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聽媽媽說……”
趙美雲還沒說完，顧之航就趕忙拿起桌子上的紙巾，捂住嘴巴，從胃部吐出的血，瞬間就染紅了紙巾。
“兒子，兒子，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啊！”
趙美雲淒厲的哭喊聲一下子驚動了辦公室外的劉家豪和秘書。
待兩人衝進去，顧之航已經無力的坐在真皮的老闆椅上。
顧博遠顯得特別的平靜。
他坐在輪椅上，雙手放在腿上，冷靜的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顧總，顧總，要不要馬上打電話通知醫生？”劉家豪手機上並沒有凱文的聯繫電話，所以給凱文打電話還需要徵得顧之航的同意。
顧之航虛弱的點了點頭，把手機遞了上去。
“密碼是葉一南的生日。”顧之航剛說完，胃部又開始翻騰。
“老顧，兒子是不是胃出血了啊！怎麼辦啊！”趙美雲徹底慌了神，求助的看向顧博遠。
顧博遠呆呆的沒有說話。
這時，從辦公室門口忽然衝進來了一個人，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之航！”葉一南直接衝過去，將站在顧之航身邊打電話的劉家豪推開。
顧之航的手臂上傳來了溫度，他虛弱的睜開眼，果然看到了葉一南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這才發現，這一切並非是幻覺。
他咧開嘴笑，牙齒上全部都是附着的血跡，看起來猙獰無比。
葉一南已經哭的快要失去理智。
“顧之航，我是葉一南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把我丟去那麼遠的地方，就是爲了不讓我看到你這麼狼狽的樣子嗎？之前的事情，你爲什麼不解釋，爲什麼？你是想等你死了之後，我遺憾一輩子嗎？”
痛，牽扯着顧之航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
顧之航憑藉着僅有的力氣，一把反握住了葉一南的手腕，還是那麼的霸道，力道大的讓葉一南的手骨都快要碎掉了。
“你爲什麼回來了！”他在質問她。
生命隨時隨地都有終結的可能性，顧之航卻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問葉一南爲什麼回來。
“顧之航，你個大騙子！”葉一南揮灑着熱淚在怒吼。
“你知不知道，你回來了，一旦我死了，可能沒人能保證你的安全，你怎麼這麼傻！”
“你難道就不傻嗎？這種老掉牙的手段，幾百年前就有人用過了，你以爲你很高明嗎？傻瓜！”
顧之航沒有力氣再同葉一南爭辯，只是死死的抓着葉一南的手不鬆手。
倒是一旁的趙美雲驚呆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葉一南，最後指着葉一南的肚子說：“你不是……你不是……”
孩子不是已經打掉了嗎？
那現在這麼大的肚子，又是爲什麼？
劉家豪慌慌張張的給凱文打完電話，就要扶着顧之航出去。
顧博遠滑動着輪椅，直接堵住了離開的門，“你要把我兒子帶到哪裡去？”
顧博遠怒瞪着劉家豪，劉家豪的手一抖，心裡開始莫名的覺得發怵。
“你幹什麼？之航都吐血了，你把他攔在這裡幹嘛？”葉一南對着顧博遠早已經沒有了平時的客氣，她擋在顧之航的面前，高傲的仰起頭。
顧之航看着葉一南的背影，終於在這一刻發現，他的小女人長大了。
“他是我的兒子，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是他的誰？老婆？情人？”顧博遠絲毫不客氣的說。
“老顧，你在犯什麼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送之航去醫院啊！”
顧博遠不顧趙美雲的焦急，雙手撐着輪椅，忽然站了起來。
他肩膀上披着的外套也隨之掉落。
趙美雲一愣，“老顧，你！”怎麼站起來了！
三個月前，一直杵着柺杖的顧博遠在廁所裡摔倒，送到醫院去，醫生說傷到了神經，以後都只能坐輪椅了。
顧博遠的反應很平淡，沒吵沒鬧，每天坐着輪椅由趙美雲推着到處走，倒也是樂呵呵的。
顧博遠也藉此向趙美雲坦白了他和易曉若之間的事情。
趙美雲聽完，雖然是十分難過，可還是覺得心疼。
顧博遠說，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易鈞霆，說這個孩子受苦了，餘生裡，他一定要好好的彌補他。
趙美雲也直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今天誰也不能離開這兒！”顧博遠冷笑了一下，“葉一南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想着該怎麼找你，你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老顧，你這是什麼意思？”趙美雲怒了，直接飛撲過去，拽着顧博遠的手腕，道：“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趙美雲吵鬧間，忽然覺得太陽穴上冰涼，一擡頭卻看到顧博遠手拿着一把搶，此時正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葉一南驚訝之聲，再也掩藏不住。
顧之航拽着葉一南的手又加重了力道，“一南，你過來。”
顧之航將葉一南拉到一旁，不讓她再擋在自己的面前，“我終歸是要死的，劉家豪你帶着一南走，記住，不要再回來T市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回來！”
“我不要！顧之航，我一直都在誤解你，在這個時候，我更加不可能離你而去，我不是那種寡情薄義的人！”
“一南，聽話，別逞強，我知道你愛我，我已經知足了，好好照顧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墨墨，帶着他一塊兒走。不要跟着我姓，好好的活着。”
“我不要！”葉一南哭着搖頭，雙腿一軟，直直的跪在了顧之航的身邊。
顧之航將葉一南的手遞給劉家豪，倉促的朝劉家豪吩咐道：“我的遺言和要留給一南的東西，你知道放在哪兒的，帶着一南走，幫我照顧她！拜託了！”
“顧之航，你混蛋！你今天要是敢推我走，我馬上就從這裡跳下去。”葉一南抹了一把淚，忽然站起來，她緊緊的握着顧之航的手，眼神是那麼的堅定。
顧之航低頭，身體上的痛，折磨着他殘存的意志。
他忍不住在心裡頭咒罵，不是週期是十五天嗎？這纔多久，怎麼又犯了。
顧博遠拿着槍，忽然大笑，“之航，你和小霆之間，只能留下一個，你們兩個人的命運，早已經註定了。前幾十年，你過的舒坦，那麼以後，就留給小霆吧！命運從來都是公正的，不是嗎？”
趙美雲慌了，似乎是意識到了顧博遠想要幹嘛，她雙手緊緊的握着顧博遠的手，“老顧，不要啊，不要啊，之航也是你的兒子。今天之航要是死了，你拿什麼給銘浩交代，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他們兄弟倆！”
“哼！”顧博遠偏着頭，眼睛裡卻是腥紅一片，“你說銘浩？那個窩囊廢，說他是我顧博遠的兒子，我都覺得丟人。”
顧博遠一腳踢在趙美雲的大腿上，趙美雲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此時，她就像個瘋女人一樣，哪裡還有以前的高貴模樣。
在葉一南的記憶裡，她可是那個目空一切的女人。
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可以自信的各種鄙夷，現在這時怎麼了。
時間，真的是一把刀，隨隨便便就可以將一個人，改變的那麼透徹。
從頭到腳，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老顧，我求你了，你別這樣！”
趙美雲還在苦苦哀求，可顧博遠的槍還是冷漠的對準了顧之航的頭頂。
葉一南知道，只要顧博遠這一槍打下去，顧之航就一定會沒命。
她那麼勇敢的站起來，擋在了顧之航的面前，不顧一切，她只要能讓顧之航活下來，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
愛情就是，在面對生死的那一刻，我甘願代替你死去。
這一生，被你愛過，那麼的值得。
“一南……”顧之航想去抓葉一南的手，卻是那麼的無力。
顧之航這已經走過了三分之一的人生，再沒有那一刻，是像現在這樣覺得無力。
即使是，他最絕望最灰暗的時刻，都沒有想現在這樣，痛恨自己不夠強大過。
“嘭”
毫無徵兆的一聲響，葉一南捂着肚子，下意識的閉上的雙眼。
來吧，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爲了最愛的人死去。
“把槍放下！”
凱文冷峻的聲音傳來，顧之航忽然鬆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翹。
他們還是及時趕到了。
說話間，凱文已經走到了顧博遠的面前，顧博遠的槍對準了顧之航，凱文的槍確實對準了顧博遠。
這一場較量，纔剛剛開始。
誰輸誰贏，還說不一定呢！
“把槍放下！”凱文再次怒吼。
顧博遠怔怔的看了凱文一眼，又轉頭看向顧之航，“你啓動了它？”
顧之航當然知道顧博遠嘴裡的‘它’是什麼。
沒錯，顧之航被逼到絕境，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之航，我以爲，你永遠不會……你可知道，啓動了它，會對你以後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嗎？”
“我知道，除非我死，否則它永遠不會暫停。”
“呵”顧博遠笑，“之航，總有一天你會被它所控制的，你會變成徹底的惡魔的，這樣你都不後悔？”
老黑趁此機會趕忙帶着醫生團隊衝進了辦公室，醫生趕忙爲顧之航查看病情。
“老闆，張嘴。”醫生說。
顧之航沒有回答顧博遠的話，而是聽話的張開了嘴。
醫生用棉籤將顧之航嘴皮上的血擦乾淨，身後的幾個醫生助手，趕忙推來胃鏡檢查儀器。
那邊凱文還在和顧博遠對峙，這邊，醫生的額頭上已經全是薄汗，準備工作就緒之後，就將胃鏡的管子從顧之航的喉嚨探了下去。
“沒有找到出血點。”醫生的眉頭的緊皺在了一起，喃喃自語，道：“不是胃出血，那怎麼可能出這麼多血？”
過了一會兒，醫生拿清水幫顧之航漱了漱口，又將一杯特製的試劑讓顧之航喝下。
顧之航胃部的異物感這才消失了。
顧之航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回覆了體力。
“老闆，出血原因不明，您最好現在回家躺着，您的身體需要密切監控，我們要查找原因，確定是否是犯病週期縮短了。”
顧之航點了點頭，劉家豪忙扶着顧之航準備往外走。
葉一南則是十分戒備的擋在顧之航的前面，一點點的往外挪。
顧博遠手中的槍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凱文眼尖，立馬上前，一腳將槍踢得老遠。
直到出了凌爵大廈的門口，上了汽車，葉一南還始終驚魂未定。
她望着樓上的某一扇窗戶，心臟卻在猛跳個不停。
顧之航稍微有了一點力氣，他緊拽住葉一南的手不鬆開，“誰讓你回來的？”
“你生氣了？”
葉一南嘟着嘴巴問。
“你說呢！”
顧之航蹙眉，眼裡卻閃過的全是心疼和愛憐。
葉一南大眼睛眨了眨，眼淚就順着眼眶掉了下來。
趁着顧之航還沒發火，葉一南就直接撲進了顧之航的懷裡，“之航，我想你。”
一想起，當時聽到說，顧之航之所以讓
她留下肚子裡的孩子，是爲了到時候用這個孩子的命來續自己的命，就奮不顧身的想要和顧之航斷絕關係，就覺得一陣懊惱。
顧之航的襯衣上還沾有他身上的血跡，聞着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葉一南絲毫都不介意，因爲這是顧之航的味道。
車平穩的開到錦繡溪谷，就立刻有人擡着擔架上來，將顧之航擡回了房間。
葉一南跟着上樓，當看到滿屋子的儀器的時候，葉一南險些跌倒。
她試探性的問凱文，“過去的幾個月，之航都是靠這些儀器……”
葉一南不忍說下去，她似乎能完全感受到顧之航這幾個月來的痛苦一樣。
她還記得LK給她說過的話。
“顧之航明明靠你就可以緩解病情，延緩死亡的時間，只要熬到另外一個孩子出生，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只可惜……你連這個都不願意。”
“對了！”葉一南拽住凱文，“我可以幫之航緩解是嗎？是什麼方法，你告訴我！”
凱文看了一眼葉一南的肚子，面露難色，“恐怕您現在並不方便！”
“什麼意思？”
凱文想進房間，卻又被葉一南拽住。
凱文有些爲難，可看了看躺在病牀-上的顧之航，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還是算了吧，葉小姐，我們老闆是不會希望您知道的。”
“誒，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葉一南急了，可凱文已經頭也不回的撇下她走進了房間裡。
牀-上，顧之航渾身痛的差點昏死過去。
醫生又抽了好幾管血，做緊急的化驗。
得出的結論，讓凱文都有些站不穩。
“凱文，老闆的病情再度惡化了，恐怕是撐不到裡裡小姐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了。”
凱文急了，“不是可以讓裡裡的孩子早產嗎？”
醫生搖頭，“恐怕連早產都撐不過了。”
“那怎麼辦？”凱文慌了，就像是自己也死到臨頭了一樣。
慌亂無措。
他來回在房間裡拖着腮踱步。
葉一南完全不知道房間裡面的情況。
家裡的門，不像在醫院裡，還有一個玻璃能讓你看到房間裡面的情況。
這個一道實木門，就像是隔絕成了兩個世界一般。
忽然，伴隨着開門的聲音，凱文站在了房門前。
他走出來，渾身冰涼，一張臉煞白的可怕。
凱文將葉一南拉到一旁，“葉小姐，你真的願意救老闆，不顧一切，對嗎？”
葉一南點頭如搗蒜，“那當然了！你快說，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
凱文有些羞於啓齒，可事到如今，羞恥心又算得了什麼呢？
“葉小姐，老闆只有和你做才能緩解。”
凱文說的很隱晦，實在是做-愛兩個字沒辦法說出口啊！
葉一南還是懂了，她忽然明白上一次，爲什麼顧之航會想是瘋了一樣，一次一次，根本停不下來。
原來，那個時候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數期。
這樣想來，葉一南更加的自責了。
她低頭，緊咬着嘴脣。
凱文以爲她是不願意，正要說什麼，葉一南猛的擡頭：“我願意，什麼時候？”
“可是……”凱文用手指着葉一南的肚子，“您還懷着孕！”
“顧之航都快沒命了，跟之航的命比起來，這個孩子真的……”後面的話葉一南不忍說出口。
因爲太殘忍，況且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經聽得到了。
“後三個月，會很危險。您要特別小心，況且，老闆犯病的時候，如果有這方面的刺激，他是會完全喪失理智的。”
葉一南含淚點了點頭，她的手掌放在肚子上，“我知道我的寶寶很堅強，爲了爹地，他也會很勇敢的。”
凱文嘆了一口氣，“那好，葉小姐您先去洗個澡準備一下，顧總這邊剛剛吃了藥，暫時不會醒過來。”
葉一南點了點頭，轉身往她和顧之航的房間走。
她想着，顧之航一定是怕弄髒了他們的房間，才一直屈就在客房。
客房那麼小，還放着那麼多的儀器，可真是委屈顧之航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葉一南已經換好了睡衣躺在牀-上，隔着房門，她也聽到了來自於對面客房的一聲嘶吼。
顧之航像是在極力隱忍，應該是估計葉一南在這個屋子裡的原因。
平時他犯病的時候，聲音會更大聲。
凱文急匆匆的敲開葉一南的房門，一臉驚慌，“葉小姐，您可以嗎？現在，把老闆扶過來。”
葉一南長呼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顧之航犯病的時候，像一頭猛獸一樣，頭髮凌亂，嘴脣已經被咬出血了。
看到穿着白色睡裙，長髮披肩的葉一南站在房門口，第一反應是拒絕。
他還有一絲殘存的理智，怎麼可能不知道葉一南想要幹什麼。
“不可以，不可以！葉一南，你給我出去！滾啊！滾出去！”
葉一南含着熱淚搖頭，“不，不要，之航，你冷靜一點，我是一南。”
“凱文、老黑，把這個蠢女人給我轟出去，誰讓她進來的，把她給我轟出去。”
這場面，凱文和老黑看着都覺得揪心。
葉一南緩緩走過去，一把抱住顧之航，她雙手抱着顧之航的腦袋，一個吻就落在了他的嘴脣上。
葉一南明顯感覺到顧之航的身體顫慄了一下。
隨即，掙扎的力度減小了很多。
葉一南緊緊的抱着顧之航不撒手，她抱着顧之航的腰，一點點的往後退，顧之航就跟着一點點的往前走。
在這個吻裡，顧之航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老黑一把拽住凱文，“凱文，你這麼做，要是孩子有個什麼閃失，恐怕等老闆清醒過來，是不會饒了你的！”
凱文將老黑抵在槍斃強，掄起拳頭，在即將接觸到老黑的臉頰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咬牙切齒的瞪着老黑，“不然老闆很快就會死！現在只求葉小姐可以減緩老闆的死亡速度，能夠熬到裡裡肚子裡的孩子到可以早產的時間，你明白嗎？否則，不止老闆，我們都得死！”
老黑眸子變得幽暗，“可是這樣，我總覺得有些不道德。”
“什麼是道德？道德在人命面前一文不值。”
“凱文，你變了！”老黑望着凱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可是最憎惡分明的，怎麼現在也用別人的生命……”
“生活就是這麼殘忍，弱肉強食，你不死，只有我死！”
“凱文！你真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已死償命！”
凱文鬆開老黑，徑直下了樓。
他心裡憋屈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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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花園裡，點燃了一支菸。
凱文忽然覺得好疲憊。
老黑愣了一陣，也從樓上下來，找凱文要了一支菸，兩個人坐在花園裡的長凳上，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葉墨到了放學的時間，劉家豪將顧之航送回錦繡溪谷之後，就開車去了幼兒園。
每一次，顧之航犯病的時候，劉家豪都會奉命帶着葉墨出去玩一圈，等收到別墅打來的電話，纔會將葉墨帶回家。
這一次，也不例外。
*
時間過的特別的漫長，葉一南幾近虛脫，最終等身旁的人沉沉睡去，葉一南才緩緩的撿起地上的衣服到浴室裡清洗。
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淤青。
身下更是疼的讓葉一南想要昏倒。
等收拾好，葉一南穿着睡衣在衣帽間裡翻找。
裡面還留着她的衣服，這裡面的每一樣，滿滿的都是他們之間的回憶。
葉一南隨便拿了一件穿上，即使她身懷六甲，那些寬鬆的裙子，她也還一樣能穿。
葉一南甚至開始佩服起顧之航的眼光起來，沒想到他竟然那麼有先見之明。
正偷笑着，赫然看到這一排衣服的上方，貼着一個小標籤。
一南孕婦裝。
葉一南渾身像過電一樣，仔細翻了翻這一排的每一件衣服，這才發覺，這些孕婦裝都是今年的最新款。
顧之航，是不是你平時想我的時候，都看一看這些衣服。
老黑忽然敲了敲衣帽間的門，得到允許之後推門而入。
“葉小姐，醫生在樓下等着了，您還是先去檢查一下，胎兒有沒有問題。”
葉一南嗯了一聲，然後指着身後的衣服，問老黑，“這些衣服都是你們老闆準備的？”
“嗯，老闆總是說，不知道那個孩子你有沒有打掉。他總是習慣性的掐着時間，算算如果你沒有打掉，現在應該穿多大的衣服了。索性，您真的沒有打掉這個孩子！”
說到這，老黑忽然笑了，“葉小姐，今天看到您，我真的很開心！您真的沒有打掉孩子。”
老黑的臉上洋溢着一種幸福的標籤，就好像葉一南懷的這個孩子，是他的孩子一樣。
其實也不差。
在他們這個隊伍中，老闆的榮辱就是他們的榮辱。
老闆生，他們就能活，老闆死，他們的命也走到了盡頭。
葉一南此時還不能理解，他們對於顧之航究竟是使命還是其他。
“你們老闆不知道我……”葉一南現在滿腹疑問，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闆派我們把您送到舊金山之後，您就被其他人接走了，老闆捨不得您肚子裡的孩子，是真的因爲愛，不是爲了讓這個孩子救他的命，這也是爲什麼老闆非要將您送走的原因。您離開了舊金山，老闆的病情就在逐漸的惡化，犯病週期在一點點的減短，我們都束手無策。”
葉一南有疑問，“不是和人同房就可以……”
老黑這個大老粗這個時候竟然也害羞了。
他目光閃躲，看着自己的腳尖，“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如果真是這樣，老闆的身體不至於這麼早就消耗撐在這樣。必須是老闆最愛的女人……纔有效。”
葉一南一愣。
“那另外一個女人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兒？”
老黑一驚，“LK沒有告訴你嗎？”
說完，老黑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忙捂住嘴，“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說。”
葉一南急了，“LK只告訴我還有一個女人懷了孕，沒告訴我是怎麼懷的。”
老黑忽然就笑了，“葉小姐，原來您是想知道這個啊！”
老黑擡起頭，終於敢正視葉一南的目光了，“那個孩子是人工授精的，和老闆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噢！她懷孕這麼久，老闆幾乎從來不去看她，如果不是她這一次見了紅，老闆應該永遠都不會見她。”
“落紅！”葉一南急了，“那孩子……”
“葉小姐，您別急，孩子沒事兒。”
老黑傻乎乎的笑了笑，葉一南這才鬆了一口氣。
葉一南跟着老黑下樓，醫生給葉一南做了一番檢查，確定孩子是正常的，葉一南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苦您了，葉小姐。”
凱文十分虔誠的朝葉一南九十度鞠躬。
葉一南苦笑了一下，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顧之航睡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已經好多了。
昨夜的犯病，在他的身體上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醒來之後，這麼輕鬆，顧之航也意識到了什麼。
*
兩個月後……
雖然有葉一南在身邊，可顧之航的身體還是愈發的變得虛弱。
他總是會是不是的睡着。
有時候正開着會，各部門主管發完言，卻發現帶着口罩的顧總，沒有了反應。
葉一南幾經提醒，顧之航纔會慢慢甦醒過來。
他現在的狀態，和遲暮的老人無異。
儘管葉一南想盡辦法幫顧之航延緩死亡的時間，可是，她也畢竟不是萬能的。
“先散會吧！”
葉一南看着顧之航的狀態實在不算好，草草結束了這次會議。
公司裡的人都對顧之航略有揣測，想着顧總到底是怎麼了？
剛走出會議室，顧之航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暈厥了過去。
葉一南驚嚇的手足無措，忙叫來一直守在公司的凱文和老黑。
顧之航被緊急送到私人醫院。
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面色凝重。
“可能就是今天了！老闆是生是死，就看今天了。”
凱文忙拿出手機打電話。
他按鍵的手都在發抖，只聽到凱文對着手機一陣怒吼，“把裡裡帶到醫院來，快，馬上！”
電話合上，凱文就一下子哭出了聲音。
堂堂男子漢，精神終於崩潰。
裡裡被幾個壯漢匆匆帶到醫院，從電梯出來，還沒站穩腳就被凱文拽到了手術室。
裡裡驚慌的喊道：“你們這是要幹嘛？”
裡裡看到這個架勢，似乎也是猜到了什麼，她在走廊上大吼，“我不要拿掉這個孩子，孩子沒有了，我怎麼有錢養活我的女兒，我不要！”
裡裡以爲是她不乖，所以肚子裡的孩子要被拿掉。
如果孩子沒有了，她的兩百萬鉅款誰來付！
不行，絕對不行。
裡裡拼命的護着肚子。
凱文見強拽沒有用，十分的生氣，他一把鬆開裡裡的手，“再加一百萬，你給我進去！”
裡裡不明就理，拼命的甩開鉗制着她雙臂的手，“鬆開，鬆開！我肚子裡可是你們老大的孩子！”
兩個壯漢一聽，也不敢用強的，只好鬆開了裡裡。
裡裡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在場的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葉一南雙手捂住肚子，此時有些呼吸不順暢。
這樣的一幕，還是不要讓肚子裡的孩子見到好了。
葉一南忙叫了老黑陪着她去一旁的休息室休息。
這是孽債啊！
葉一南忙別過臉，試圖靠捂住耳朵，而不去聽裡裡撕心裂肺的嘶吼。
裡裡想逃，打翻了走廊上的植物花卉，卻沒曾想到，一轉身，卻被自己打翻的花卉植物給絆倒，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啊……疼……”
裡裡捂着肚子，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動彈了。
只見鮮紅的血液順着大腿根部流下，素淨的裙子一下子就染紅了一片。
一旁手術室的醫生已經準備好了給裡裡做剖腹產手術，剛剛從手術室出來，就看到了摔倒的裡裡，忙七手八腳的將裡裡擡進了手術室。
這根本就像是一場鬧劇一樣。
休息室，葉一南緊緊的攥緊了拳頭，老黑在一旁安慰她。
“老黑，你說，這樣做，會不會有報應？他還是個孩子啊……”
話還沒說完，葉一南就掩面哭泣。
誠然，這段平常人永遠無法感受的經歷，讓她變強大了很多。
可是，她寧可不要這種成長。
她寧可自己是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寧可還會遇人不淑。
都不願……
葉一南不知道手術到底是怎麼進行的，她不願意問，也不想聽。
只知道，裡裡被推出手術室之後，又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已經大亮了，顧之航手術室的燈才熄滅。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葉一南卻不敢去icu看一看顧之航，更加不敢詢問那個孩子的現狀。
*
又是三個月過去了。
顧之航還躺在icu裡沒有甦醒。
葉一南已經不想去追問做手術的醫生，爲什麼手術成功了，顧之航卻遲遲沒有甦醒。
葉一南覺得，這就是惡有惡報。
用一條生命換來的生命，沒想到，會迎來這樣的報應。
葉一南已經快要臨盆了，預產期在明年的一月，冬天的尾巴出生。
她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在icu外的走廊上來回的踱步。
顧之航需要特別高要求的無菌環境，這些日子，葉一南也沒有被允許入內看過顧之航。
不過護士還是很貼心在病房裡放了一個對講機。
葉一南想說什麼，就摁下對講機，她說的話，顧之航都能聽見。
“之航，醫生說，孕婦要多做運動，這樣生孩子的時候可以順產，生出的孩子也會聰明一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決定試一試。”
“之航，你看，T市下雪了。等過了這個聖誕節，我們的寶寶就要出生了。你高興嗎？不過名字我還沒有取好，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之航，墨墨有多棒你知道嗎？明年開學，墨墨要代表幼兒園去Y市參加畫展，裡面有墨墨的作品噢！”
“之航，我把墨墨的姓氏改回來了，顧亦墨很好聽，今天墨墨去奶-奶家了，爺爺中風了，墨墨在顧宅可是一通折騰，氣的爺爺只能乾瞪眼兒。你看吧，老爺子還是得靠墨墨這個臭小子來制服他！”
之後，便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顧之航，你快快醒來吧，孩子要出生了，你還欠我一個名分，不然我要把孩子上在我的戶口上咯！誒……”
說到最後，葉一南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鬆開了送話按鈕。
她站在走廊的陽臺上看雪景，一大片雪白色中間，有個大人穿着紅色的大衣，好像懷抱着一個孩子，人影越來越小，越走越遠。
葉一南盯着消失在雪地裡的小紅點兒，肚子一陣絞痛。
凱文見狀，忙叫來醫生護士。
葉一南被推進了產房，醫生眉頭緊皺，“凱文先生，葉小姐恐怕是要生了。”
“這麼早？預產期不是明年嗎？”
醫生怕葉一南緊張，忙找話安慰她，“今天是聖誕節，生孩子也不錯啊！葉小姐，您放輕鬆。”
聖誕節……
葉一南唸叨着三個字，忽然想起了葉墨曾悄悄告訴她的一個秘密，“媽咪，你知道我在意大利的那個聖誕節許的什麼願望嗎？我希望爸爸能回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葉一南忽然笑了，一家人在一起，真好。
今天又一個小寶貝要降臨，這或許就是幸福。
“葉小姐，您恐怕需要破腹產了！”醫生看着B超打出來的顯影說，“胎兒頭朝上，沒辦法順產了。”
葉一南不停的深呼吸調整自己，“寶寶，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順產不好嗎？做個聰明伶俐的小寶寶不好嗎？”
護士看着葉一南，不禁笑成，“寶寶喜歡有人疼有人愛，也挺好的。”
手術的時間很短，對於葉一南來說確實十分的漫長。
產前檢查出來，寶寶至少四肢是齊全的，這樣葉一南懸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現在，葉一南是又欣喜又害怕，只是祈禱着，孩子不要有什麼隱性疾病。
直到聽到“呱呱”兩聲，孩子墜地，葉一南才鬆了一口氣，至少孩子不是一個啞巴。
“恭喜葉小姐，是個小公主。”
葉一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了一點兒。
“您要看看嗎？”護士抱着孩子問。
葉一南搖了搖頭，“不用了。醫生，麻煩您馬上幫孩子做檢查，我要確定，她是不是一個健康的寶寶。”
興許是老天也不再忍心這個新生又差點被扼殺掉的生命再遭遇什麼不測。
一個星期之後，葉一南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標準，醫生也建議她可以出院了。
凱文幫着辦手續，葉一則是直接去了醫生辦公室拿寶寶的報告。
*
“之航，你能聽到嗎？我們的寶寶是個健康的孩子，這一次，我們賭成功了。”
葉一南興奮的雙手拍打這icu病房的玻璃。
因爲激動，甚至都忘了那對講機和顧之航說話。
病牀-上，顧之航還是久久沒有迴應。
另外一邊，趙美雲剛好前者葉墨來醫院接葉一南出院。
葉一南生孩子住院，墨墨也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到母親了，可把顧亦墨給想念壞了。
這下，忙撲進了葉一南的懷裡，“媽咪，我好想你，也想爹地，小妹妹在哪裡？我可以看看小妹妹嗎？我可是心心念唸了她好久了呢？”
葉一南笑着揉樂揉墨墨的腦袋，“你知道什麼叫‘心心念念’嗎？”
“我當然知道，妹妹不叫心心的話就叫念念。”
“念念好聽。”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葉一南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個聲音是幻覺嗎？
等她轉過身，正好看到顧之航的笑臉，“怎麼，太久沒見都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喜悅的眼淚從葉一南的眼眶中流下，她愣在原地，整個人像定住了一樣沒辦法動彈。
老黑攙扶着顧之航，一步步的朝她走過來，顧之航一把將葉一南摟在懷裡，“老婆，你好吵。這陣子淨聽到你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叫喚，聲音還那麼大……”
作勢，顧之航揉了揉耳朵，又重新抱緊了葉一南，他貼在葉一南的耳邊說：“念念很好聽，你說呢？”
“嗯，好聽。”
“那好，就叫念恩。”
“什麼嘛！這麼隨便！”葉一南嬌嗔的看着顧之航。
“哪裡隨便？”顧之航一張無辜臉，“是你自己說的‘恩’好聽，既然‘念’和‘恩’都好聽，那就叫念恩好了。”
“你討厭！”葉一南重新撲進顧之航的懷裡。
“葉一南，你準備好聘禮娶我了嗎？”
葉一南茫然，“嗯？你說什麼？”
“是你說的，你親口向我求婚的，不準耍賴！”
“我哪有？”
“那是誰那麼大聲的跟我說，念念要上戶口，要個名分！”
“顧之航，你討不討厭！你不求婚，大不了念念跟我姓！哼！”
“好啦，老婆別生氣。”
葉一南還沒反應過來，一枚戒指已經帶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這時什麼？你居然拿易拉罐做戒指，你土不土！”
顧之航癟嘴，“沒辦法，剛剛在地上只撿到了這個。”
（番外更精彩，倆人的婚禮請看番外噢！正文到此結束。還有疑問的小夥伴，請看番外！麼麼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