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葉姿問詢的眼神,一向思維敏捷的Ellen此時也愣了許久,才困惑地搖了搖頭,一雙微微有些深陷的眼睛裡滿是茫然的情緒,“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縱是抱着嚴肅心態的葉姿,此時也不禁被他這個回答引得失笑出聲來,隨口反問了一句,“總不可能你這麼些年來沒談過戀愛?”
接踵而來的又是一片詭異的沉默。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可能性,葉姿禁不住噎了一下,逐漸收斂了面上戲謔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呃……難不成是真的?”
見得對面的男人認真地點了點頭,葉姿差些跌到椅子底下去。
Ellen雖然並不是什麼天神之貌,但相貌也絕對不算差,更何況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有氣質有才華,身家過億,這樣優質的條件,早應該會有一大羣鶯鶯燕燕主動送上門纔對,難不成他全部都不動心?
想到這裡,葉姿不禁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不是我說,Ellen,你眼光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不是這樣的,”或許是因爲酒精的緣故,平日裡從不輕易吐露心聲的Ellen此時只給自己又倒了一杯紅酒,灌了一口後,終於說出了心裡的想法,“設計是我的事業,我也一直只想爲了設計奉獻一生,並沒有想過其他事,所以才……”
“真是個標準的藝術家姿態。”葉姿笑出聲來,另外一邊又迅速整理好了面部表情,“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的話,你對楊子沒有感情就要及時說明白,不然以那個小姑娘的個性,估計會做出更不好的事情。這場比賽對公司,對我,都非常的重要,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越說到後面,她的語氣也越發認真嚴肅起來,稍稍坐正了身子,平視着眼前的男人。
雖然自己從感情上很同情楊子,但是既然她現在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對她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無論如何,楊子是絕對不能再回歸隊伍了。但不僅僅是如此,她不希望看到楊子做出泄露公司此前設計方案的事情。在這樣慘痛的後果還沒有鑄成之前,還是需要Ellen去打打預防針,畢竟解鈴還許繫鈴人,或許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
Ellen自然明白葉姿此刻心中的憂慮,也理解地點了點頭,“我明白,比賽前找個時間,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那就好。”得到了Ellen的保證,葉姿終於放下心來,轉頭看了看餐廳牆上的時鐘,隨即站起了身來,“時間不早了,應該走了。”話音剛落,她眼角突然瞥到了包廂外頭的一個嬌小而熟悉的身影,此時正在往他們所在的方向探頭探腦的,似乎想過來又不敢過來一般,也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
說曹操,曹操到。葉姿在心裡搖頭嘆息了一聲,繼而收回眼光來,面上風雲不動。
Ellen也從剛纔的沉鬱氣氛中抽回神來,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只隨着葉姿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去。
”
“不用了,你剛喝了挺多酒,可能需要再在這裡歇息一會兒。”面對着Ellen丈二摸不着頭腦的眼神,葉姿微微掩嘴一笑,拎起了身邊的包,“更何況,有些人好像現在想要跟你單獨談談,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葉姿已經轉身向包廂外走去,在路經那個轉身想要躲避的身影時,她的腳步稍稍一頓,到底還是開口說道,“有什麼想要說的,就進去說吧,我走了。”
看着昏暗的燈光中,看着那個小巧玲瓏的身影脊背微微一顫,似乎還是有些怕面對葉姿。
葉姿心中瞭然,語氣稍緩了一些,“雖然你在這種緊要關頭爲了私人感情背叛了公司,讓我非常生氣和失望,但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畢竟我們曾經共事過一段時間,還是,祝你比賽加油。”
約莫數秒過後,那個背對着葉姿的身影終於又有了動靜,卻是如蚊吟一般細細輕輕的,若不是仔細聽,幾乎聽不清,“嗯。”
沒有再計較其他,葉姿微微頷首示意過後,便徑直往門外走去,又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個窩在包廂門外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想來是聽了她的話,主動去找Ellen了。
讓他們兩個單獨談談也好,希望這兩人的表現都不會讓自己失望。
懷揣着這樣複雜的心事,葉姿伸手在酒店外攔了一輛出租,坐了上去。
前方的司機微微回過頭來,面龐逆着光,在她的視野中顯得不太清晰,只聽得到那帶着濃郁的巴黎邊緣城鎮口音,和那一口能看出煙齡已久的大黃牙,在路燈的照映下,顯得有些陰測測的,“小姐想去哪裡?”
葉姿愣了幾秒鐘才勉強分辨出他詢問的是什麼,隨即操着並不算熟練的法文回答道,“鉑爾曼酒店,謝謝。”
那出租車司機點了點頭,轉過身子去,重新發動了車子。
葉姿這纔將身子陷在了車座裡,包裡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一聲,正是白紹宸發來的短信——“怎麼樣了?”
她歪着頭兀自回想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也不知道他所指代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於是乾脆全盤招認,“參賽卡已經找到了,比賽很成功,如果沒有意外,下一仗勝利也不算艱難。至於楊子那邊,Ellen在處理,應該能有一個滿意的結果。你放心,我不會感情用事,背叛就是背叛,就算她有再正當的理由,也依然是背叛,我心裡清楚的。我現在正回去酒店的路上,等到了之後就給你打電話。”
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他已經回了過來,“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雖然只是寥寥數字,然而葉姿盯着屏幕上頭肯定的話語,還是控制不住地彎起了嘴角來,心中有幾許想念和衝動,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去酒店跟他好好地說說話。
這樣想着,她不禁有些心急地探頭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忽然見得前方的路口站着一個人影,似乎有些熟悉。
在這個地方還能碰到誰?她眯了眯眼睛,心中的不安越發分明,卻還是不信邪地從窗子裡探出頭來,隨着車子離那個身影越來越近,那人的身影也越發清晰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回過身來,一雙輕佻的眸子不偏不倚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觸及到那人邪戾的五官時,葉姿心中一顫,終於明曉了剛纔心中那泛起的怪異感是爲何,一邊連忙縮回了頭去,吩咐道,“司機,開快一些!”
司機沒有回聲,依舊四平八穩地行駛着,好像根本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葉姿也沒有心情跟他糾纏,只是回想着剛纔對視的那一眼,心臟跳得飛快,依舊還有些驚魂未定。
雖然她只跟他接觸過短短几次,然而鑑於他做的事情實在太過典型,那張臉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認得,站在那裡的正是楚晏無疑!只是……楚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簡直算得上是陰魂不散!
手中的手機正在此時再一次的震動了一下,又是白紹宸。葉姿一邊在心中自我安慰着沒有被楚晏看到,另外一邊分神看了一眼短信,“我這邊剛剛得到消息,楚晏今天會到達巴黎,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你要小心一些。”
也不知白紹宸知不知道,她已經遇上了這尊瘟神了?葉姿匆匆瀏覽了一遍內容,有些無力地將手機握在了手中,偶然一撇頭望去,卻見車窗外的楚晏正從斜對面遠遠地望着她,微微展開一個不知道有什麼含義的笑容來,冰涼得怕人,讓她一時間想起了常伴隨他左右的那隻黃金蟒。
她微微收緊了手指,正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只見他已經朝着自己乘坐的出租車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司機停下。
感覺到司機的車速真的越發緩慢,葉姿心中微凜,好像猜到了什麼,大聲喝道,“我沒有說過要在這裡停車!我不認識那個人!”
大抵是因爲太過緊張,口中的法語一時間都變了調子,顯得怪異無比,她生怕司機沒有聽清楚,又提高了聲音,用英語重複了一遍,然而,坐在她前頭的司機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了一般,反而更加朝着楚晏的方向駛去。
看來這個司機是被買通了的,指不定剛纔就是在那裡守着她的!葉姿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楚晏盯上了,便也不再顧前頭的司機,只是飛速地拿起手邊的包,一把拉開車門,就要往下跳。
然而,她剛剛打開車門,就被從外摁住了門把手,硬生生地一點點推了回去。
葉姿手一僵,擡起頭來。茶色的玻璃窗外,是楚晏微微帶着冷笑的面容,在濃黑夜色的照映下,顯得更加邪惡了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葉姿眸光的躲閃,楚晏脣邊的弧度擴大了一些,“怎麼,見到老熟人也不打一聲招呼,反而急着要走?”一邊說着,他已經一邊輕而易舉地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本來就逼仄的出租車內,此時有了楚晏的加入,氣息愈發緊張僵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