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醫生的詳盡檢查,夏沫和孩子都沒有大礙。細微的動胎氣之類的,只要好好休養,並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撐開眸,夏沫第一個看見的便是慕容軒宇。
“醒了?感覺怎麼樣?”
面對他的關心,夏沫沉默着,好幾秒之後才緩緩輕輕出聲,“沒事。”
病房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沫沫,年逸琛的事情,是我安排他們這麼做的。”
他的坦白沒有得到夏沫的回覆,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餘的情緒,雙眼完全失去了焦距,根本讓人無法知道,她是不是有在聽自己說話。
見她毫無迴應,慕容軒宇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大家都很擔心你,我讓她們進來陪你說說話。”
說着,他便起身朝外走去,就在這時,低低的呼喚聲忽然響起。
“舅舅……”
“嗯?”
“他……到底是怎麼出事的?”稍稍恢復了幾分血色的脣顫抖着,嘴脣張張合合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想不明白,年逸琛明明就只是去處理公司的一些事情而已,怎麼可能就會發生這種事情。以她做事的謹慎度,不可能會發生意外的,一定不會的!
“U國的局勢一直動盪,街上隨處都可以看見因爲戰爭而遭殃的國民屍體……在那種地方辦事,誰都不敢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U國?他怎麼會去哪裡?”
那不過就是一個面積比N市都大不了幾倍的小國家而已,她在年氏工作的時候,從未聽過年氏和他會有貿易上的往來。
“其中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我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最後一個字節的尾音落下許久,夏沫都沒有再開口,只是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
見她如此,慕容軒宇在心裡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大步走了過來,“沫沫,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你還要照顧孩子呢,他們……是年逸琛留給你最好的禮物。”
身子猛地打了一個顫抖,纖細的手指緩緩地覆上了隆起的腹部,孩子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撫摸,翻滾着,小腿在裡面一蹬一蹬的。
那麼明顯的動靜並不是第一次,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觸動夏沫的內心,眼睛一陣酸澀,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薄脣微抿,慕容軒宇還想要開口說點什麼……
“舅舅,我想去送送他。”
出口的話,驚得慕容軒宇微微一怔,雖有幾分驚訝,卻又還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確定……自己沒有問題?”
不放心地追問着,慕容軒宇的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他心裡很清楚,得知愛人的死訊已經是一個相當沉重的打擊。要親自送他離開,更是讓人幾乎崩潰的事情。
“嗯。”
重重地點了點頭,夏沫篤定的回答讓慕容軒宇的心裡一陣抽緊,翻江倒海的憐惜在心裡奔騰。
“我送你過去。”這或許是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
……
從病房出來,慕容軒宇開車載着夏沫直奔年家。平日裡都關着的大鐵門,爲了方便客人敞開着。
第一道門,他們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阻礙。
“老爺,是慕容軒宇和夏沫。”遠遠的看見他們的身影,顧管
家疾步走了過去,向年皓然報告了這件事情。
“他們還敢來!”
略顯滄桑的臉上滿是怒氣,年皓然不耐地低吼了一聲,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去把大門給我關起來!”
“老爺,這樣不太好吧?”顧管家有幾分遲疑。
不管怎麼說,夏沫也都是少爺的妻子,來爲丈夫送最後一程,似乎……也不爲過。
“有什麼不好的,去關門,我們年家不歡迎慕容家的人!”沒有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的年皓然低吼了一句,稍稍平緩的情緒再一次變得激動起來。
“是。”
說服不了他,顧管家只得照辦。
越來越靠近的夏沫看見大門即將關上,不由加快了腳下的步子。但是,路程太遠,她的步伐再快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趕在大門合上之前到達大門口。
“爸,你開開門,讓我進去。”拍着門,夏沫隔着大門呼喊着。
“滾!我們年家不歡迎你這種女人,也不需要你這種兒媳婦,你給我滾!”
渾厚的嗓音一出,帶着無法遏制的怒氣,那聲音吼的夏沫的心都不免顫抖了起來。
“爸,你就讓我進去送逸琛最後一程吧……”不死心的夏沫拍打着門板,語調裡透着幾分悲涼。
祭拜完年逸琛還沒有離開的鐘林見此狀,眼眸不自覺地沉了沉,“伯父,您還是讓她進來吧……說不定,等會還有其他人回來,被人看見……影響總是不好的。”
好聲好氣的相勸並沒有得到年皓然的許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年皓然惡聲惡氣地開口,“有什麼不好的!我們年家可沒有這種,把自己丈夫往死路上逼的媳婦。”
怒吼的聲音擱着門傳入夏沫的耳內,一字一句狠狠地敲打着夏沫的心臟。
她知道,是自己造成他們父子不和的。但是,她怎麼都不可能會想要逼年逸琛的。
“老爺,您還是聽鍾林的,讓她進來拜祭一下逸琛吧……”一旁的陳嫺珊也忍不住開口了,“讓人家看見,還以爲我們欺負孕婦呢。再說了,好歹她肚子裡還有年家的血脈,讓他們來拜祭拜祭自己的父親,那是他們該有的孝道……”
抓住他着急想要抱孫子的心理,陳嫺珊如是開口說道。
雖然她的話對年皓然並未產生影響,但是卻提醒了他一件事情:夏沫肚子裡還有年家的血脈,年家還是有後的!
“老顧,讓她進來。”
在心底思量了一番,年皓然最後還是鬆了口。
……
大門緩緩打開,夏沫心底的情緒卻在陡然之間安定不下來了。
擡腳,跨進房內,明明已經來過不少次的地方,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
正眼望去,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年逸琛的照片。還是那熟悉的模樣,還是那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仿似他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從未離去……
“逸琛……”喃喃的喚出聲,腳下的步子猛地打了一個趔趄。
慕容軒宇直覺性地伸手攙住她,夏沫卻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抽開了自己的手臂。
從門口到擺放棺材的地方不過五六米的距離而已,她的步伐沉重且吃力,腳下就好似灌了鉛一樣。
幾秒鐘的路程,她仿似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水晶棺材裡,只有一隻木盒,裡面裝的什麼……不言而喻。
身子
猛地僵住,夏沫整個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樣,淚水不停打着轉,就要奪眶而出。
“不是要拜祭嗎?趕緊的拜完了離開,多看見你一秒,我們都覺得噁心!”站在旁邊,將所有一切默默看在眼底的年筱柔驟然出聲。
囂張猖狂的姿態,讓人不由蹙眉。
視線冷冷地掃過去,慕容軒宇眸中的陰鷙和戾氣讓她心尖微顫,到了嘴邊的話忽而頓住。
沒有她的嘲諷,現場整個安靜了下來,除了年皓然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夏沫的身上。只是,衆人心中的想法各異。
又心疼夏沫的,也有不恥的;有不屑的,也有惋惜的……
默默地將拜祭的程序做完,一直在眼眶裡的打轉的眼淚始終沒有落下。
視線定定地看着黑白的照片,心中的悲傷不斷地竄動着,夏沫隨時都要崩潰。
就在這個時候,年筱柔再次做出了讓人驚愕的事情。
她手臂敞開,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夏沫的視線,仗着比她高了幾公分的身高優勢,仰首,趾高氣昂地出聲,“夏沫,你現在看也看過了,拜也拜過了,你可以走了。”
對於她這樣不禮貌的行爲,年皓然並沒有做出任何的阻止,只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能袖手旁觀,作爲夏沫舅舅的慕容軒宇可就看不過去了。
“年筱柔,不管怎麼樣,沫沫和年逸琛都沒有離婚。你好歹也該叫她一句‘大嫂’,你這麼直呼其名,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我……”
年筱柔還想要開口辯駁,陳嫺珊起身打斷了她,將矛頭直指慕容軒宇,“有沒有規矩,那都是我們年家的事情,就不勞慕容先生費心了。”
“你們年家的那些骯髒事,我可沒有興趣。光是聽,我都覺得髒了耳朵。”
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慕容軒宇毫不客氣地反駁,順便對年家進行了一番評論,“年筱柔,你該慶幸沫沫和孩子都平安無事。否則,就算是搭上整個慕容家,我都一定要讓你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本就清冷的聲音陡然之間變得更加陰沉,冷颼颼的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讓人後背直髮涼。
再加上,年筱柔本來就心虛,被他這樣的氣勢一震懾,瞬間便乖巧的收回了爪牙,不敢再放肆了。
“舅舅……”
夏沫吶吶出聲,她的呼喚成功止住了慕容軒宇的暴走。
將視線從年逸琛的照片上收回,夏沫踱步走到了年皓然的面前,“爸,逸琛雖然不在了,但是,我會連他的份一塊孝敬您的……”
話未說完,年皓然就不屑地冷哼了聲,“夏小姐的好意,年某可無福消受。我還沒有活夠,可不想哪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知道您怨我,但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要的。”
“夏沫,你少在我面前貓哭耗子,你藏着什麼心,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你騙得了那個混小子,可騙不了我!”
低吼着打斷夏沫的話,年皓然心裡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怒火蹭蹭蹭地直往上冒,“來人,送客!”
低沉的命令一出聲,兩個黑衣人走了出來,大步朝着夏沫走去。下意識地將夏沫護在身後,慕容軒宇的臉色暗沉了下來。
所有的平和,在這一秒徹底被打破。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就此拉開……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