗓音漸次涌來,在鋪天蓋地的黑暗裡融成席捲全身的暖流裹住了她,聲聲不停,瀾溪緊繃的神經漸次放鬆,顫抖着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流下來,他言語裡的兩個字將她心底最柔弱的地方狠狠地觸動,鼻頭一酸,她柔軟的雙臂顫抖着伸出來,緊緊地摟住他,失聲哭出來。
他說,是哥哥。
倏然感覺到她主動的靠近,慕晏辰渾身激顫了一下,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將她收在懷裡。許久都沒有見她,沒有體驗過這樣緊緊抱着她的感覺,他眼角一陣激痛,溫熱一片,低啞的呢喃幻化成吻,輕輕拂過她每一寸的肌膚,含住了她的耳垂。
瀾溪顫了一下,太久沒有過的感覺竄遍四肢百骸,她嗚咽着輕輕抵擋了一下,卻沒有擋住。那吸.吮的力道似乎更重了一些。
慕晏辰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他明明知道她此刻不不清醒,她不過是恐懼至極時纔有的柔弱反應,可他身體和心裡都那樣固執地以爲,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他懷裡那個無聲對他訴說着依賴和喜歡的瀾溪。
她是他此生摯愛的寶貝。
黑暗裡的慕晏辰閉着眸,吻得絕望,淺笑了一下眼角卻愈發溼熱,剛剛張嫂的那句話刺激到了他,她說“你們還是說說話,不然以後以後就見不到了。”
見不到了。
是不是上帝也覺得這句話太殘忍,所以給了他最後放縱的機會?
心裡驟然一酸,眼裡的溼熱鋪天蓋地襲來,慕晏辰淺笑着用大掌扣緊了她的後腦,滾燙的吻朝着她稚嫩纖細的脖頸侵襲而去。
這一場愛,真是絕望得耗盡了彼此最後的力氣。
抱着她避開地面上的行李箱,將房間落鎖,他帶着她倒在了柔軟的大*上,嬌軀深深陷入*裡,他俯首,滾燙吻侵襲過她的全身,一點點像是在膜拜,像是在邀請,像是在一遍一遍地問她,瀾溪,還愛不愛我?
瀾溪只感覺到渾身都在燃燒,她不敢睜開眼睛看到寒冽入骨的黑暗,只好攀着他迎接他熱烈的滾燙,甚至在他滾燙的吻覆上她的脣時,如藤蔓一般纏了上去。
幾月來的委屈,無助,痛苦,無人能說,她連夜裡獨自嚎啕大哭的勇氣都沒有,唯有這種感覺是真實的,他哄着她,憐惜着她,她的一滴眼淚都能讓他所有的堅持轟然崩塌。
慕晏辰激顫了一下,睜開深邃的眸,幾乎不敢相信她的主動。
微微躁動的空氣早就被點燃,燒得人身上沁出燥熱的薄汗來,慕晏辰大掌碾過她的全身,撕扯下了她的庇佑,繃着暴起的青筋顫抖着抵上去,在那一股溼熱前陷進去再輕輕退出,他那麼害怕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只有吻着她,聽她嗚咽喘息的聲音,才找得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理智快要被燒盡了
張嫂找到蠟燭上樓的時候才發現宅子裡安靜一片,瀾溪的房門緊關着像是睡着,少爺也不見蹤影,她蹙眉猶豫了一下才下樓,不放心地看看樓上,又繼續走了下去。
瀾溪渾身也熱得可怕,側臉滿是細汗,光裸的雙臂纏上他的頸子,沙啞而依賴地輕聲叫他:“哥……”
慕晏辰身體裡緊繃的那根弦,倏然崩斷!!
他倏然狠狠吻住了她的脣,扣緊她的腰,猛然抵着她溼熱的柔軟貫穿到底——!
真的希望,明天不要到來……
瀾溪,我愛你。
……
六點鐘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已經成爲慣性的生物鐘催促着她的清醒,瀾溪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澀無比,手腳都被教纏着不能動,半晌她艱難擡眸,纔看到了面前的這一張俊臉。
怔了一下之後,臉色蒼白。
遠遠聽到樓下的慕宅門口處,有人在大喊着她的名字,像是紀姚的聲音。
瀾溪一個激靈,壓下臉上的蒼白,她輕輕從這個男人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渾身被碾壓過的痛,跑下去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他殘留在自己身體裡的證據。
她跑進浴室。
衝個澡,不看鏡子,匆忙地換上衣服光腳出去,朝着樓下喊:“等一下!我馬上!!”
她返回房間,把行李箱鎖好擡起來,水眸望向了*上的男人。
她忘記了昨晚的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只記得滿腔的酸澀都發泄了出來,整整半年以來她都沒有再睡得那樣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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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紀姚的聲音又開始喊。
瀾溪長長的睫毛垂下,把沉重的行李箱拖出去,順着樓梯沿滑下,提起拉桿,迎着滿客廳璀璨的晨曦往外走,一步步像是要走進光芒裡一樣。
紀爸爸幫她把行李箱擡進去,她清透的小臉回眸,定定看着這座偌大的宅子。
紀姚看着她,蹙眉道:“你看什麼呀?還有什麼好留戀?”
瀾溪再看了一會,收回目光坐進了車子裡。
——曾經我那麼那麼深愛的你,再見。
——再見。
……
大*之上,慕晏辰睜開深邃的眸,靜靜看了一會已經空了的懷抱。
洗漱,下樓,就快要到了顧子堯過來接的時刻。
張嫂含淚唸叨着:“那麼趕幹什麼?是不是?我都起那麼早做早餐了,一口沒吃就走了,少爺你還來得及吧?吃完早餐再走吧。”
慕晏辰頓了頓,微微泛白的俊臉上一雙清眸熠熠生輝,定定看着那個小一些的餐盤,那個位置是瀾溪常常坐的。
勾起一抹淺笑,他低啞道:“我時間也來不及了,張媽,抱歉。”
說完,他卻還是拿起叉子輕輕叉了一片放在瀾溪盤子裡切得整整齊齊的火腿,才咀嚼了兩下就被嗆住,拳心抵脣,垂下的眼眸中滾燙一片。
“少爺你是不是嗆着了?趕快喝口水……”
慕晏辰定了一會,朝她笑笑以示沒事,走出客廳的時候驟然看到了她昨晚想要帶走但是沒有帶走的那個常用的杯子,愣怔一下,顧子堯就已經在外面按喇叭了。
他走過去,俯身輕輕碰了一下里面的勺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手掌接着繞過把手,將杯子暖在了掌心裡。
這應該是我能帶走的,唯一的你。
……
他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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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嚶嚶嚶嚶……一不小心就寫多了,下章不出意外的話是從四年後開始寫,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