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帶着冬日特有的寒氣。
沈之醉站在醫院後院草坪上，臉上佈滿了冷淡，眼裡劃過一絲狠厲。
現在已經是深夜兩點了，可是他卻遲遲不能入睡。A市那裡傳來的消息，幾乎都是對沈氏不利的，原以爲能夠一舉拿下的城北地段，卻沒有得到勝利的結果，而是平局。
呵，沈之醉不由冷笑，看來到底還是小看了蘇氏。是時候要將計劃提前了。
“嗡嗡嗡"手機震動的聲音，打破了沈之醉的思緒。這麼晚了，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他掏出手機，屏顯上寫着“秦爺來電”四個字。
“喂，外公。”電話是他外公打來的，對於秦五爺，沈之醉一向都是尊敬的。
“阿昊，最近他們的動作越發的大了，你自己可得注意安全。”
眉微微蹙起，連外公都打來電話要提醒，想必那些人早就已經蠢蠢欲動了。
“對了，101公司最近怎麼樣？股票價格應該處於暴漲的階段。”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沈之醉他一向都是如此的自信。
“嗯，我看，他們也是會掉入陷阱，遲早的事情。”
那是必然，那些人眼裡只有錢，又怎麼可能不貪婪，他就等着那一天，挖着坑，等着他們往下跳。
“我們就坐等看好戲吧。”沈之醉嘴角不自覺上揚。
“那你早些休息。”
“好，你多注意身體。”
電話掐斷，沈之醉陷入沉思再一次。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他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理性不夠的沈之醉，蟄伏五年，終究是捲土重來。
遠處，小石路上，葉沉沉穿着雙暖拖走在上面，緊緊裹着的外套，似乎也抵擋不了寒冷。到處張望，在尋找沈之醉。終於，目光對上了那高大修長的身影。
漫步走到他的身邊，只是看着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已經確認關係了，可是還是會覺得不敢相信，實在不敢想，這麼好的男人，有一天會屬於她。
機敏過人的沈之醉，自然是知道葉沉沉來了，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裡滿是溫柔。這樣的溫柔，總是會讓人沉迷。
“這麼晚了，怎麼還出來。”看出來了葉沉沉的冷，趕忙伸手想要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可是一雙纖細的手卻阻止了他。
“我不冷。”他也才只穿了一件外套，大半夜的，把衣服脫給了她，豈不是要挨凍。
望着她笑了笑，伸手將她的手掌握在手心裡，他的溫度很高，暖暖的，葉沉沉也朝着他笑了。
“我們回去吧。”沈之醉牽着她的手，柔聲說道。
葉沉沉點點頭。
倆人並肩往原路走，背影拉的很長，月光下的他們，是多麼的般配。
回到病房，沈之醉叫葉沉沉躺會牀上睡覺，而他自己依舊坐在沙發上。
可是葉沉沉卻坐在牀榻上，沒有睡覺的意象。本就高而長的他，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是窩在沙發裡，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還是知道這到底是有多不舒服，每每看到他疲憊的樣子，還要故作輕鬆，她就於心不忍。
“怎麼還不睡？快睡吧。好好休息。”沈之醉作勢也要在沙發上躺下。
心裡像是多了絲勇氣，她從牀上下來，徑直走到沈之醉的面前。
“那個，你也去牀上睡覺吧。”說完，她臉上不由得浮上了紅暈。這樣的對話，實在是令人遐想，更何況，這麼多年，她還從來沒有主動邀請異性和她共睡一張牀，從來她的骨子裡都透着中國傳統美德，雖然接受的都是先進文化，但是私心裡都是認爲，只有和自己的丈夫才能夠這般。轟，腦子裡像是劃過一絲絃，原來，她已經將他當作丈夫了。
沈之醉遲遲沒有說話，只是擡眼望着她。
這是什麼意思？葉沉沉不解，內心裡有些懊惱，早知道她就不應該這般做，想必把她當作了不正經的女孩子。轉身，重新回到牀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側過身子，用背影對着他。
“啪。”地一聲，燈關了，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傳來，葉沉沉原本緊閉着的眼睛不由得睜開了。她不想去猜沈之醉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願意再去想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只是爲什麼心裡會有一點難過。這大概就是女孩子的通病吧，都有點小矯情。
左邊的被子被掀開了，牀榻陷下去幾分，緊接着沈之醉整個人躺了下來。
他上來了？葉沉沉整個人都處於緊繃狀態，就連呼吸也不自覺地緊了幾分。
黑暗裡，沈之醉望着背對着他的葉沉沉，不由心裡嘆氣。這叫什麼，枉他沈少，有一天也有這樣的下場，美人在懷，還要只能望着。可是那絲絲入鼻的香氣，到底是個什麼鬼，弄得他全身溫度急劇暴漲，尤其是集中在某個地方。看來這一晚上，他是不用睡了，這完全是種折磨。
其實她能夠來叫他去牀上睡覺，他是高興的，原以爲他們倆的關係會還是緊緊停留在牽手這個位置，也沒有想她會在意他，所以纔會在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愣在那，他是能夠感覺到她每次與他相處時，都是緊張地，所以他不想給她壓力，可是她還是生氣了，鬧小脾氣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沈之醉如是想着。
葉沉沉心跳再一次不正常地跳動，不自覺地將被子給捲了大半，本就高大的沈之醉，只有一半的身子在被窩裡，他無奈地笑了笑。
“沉沉。”
深夜裡，他的聲音，帶着獨特的性感。葉沉沉的背不自覺地挺直了，故意假裝自己已經入睡，也不搭理他。
“沉沉，我沒有被子了，有點冷。”沈之醉可憐兮兮地說道，語氣裡滿是委屈。
瞬間轉身，黑暗裡，她的眉眼對上了沈之醉的，臉瞬間爆紅。鎮定幾分，將被子遞給沈之醉，確保他能夠全都被蓋住。
倆人隔得極近，幾乎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沈之醉都難免心猿意馬起來，葉沉沉朝後縮了縮，拉大倆人之間的距離。可是下一秒，沈之醉已經伸出了他那隻又長又大的手，將她拉回了懷裡，手環住了她的腰。她被固定住了。
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距離，葉沉沉不由得扭動身子，企圖沈之醉能夠理解她的意思，然後放開那隻環住她腰的手。
沈之醉的呼吸都有些亂了，手上環住的腰盈盈一握。
“好好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柔聲說道。
葉沉沉也不能夠再做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還是怎麼得，才一會兒，她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睡夢裡，有些冷，朝那唯一的熱源緊貼過去，主動伸手抱着那暖爐
第二天，葉沉沉醒來的時候，牀榻上已經沒有沈之醉的人影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聲氣。幸好他不在，不然的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起牀去洗漱，等到她從衛生間出來，一眼就瞧見了正好進房間的沈之醉。
“起來了，過來吃早點。”沈之醉一貫地語氣，走到餐桌旁，將他買來的早點放在上面。
葉沉沉默默地應了一聲，走到餐桌旁，繼續默默地拿了杯粥，喝起來。
沈之醉也沒有多說什麼，去裡屋看了看躺在病牀上依舊在睡覺的葉陶翁。
這些日子下來，葉陶翁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走到沙發上，沈之醉坐回外間的沙發上，隨手拿了本雜誌，看起來。
無意間瞅了眼端坐在那的沈之醉，葉沉沉不自覺地想，他一直待在F市，難道公司的事情，不用處理麼？她會不會耽誤他太多的事情了。
沈之醉自然能夠察覺的到某個人一直盯着他看，而且還欲言又止的樣子，放下手中的雜誌，認真地望着正拿着勺子喝粥的某人。
“怎麼了？是不是不好吃？一直看着我？”
唰地一聲，葉沉沉的臉再一次紅了，誰一直盯着他看了，自不自戀。
“那個，你一直待在醫院，公司的事情不用管麼？”其實她很想說的是，是不是公司出了很大的問題，所以作爲總經理的他，纔會這麼悠閒地待在F市。
沈之醉自然是不知道葉沉沉的想法的，有些欣喜，原來她還是會關心他。
“你放心，絕對會養的起你的。”笑着說完，心情頗好，沈之醉繼續看雜誌。
葉沉沉這一次臉不用說，已經紅透了。趕忙閉嘴，低頭喝粥。幸好她沒有在喝粥剛纔，要是聽到他的回答，她絕對會噴的，可是他剛纔說的那話，聽着怎麼好像在調，戲她，原來一向冷麪的他，也會有這樣的時候，葉沉沉像是發現了什麼重大的秘密，心情尤爲的好。
早餐結束以後，還是像往常一樣，兩人一起推着葉陶翁去散步。
“爺爺，你覺得今天精神怎麼樣？”葉沉沉臉上帶着滿滿的笑容，自從那天爺爺醒來之後，她每天的心情都很好，一直想着，爺爺的病好了以後，她就要陪着爺爺，像小時候一樣。
葉陶翁坐在輪椅上，笑着點頭，“沉沉，爺爺身體很好。倒是你，每天在這裡照顧我，都累瘦了。”
確實，葉沉沉這段日子，瘦的特別明顯。只是她從不在乎，只要她的爺爺能夠快點好，就沒有什麼了。
沈之醉走在另一邊，望着葉沉沉，眼底帶着心疼。只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所謂希望越大，如果結果不是完美的，想必會崩潰，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成真了，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只希望，他能夠一直陪着她，看着她滿臉笑容，他也便覺得安心。
“沉沉吖，我有些話，想要和之醉說，你去幫爺爺去病房裡拿件外衣，爺爺有點冷。”
知道爺爺是有話要和沈之醉單獨說，葉沉沉點頭，快步往原路走。
沈之醉推着葉陶翁，很慢很穩。
“之醉呀，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爺爺，你說。”沈之醉認真應道。
葉陶翁自然是很滿意這個男孩的，雖然比他家沉沉大那麼幾歲，不過成熟有擔當。“我只有沉沉這個孫女，都是一心寵着她的，能夠把她交到你手裡，我也就放心了。這幾年，我自己的身體，我是清楚的。如果，我這一次熬不過，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沉沉，這麼多年，自從她爸媽離開之後，就沒有過過好日子。我是心疼她的。”
沈之醉點頭，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都會寵她，愛她。”
承諾，對於沈之醉來說，那是許過，就必然會完成的，葉陶翁高興地點頭，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爺爺，我想問幾個問題。”沈之醉突然想到關於當年葉氏突然破產，葉氏夫妻突然車禍雙亡的事情。其實看了那些資料，他難免疑惑。
“有什麼問題，你問就是。”
“當年，葉氏是怎麼破產的？因爲什麼原因？還有沉沉的爸爸媽媽又爲什麼會突然出車禍？”
葉陶翁一怔，眼神裡滿是黯然，像是沉思，又帶着怨恨後悔。“這些事情，我當年也不是很清楚，葉氏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的，只是有一段時間，我發現沉沉爸爸每天都很憂慮，直到後來才知道葉氏破產的事情，至於車禍，警方決斷是因爲酒後駕車。”
沈之醉本來打算繼續問，可遠遠瞧見葉沉沉拿着外套跑來，他又停止了問話。
“爺爺，我給你拿了外套，很暖。”笑着給葉陶翁披了外套。
擡眼看了站在一旁的沈之醉，對他笑了笑。她的笑容，就像是冬日裡最美的陽光。
既然葉陶翁也不願意再講當年的事情，沈之醉自然是沒有繼續過問的必要了，只是卻依舊覺得疑惑，甚至開始懷疑，當年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一場意外。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將近一個月過去了，聖誕節馬上就要來了。
醫院裡，到處充滿了慶祝聖誕的氣息，醫院大廳裡擺着一棵特別大的聖誕樹，上面掛着很多許願卡片，葉沉沉也掛了一個，上面寫着祝願爺爺身體平安。
“沉沉。”站在病房外，沈之醉朝屋子裡面的葉沉沉喊了聲。
有些疑惑地擡頭，“怎麼了？”
走到屋子裡，伸手牽過她的手，“你多穿點衣服，我帶你去個地方。”沈之醉的心情出奇的好。
葉沉沉沒再多問，特別聽話地加了件厚厚的白色毛外套，又帶了頂帽子，全副武裝。
“走吧。”笑着摸了摸葉沉沉的頭髮，牽着她的手，往醫院外面走。
雖然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但是身邊的人因爲是他，她也就放下心來。
沈之醉開車帶着葉沉沉，在F市繞了大半圈，直到開到一半坡山才停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葉沉沉疑惑，這一點人影也沒有，大晚上的來這個地方做什麼。
“下車吧。”親自動手將葉沉沉的安全帶給解開了。這樣的動作，他已經熟練了，葉沉沉從一開始的不自然到現在的習慣。
倆人下了車。
車子停在山坡下，面前的是山坡。
“這"葉沉沉語塞，她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好事，以至於沈之醉會大晚上的帶着她來爬山。雖然只是個半山坡。
沈之醉笑而不語，緊緊牽着她的手，朝山坡上爬去。
山坡並不是很高，很快就爬上來了。
可是當瞧見眼前的一切，葉沉沉卻幾乎忘記了呼吸。
一眼望不到頭的紫色花海，幾乎將整個山坡都圍滿了。是滿天星，還有那紫色花裡面還佈滿着純潔的白色百合。最中間的是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上面放着蠟燭，還有一束火紅的玫瑰。
這到底該是怎麼樣做到的，就連整個空氣裡都帶着花香。葉沉沉整個人都傻在那了，就連沈之醉離開了，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不由得紅了眼眶，從來不曾有人爲她精心地做過這樣的事情，每個女孩子，都是愛花的，而她最喜歡的莫過於滿天星和百合，卻不曾想，有一天，她會在這樣冬日的晚上，收到滿滿山坡的花。冬日的風，吹來，她都感受不到冷意，而是滿滿的溫暖。
是他，沈之醉，他爲她做了這些事，葉沉沉擡眼，卻找不到剛纔陪着她上山來的人，有些慌亂。
“秦昊，秦昊"葉沉沉大聲地喊着，她好擔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人迴應她。
只是，忽然一陣悅耳的琴音傳來，不是鋼琴，不是簫聲，而是古箏特有的調子。
行雲如水，繾綣如綿，葉沉沉聽出來了，那是一首鳳求凰。古來，男子用來像女子表達愛意的琴曲。
葉沉沉滿是驚訝，從未想過，深夜，她喜歡的人，會爲她彈奏一曲鳳求凰。
曲罷，沈之醉從葉沉沉的前方走來。腳下全都是鮮花，一身白衣，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爲白淨。
葉沉沉傻傻地望着，雖然知道他長得很美，可是卻從來沒想過，他遠比她想象的美的多。一步步朝她走來，就像書中所說，我要的王子，終於有一天，會騎着白馬，來尋找我。如今，她的愛人，踏着鮮花，緩步走來。每一步，都牽扯着她的心。她想，她再也不可能醒來了，因爲中了一種毒，她叫做沈之醉。深入骨髓，至死難忘。
沈之醉手裡拿着個紅色的小盒子，走到葉沉沉的面前，停下來。
“沉沉，今天是你生日。這是第一個我們一起過得生日，但是我希望以後的每個生日，我都能夠陪在你身邊。”
砰砰砰，心跳加速的聲音，生日，對吖，1216，她的生日，可是忙碌地生活，幾乎讓她忘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沒想到總會有人替她記得，她該是多幸運，能夠遇見他，或許這輩子的好運，都是爲了遇見他吧，再也找不到其他多餘的好運了。
下一刻，只見沈之醉單膝跪地，手裡拿着盒子，盒蓋已經打開，裡面放着一隻戒指。很乾淨簡直的設計，中間有
一朵小花，四片葉子。
“沉沉，嫁給我吧，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着你，照顧你。”
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眼淚了，葉沉沉哭的泣不成聲。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今天晚上，他送給她太多的驚喜了。其實前幾天，他一直早出晚歸，她都在疑惑，他每天都在做什麼，卻原來不曾想，他是在準備這些東西。
“我答應。”哭着點頭，也顧不得現在到底是有多囧。
沈之醉笑着拿過戒指，往葉沉沉的手上帶去。隨即站起身，直接吻上了她的脣，用盡深情，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揉進骨子裡。
這個吻，很長，幾乎像是要一個世紀，等到葉沉沉回過神，他已經放開她了，而她的脣早已經腫了，深深地呼吸着。
他依舊抱着她，沒有說話，倆人只是安靜地抱着。
“我很高興。”葉沉沉輕聲說道，“我愛你。”
終於說出口了，不是喜歡，而是愛。喜歡就是放肆，愛就是剋制。她早已經剋制不住自己，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我也愛你。”親吻了她的額頭，沈之醉柔聲回答。
葉沉沉的腦子裡，像是開出了無數朵精彩的花。
“等爺爺好了之後，我們就一起回A市，然後結婚。”沈之醉認真說道。
葉沉沉點頭，她是多麼幸福。
那一晚上，在這個山坡上，有人許了終生，有人許了承諾，有人說着愛。
多年後，當葉沉沉重新回到這裡，身邊的小女孩笑着問她爲什麼每年都會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她也只是笑笑回答，因爲這裡是所有的開始。可是這也是後話，如果可以，葉沉沉寧願這一晚能夠晚點到來，這樣，她就不用到最後落得不好的結局。不過那只是後話。
求婚的事情過去了一個星期，聖誕節如期而至。
往年的聖誕節，總是晴朗的天氣，只是今年的卻大爲不同。屋外，正在下着鵝毛大雪。醫院裡面，一派喜氣洋洋。沒有病魔的襲擊，只有相聚一堂的歡喜。
病房裡，葉沉沉正在剪着字畫，她想要給病房裡佈置得喜氣洋洋的。
“沉沉。”躺在病牀上的葉陶翁，突然開口叫葉沉沉的名字。只是聲音裡帶着虛弱。也真是奇怪，前一段時間，他的身體明明有好轉的跡象，可是這個星期，他的身體機能全都下降。
葉沉沉連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葉陶翁的身邊，“爺爺，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搖了搖頭，葉陶翁作勢要讓葉沉沉扶他坐起來。
每個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那種直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之所以能夠活這麼久，都是老天的眷顧，他不能夠再去奢求什麼了。
葉沉沉將爺爺給扶起來，順便給他墊了枕頭。
“咳咳咳，沉沉，爺爺有些話想要告訴你。咳咳，爺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你不要難過。爺爺這兩年，也是很想你的，總想着能夠瞧瞧你，可是爺爺不想和李家有牽扯。咳咳咳，可是以爲你能夠和那小子有個結果，沒想到還是這般。”葉陶翁咳了好久，才平息過來，“如今，有之醉在你身邊，爺爺也就放心了。咳咳，爺爺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只希望，等到去了之後，能夠永遠都陪在你奶奶身邊。這也是我這麼多年的心願。”
“不會的，不會的，爺爺，你不會有事的。”葉沉沉哭了，眼淚一直流，她不要爺爺說這樣放棄的話，不要，她接受不了，她還說過要爺爺陪着她，要爺爺親眼瞧見她穿上婚紗的，不行，她不要爺爺離開。
“傻孩子。”葉陶翁的嘴脣變得慘白，“聽爺爺的話。”
葉沉沉還要繼續說什麼，葉陶翁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慌亂了，連忙摁了響鈴，起身朝外面跑去。
“醫生，醫生，救命，救命"
這個聖誕節，醫院裡迴盪着一個女孩子的叫喊聲，喊着救命。
沈之醉趕回來的時候，葉沉沉已經蹲在手術室門口了，整個人縮成一團，看得那麼令人心疼。
連忙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抱進懷裡。“沉沉，不要怕，我回來了，別怕。”
該死的，爲什麼他今天要出去，爲什麼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要出門。
葉沉沉腦子一團漿糊，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她一直在念叨着，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爺爺已經進手術室整整倆個小時了，手術中的燈還亮着，她是多麼的害怕，等到燈滅掉的時候，醫生會出來告訴她，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不要，她不要聽到這個消息。她多麼希望爺爺能夠好起來，如果連爺爺也走了的話，那麼她就再也沒有親人了，這個世界上，她就真的沒有親人了。
“不要怕，不要怕"一直抱着她，沈之醉柔聲地說道。開車回來的路上，接到了電話，等到回到醫院，聽見有人說着她哭喊的樣子，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
手術室裡的燈，一直亮着。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直到第四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燈滅了，門被打開。醫生陸續從裡面走了出來。
mark醫生臉上帶着遺憾。
“我們盡力了。”
像是一道雷直接朝葉沉沉劈來，她傻傻地望着醫生，眼淚一直掉。直到忽然想到什麼，她大聲地喊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要見爺爺，不會的。我們說好要一起過聖誕節的。”
她幾乎是歇斯底里，氣血上涌，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倒在了沈之醉的懷裡。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還是個小孩，爸爸媽媽爺爺都還在自己的身邊，每天都開心地在一起。
日子是多麼的幸福。
突然，爸爸媽媽說要離開。
她大聲地哭着，喊着不要離開。可是爸媽還是離開了。只有爺爺抱着她，說着，沉沉，不要哭，要勇敢，爺爺會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有一天，爺爺也突然消失了。
她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了。她一個人被留在了荒野裡，孤獨的一個人。
明明是睡着的，可是眼角的淚水卻一直停不下來。
沈之醉坐在牀邊，看着心疼不已。
“爺爺。”葉沉沉忽然坐起來，驚叫。瞧見沈之醉，“我爺爺呢？帶我去看我爺爺，好不好，求求你了，帶我去吧，我要去找我爺爺"她的眼裡滿是哀求，沈之醉於心不忍。
葉沉沉已經睡了倆天了，葉陶翁的後事，一直都是沈之醉在着手操辦，穆飛也被調來了F市。
“好，我帶你去。”沈之醉本來就打算帶葉沉沉去參加葬禮的，今天正好是發喪的日子。
葉沉沉連忙從牀上爬起來，她乖巧地像個孩子，可是沈之醉知道，如今她的思想裡沒有他的存在。但幸好，她還是願意相信他的。
直接打橫將葉沉沉抱了起來，朝屋外走去。兩日前，他就已經將她帶離開了醫院，住在酒店。
開車直接往葬禮去。
葉沉沉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全身在顫抖。
沈之醉看了眼她，沒有說話。
“爺爺說，他要和奶奶在一起。”葉沉沉突然開口。
沈之醉點點頭，其實這些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也知道葉沉沉的父母安葬在哪。就在A市郊區的公墓。
教堂外，車子停。
沈之醉率先下車，接着幫葉沉沉打開車門，抱她下車。她像個木偶，任由他擺佈。
教堂裡，滿是一片哀默。到處一片黑色，而屋外是雪白的，因爲聖誕節，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所有人都看着走進屋裡來的沈之醉和葉沉沉。
教堂最中央，擺着一副很大的照片，是葉陶翁的，接着便是一具棺木。
葉沉沉鬆開了沈之醉的手，一步步朝棺木走去。
步子是如此的沉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