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彥忍不住笑了,“你這算是惱羞成怒嗎?自從你跟我求婚之後,心裡這口氣就沒嚥下吧?”
“年柏彥!”素葉瞪大了雙眼,“誰跟你求婚了?”
“今早,當着會議室裡衆人的面兒。”年柏彥語氣輕鬆。
素葉急了,“那不是求婚,不是!”
“哦?不是求婚是什麼?”年柏彥反問。
素葉一時語塞,連她自己事後都覺得是在求婚似的,就別怪別人誤會了。舔了舔脣,爲了給自己長點臉便咬牙道,“我結婚不是因爲愛你,不是。”有重複剛剛那句。
年柏彥卻難得地好脾氣,點頭,“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不愛你也行?”
年柏彥揚脣,“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這種成就感蓋過了一切。”
素葉的臉“蹭”的就紅了,下一刻就對着他一陣連環掌。
他躲閃不開,乾脆騰出只胳膊將她摟緊。
“小丫頭,我在開車呢,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素葉便不動了,心臟砰砰地狂跳,任由他這麼摟着自己。
見她老實了,年柏彥才鬆手,攥緊了她的手。
“心情好點了嗎?”他低低地問。
素葉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鼻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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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彥將她送到舅媽家的這一路,手機就不停響,剛開始他沒接,後來一個接着一個,只能接聽。素葉讓他先回公司忙工作,他有點不放心她,但又礙於公事繁忙不能耽誤,只好哄勸她說,要她好好睡一覺,等他一忙完就來陪她。
素葉知道秋季新品的事迫在眉睫,點點頭,要他別分心在她身上。
年柏彥便駕着車走了。
素葉進了門,房間裡安靜極了,不再有舅舅唱着小曲兒和舅媽操着大嗓門兒讓他消停會兒的聲音了,向來熱鬧的家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的,着實令素葉難過。
素凱打來了電話,簡單聊了兩句,素凱說今晚他會在醫院裡陪着,要她放心。素葉是放心了,但同時又擔心素凱這麼做會引來舅舅的懷疑,素凱則說,沒事的,我爸那個人就喜歡熱鬧,我陪他下棋。
素葉心裡一陣緊。
是啊,舅舅那個人向來愛熱鬧。
平時在武館的時候裝模作樣的嚴肅,但回了家就像個老小孩兒似的,舅媽越是兇巴巴地對他,他就越呵呵傻笑。
簡單地衝了個澡,給舅媽拿了兩件換洗的衣服,裝好了袋子後才覺得全身已沒了力氣。
五月初的天兒,陰晴不定。
窗外還是春梅團簇,但又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變了天降了溫。
這就好比人生,上一秒是喜,下一秒是不是就成悲了。
素葉雖累,但腦子異常的清醒,她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害怕,手機就揣在衣兜裡,生怕醫院那邊來什麼電話。
夕陽拖着尾巴,一點點沉在天際。
收斂了最後一點的光,只剩下近乎絳紅的影子。
有人敲門。
素葉被小小地驚了一下,起身去開門,發現竟是許桐來了。
“年總吩咐我來給你送餐。”許桐晃了晃手裡的包裝盒,精緻非常,不說是外賣,還以爲她是提着兩盒禮品來登門造訪了。
“他怕你沒胃口,特意在新紅資爲你點的餐。”進了屋,許桐又補了句。
素葉看着包裝精緻的盒子,輕輕嘆了句,“排場也太大了。”
她知道新紅資餐廳,曾經有幸去過一次。之所以用“有幸”二字來形容,是因爲這家餐廳非預定不得入內,而去這家餐廳的吃客十有八九都是駐華大使或跨國高管之類的,平常百姓可能聞也未聞。餐廳的位置離舅舅家不算太遠,在東四九條,如果不是去過這家餐廳,光是走那條四九衚衕就能令人心生質疑,會打退堂鼓,對這家餐廳失去信心。
但就是那麼一個黑瓦朱門宅邸,就算走到門前,也看不到任何標誌,門前常年停有70年代的老紅旗轎車。等真正進了四合院,撲面而來的全都是濃烈的政治氣息。聽吃客說,裡面的沙發都是從中南海更新下來的,沙發很舊,當時她坐的那個位置經人介紹說,曾經毛、鄧和江都坐過。
新紅資是意爲新紅色資本家的意思,掌廚的身份更不容小覷,都是中南海前政要的家廚,味道嘛,因人而異,但素葉覺得還不錯,可能是在那裡找到了愛國熱情,每吃一口都想掉淚。
待在北京自然就明白了個道理,北京的美食往往都深藏於衚衕、宅門大院,從外面看不顯山不露水,實則內有乾坤。而往往這種餐廳,固然是有着自己的脾氣。菜價昂貴,只接受現金,不能刷信用卡。
一道一道的菜被許桐擺得精緻,素葉不知道年柏彥在沒有預定的情況下怎麼做到的,想來這種事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讓許桐坐下來一起吃,許桐卻搖搖頭說,我還得回公司,年總是會開到一半兒就打發我出來的。
素葉覺得不好意思,許桐則笑着說沒事,安慰了她兩句後趕緊離開了。
吃飯的時候,手機在兜裡震動了一下。
素葉拿出一看,是年柏彥發來的訊息:吃飯了嗎
應該是在開會,不便於電話,他甚至只打了這幾個字,連最後的問號都沒打。
素葉心裡覺得暖,本想回文字,想了想撤銷,直接發了語音過去,正在吃,挺好吃的。
馬上那邊又迴文字:那就好。
素葉看着這三個字,眼眶發漲發酸。
入了夜,素葉躺在*上,愣神看着*頭燈看了好久。
這裡的安靜勝過三里屯。
靜得讓她發慌。
眼神落回到手機上,想着年柏彥應該還在公司。打開,還是之前他發來的短訊,沒再有任何消息,一時間有點失落無助。
有股衝動想給他打電話,跟他說,柏彥你回來陪我行嗎?我覺得惶惶不安。
但,還是忍住了。
直到現在他還沒回來,怕是也焦頭爛額的吧。
心口壓抑,她下了*,從挎包裡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日記本,葉鶴峰留下的。
翻開,她看着上面蒼勁的字跡,聯想他在寫這些文字時的樣子。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不過如此吧。
相愛的人天各一方,文字的懷念成了最痛的懲罰。
素葉翻到了最後幾頁,那幾頁上,葉鶴峰的文字變得愉悅:素秋還是那麼地美,一如初見時的模樣。我知道她原諒了我,所以才夜夜到我的夢裡來。哦不,更像是現實中的,只要我睜眼,就能看見她坐在我身邊,衝着我輕輕笑着。我將她摟過,她趴伏在我的胸口,長長的素髮如綢緞般乾淨柔順,我的呼吸裡是她的清香,她跟我說,峰,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深愛的女人,請你等我。
素葉看着心裡難過,闔上了記事本。
痛恨是因爲愛過,無法釋懷是因爲期待過,她曾經那麼那麼地痛恨葉鶴峰,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知道,自己是多麼渴望那份父愛。
現在,他離開了。
失去親人的痛楚,又是誰能代替的了呢?
想到了舅舅。
其實舅舅纔是活得最明白的人,他知足常樂隨遇而安,嘴上不說,但誰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將那麼一個性格粗糙、沒女人味的舅媽放在心裡。沒有其他男人那麼多的花花心思,對於婚姻腳踏實地,面對她父親的背叛,他也沒說睚眥必報。從舅舅身上讀到了最清晰的道理:簡單是福。
可這麼一個好人,爲什麼要遭受到這種事?
她開始不相信天理循環了,如果真有天理,爲什麼不是那些作殲犯科大殲大惡之人?
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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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極度疲累後,哭過痛過就只有休息。
素葉睡得很沉。
幾乎*沒夢,實則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額頭癢癢的,像是有人在吻她。
她擡手蹭了蹭發癢的額頭,呢喃了句,翻了個身。
低低的笑,落在她的耳畔。
然後,那吻沿着她的鼻樑,輕輕落在了她的脣畔。
被人打擾的感覺很是糟糕,熟睡的素葉又翻了個身作爲抗議。
可那人的大手十分耐性地輕撫她,嗓音很好聽,“你的戶口本放哪兒了?”
戶口本……
處於睡眠之中的素葉,思維還不是那麼清晰,哼唧了一聲,沒理會這話。
“葉葉。”低沉的嗓音在喚着她。
她睜眼,可處於半夢半醒的她,瞳仁裡還是迷離,不帶焦距的。
“戶口本放哪兒了?”那人輕笑。
“櫃子……”她隨口說了句,又睡着了。
有腳步聲離開。
於是,素葉開始做夢,夢見有人進來翻戶口本,一個陌生人,她便衝着他大喊,你幹嘛翻我戶口本?那人不說話,拿起戶口本就跑了。
她便在後面追,邊追還邊喊,你是小偷,偷什麼不好偷戶口本?你把戶口本給我,我給你錢還不行嗎?
這麼一喊,倒是把自己給喊醒了。
陽光灑進了房間,是暖暖的金色。
天亮了,她也徹底醒了。
等等,是不是真有人在她耳邊問了戶口本的事啊?怎麼覺得似夢還不是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