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越跟童心剛到樓下,一路上,童心沒敢說話,眼看着快到家之後,纔敢開口,仰着個小臉兒問童越:“姐姐,你是不是很難過?”
“我沒有!”童越想也沒想的回答,大人之間的恩怨,她不想讓孩子們知道。
可童心擺明了不相信,剛剛一路上,姐姐一直不說話,拽着他的手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他覺得疼,掙了掙,卻沒有掙開她的手:“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又讓你傷心了……”
童越一聽這話,心驀地一酸,難受得緊,吸了一下鼻子,換了一個笑臉,對上自己弟弟的擔憂自責的容顏:“心心,你想多了,我跟小憶的事情跟你沒什麼,只是你告訴姐姐,你想離開酈城嗎,我們換一個新的環境,重新開始好不好?”
童心不是童越,他是一個孩子,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跟姐姐在一起,但是酈城也是他的家,可他還小的時候,童家就出了事,他對父母的印象並不深刻。
再加上,童家出事那會兒,童心就一直在生病,這幾年一直在醫院和家裡徘徊,他沒有朋友,他不能上學,他的生活裡只有姐姐。
去年他身體好的時候,他很開心,可以去學校,結識了新的朋友,這份兒友誼讓他很珍惜,他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得來不易的幸福。
可是好不容易有朋友了,爲什麼姐姐要離開,小童心想不明白,不由自主問了出來:“姐姐,爲什麼我們要離開,我不想離開,我們能不能不走?”
童越也想,如果不走最好了,媽媽也在,童心也在,她的家也在,哪怕物是人非,至少那個地方是自己曾經住了多年的地方,她蹲下身子,跟童心平視。
她覺得她不能心軟,爲了段亦陽只是離開酈城又不是做什麼,她儘量放柔了聲音:“心心,你聽着,我們去了新的地方,會有新的家,在那邊你可以結識更多的好朋友,你知道嗎,酈城對姐姐來說是一個充滿痛苦的地方,姐姐不想呆在這裡,你陪姐姐離開好不好?”
童心不能理解,這是真的,他畢竟是個孩子:“姐姐,我不想走!”
“如果你不走,其實也不是沒辦法……”童越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音色一黯,像是裹了一層蜜油一般,她望着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他像是一個小樹苗一樣一天一天的拔高,前段時間的衣服,這會兒穿上已經有些小了,他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能反對。
“那你留下吧,我一個人離開就好了!”至少,酈城還有媽媽,應該能照顧童心。
童心一聽到她這麼說,頓時慌了:“姐姐,我不要跟你分開,我要跟你永遠在一起。”
“可是姐姐非走不可,心心,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必須跟我一起走!”童越知道,這會兒自己的表情有些狠,她真的不想讓童心留下來,她想帶他走,可是他不願意,自己又不能強迫,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總該明白自
己的苦心。
如果他真的不想走,那麼她只能去找媽媽了,再說離開酈城的事情,她肯定要告知媽艱一聲,讓媽媽來帶童心,童越想,自己一定瘋了,怎麼能爲了段亦陽走到這一步。
童心聽到童越的話,登時亂了,沒有方寸可言:“姐,姐,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因爲童越的眼神太絕望,她在不安,她的手在抖,雖然強作鎮定,脣也在抖。
聽到童心這麼說,那些絕望又如同潮水一般退了過去,她抓住童心的手,喃喃低語卻字字不成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姐姐一個人的。”
童心的心霎時一酸,不知道生出什麼樣的味道來。
兩姐弟牽着手上了樓,像是永不分離一樣,可是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了段亦陽,男人依舊是雪一樣白的襯衣,這麼冷的天氣,他彷彿沒什麼感覺。
冬光朦朧,似乎有淡淡的光影掠在男人身上,男人精緻迷人的五官隱在隱隱綽綽的光線之中,似乎那雕刻立體的五官更加深邃,又更加迷人而已。
他穿了一條燙的一絲不苟的長褲,顯得人知性又迷人,而他背過光望過來的時候,琥珀色的眸子如同覆了一層淡淡的水光,望向童越自然而然帶了一絲笑:“你們回來了!”
“姐夫!”童心好久沒見段亦陽,興奮的撲過來,跟他打招呼。
孩子的情緒就像是天上的雲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正如童心,方纔還陷入傷感 之中難以自拔,這會兒笑顏如花,對着這個自己敬佩的人,段亦陽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瓜兒,對於童心,他總有一種本能的親近:“心心,好久不見!”
童心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像是被摸了尾巴的貓兒一般,但是言辭之中到底有幾分抱怨之意,童心一直不清楚,其實童越跟段亦陽已經離婚了。
在他心中,姐夫跟姐姐是不分開的,曾經段亦陽剛跟姐姐結婚的時候,他對她並不滿意,後來慢慢的習慣了,他覺得姐夫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有他保護姐姐自己也放心。
所以小童心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的姐姐交給了姐夫保護,男人嘛,對於可靠的,信得過的人還是比較依賴的,這是本能的一種敬畏:“姐夫,你好久都不來看我了!”
“額,最近忙!”說這句話的時候,段亦陽恰如其份的看了童越一眼,見她的神色有些僵硬,但是礙於孩子在面前,她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大人的事情,她不想讓孩子知道。
尤其是現在,她快要離開的時候,她更不想生出意外,所以童越說話了,聲音清朗如玉,跟珠玉跳落在盤子上一樣:“心心,你先進去,我跟你姐夫有幾句話要聊。”
“可是,姐姐,我好久沒有看到姐夫了,我想跟他說幾句話!”童心戀戀不捨,不想鬆手,他真的是太久沒有看到段亦陽了,所以本能的不想進去。
他有太多的話想跟他說,對於他來說,
段亦陽是他的小夥伴,可以分享秘密的。
他並不清楚,他的姐姐打算帶他離開,而段亦陽卻是完全不知道的。
“今天不行!”童越望着童心的眼神兒有點兒心軟,這個世界上,她最不能拒絕的人就是童心,她永遠沒有辦法拒絕他,滿足他任何的要求,這幾乎是一種習慣。
爸爸出事的時候,童心還小,本來衣食無憂的生活卻跟在她身邊不能飽腹,再加上,後來他生了那樣的重病,幾乎沒有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可是本來小王子一般的童心卻迅速的長大了,知道姐姐的困難,哪怕再喜歡的東西他都不說,不要。
因爲他知道,姐姐爲了跟他看病已經花費了太多太多錢,姐姐經常很累,還要在家裡做家務,洗衣服,忍受嬸嬸的苛責,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太沒用,有時候他覺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姐姐,如果不是他,也許姐姐會過得很好。
童心可憐巴巴的看着童越,又搖了搖段亦陽的胳膊,示意他幫自己說幾句好話,一向在家裡,姐姐只聽姐夫的話,拼命使眼色:“姐夫,姐夫……”
可惜段亦陽卻彷彿沒有看到他眼底的表情一般,笑了一下,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子,笑了一下,音色卻透着一股子寵溺的感覺:“心心,你先進去,姐夫跟你姐有幾句話說!”
“我不能聽嗎?”童心憋着嘴兒,真是好不委屈的樣子。
“我們談的是大人之間的事情,你確定你適合聽,乖一點,改天我帶你去看模型!”段亦陽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最終童心不甘心的點了點頭:“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童心進了屋之後,門外面就剩下兩個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誰都沒有說話,樓道里有風吹堂而過,落在兩人的眉稍之間,段亦陽揉了揉眉心,臉上的笑意漸漸隱了去。
因爲他看到,童越眼底的憤怒和質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來看看你們,我想心心已經放假了,所以來陪陪他!”這些不過是藉口,他想見的,只有一個她,他所喜歡的也只有一個她,找理由,不過是讓她放下戒備罷了。
童越輕呵一笑,涼薄的不得了:“段亦陽,你別忘了,我跟你已經離婚了,心心也跟你沒有半點兒關係,你憑什麼來看他!用什麼身份來看他!”
“童越,就算是我們離婚了,可是我還是童心的姐夫,只要你一天沒有在他面前承認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實,我就是他的姐夫,一輩子!”段亦陽卻分豪不相讓。
明明那天,他已經看到了童越眼底的冰慢慢消融,他已經看到了童越在他面前再度展顏,可是他不知道,喝了酒,吃了烤串,她眼底的冰又再度死灰復燃,不死不休!
她怎麼能這麼對他,還是說,那一天其實是他執着的一個夢,他久久不肯醒,可是那是童越啊,他曾經的妻啊,他曾經的最愛啊,怎麼,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