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們惹了什麼人?”出租車司機有些好奇。司機年紀有些大了,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倒不驚慌。也會看人,知道車上的顧客是好人。
“朋友間有些誤會。”路瑤避重就輕。
“你這朋友還真是火性人。”司機笑,顯然不太相信。但知趣地不再詢問。
沉默不語,喬小北沒有做聲。手機上按了110,可是沒有撥打出去。
出租車一路狂奔。離機場越來越近了。
路瑤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喬小北的神情,她一直那麼清冷,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她曾愛之入骨的男人可能正身處險境。這社會鉅富商賈哪個沒養幾個保鏢,跟着蔡成風出來的那幾個男人身材魁梧,手腳快捷,顯然是練家子,有點功夫。就算東方瀾身手了得,可一人要對上五六個,也會吃力。
“小北,要不我們回去?”路瑤小心翼翼地問。事情因她而起,她心裡總是不踏實。
“我們離開。”喬小北輕輕地說。
“小北,會不會出什麼事?”路瑤有她的擔憂。如果東方瀾出了什麼事,她這一輩子怎會心安。她不心安還在其次,面前這個誓死不肯回頭的女人才會傷心一生。
“不會。”刀槍都殺不死的男人,幾個保鏢能耐何?
“小北,他們會不會撞車……”路瑤無奈地瞄着她。她不擔心麼?她的表情確實是不擔心,可是她緊咬的脣有些顫抖。她是不想再複合了,可心裡永遠放不下那個人。
“他命大。”喬小北低低地,別過臉,望向窗外,看着倒退的街道出神。
路瑤默默地瞅着她的臉兒,忽然身子探向前方:“師傅,請幫忙走原路開回去。謝謝!”
師傅搖頭,卻笑:“小姐,確定了?”
“確定了。”路瑤輕笑。
“不,去機場。”喬小北迴頭,堅決地。
“小北,回去吧,先確定東方瀾有沒有事再說。”路瑤輕笑,摟着她肩頭,“如果東方瀾因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會一輩子不安的。小北,只要他沒事,我們再去機場。”
喬小北不語,沒有再拒絕路瑤的好意。路瑤說得沒錯。
師傅也知道事情有些嚴重,車子不慢,很快就回到原地。停了,但沒有下車,就坐在車中察看着面前的形勢。
雙方僵持着,但東方瀾沒有佔優勢。
三輛車子都停了,紅旗小轎車車前有明顯的凹痕,一角撞開,垂着,幾乎觸到了地上。隱隱已經聽到警車出警的聲音。
東方瀾正在和那幾個人肉搏。長手長腳的男人身手敏捷,可對方人多,總有防不及的時候,身上還是受了不少拳腳。東方瀾做的,似乎只是制止他們上車追趕。
“小北……”路瑤輕輕地,她們要不要下車?
“等等吧!”反而是熱心的司機替兩人拿了主意,司機也算是走江湖的人,知道那些人是爲了車中的兩個女人而來,這會兒當然不宜暴露目標。要不然只會幫倒忙。
不想看那個人,可人已經坐在這裡,怎麼能忍住不看,眼角的餘光裡那個人顯然有些力不從心。手腳間有些縛手縛腳,可能精力不繼。她的手兒,不知不覺按在心口,那裡有永遠的疼痛。
“東方瀾太不專心了,老是看馬路。”路瑤喃喃着,“這樣會受傷的。天,還有人拿刀呢?小北呀!”
明明聽到警車的聲音,爲什麼來得這麼慢呢?路瑤的心高高懸起,面前一團亂,但蔡成風已經不在現場。這個商場老狐狸當然不會留下來。
是有刀,喬小北眼睜睜地瞅着那把刀,隨着那道白光的旋轉翻騰,她的目光也在跳躍着。十指深深掐入掌心,臉色慘白。她看到的只是這一次,這以前這個男人有多少次在血風腥雨中度過。她想象着,咬緊了脣,眸間一片白霧茫茫。
東方瀾確實不專心,這些保鏢留下來了,可是蔡成風已經離開,如果追上那兩個女人,一定不會有愉快的事發生。和路瑤並不熟悉,可是和喬小北談得來的人,沒有倔氣也有傲氣。
或許,還有股傻氣。
爲愛瘋狂的男人,東方瀾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爲着這一點,他沒法專心應付面前這堆人。他也聽到了警車的聲音,很近很近了,應該馬上就到,他得去找蔡成風,那個男人才是該擔心的。
警車已經在十米之外,心裡微微放鬆,可就是這一瞬間的放鬆,才發現一個人的拳頭已到了胸口。
他沒有避開這個拳頭,但條件反射地一手還了回去。
“警察來了,撤。”這些保鏢們知道進退,連忙準備撤。
“奶奶的,這都什麼地方的人,來壞我們的大事。”其中一個氣得大罵。另一個卻在背後舉起了白晃晃的刀。
“東方瀾!後面有刀。”饒是再冷心絕情,喬小北再也無法鎮定,飛速推開車門,揚聲提醒。
她看到他深幽的眸光投向了她,向來沉穩的男人竟在搏鬥中給了她一個燦若流光的笑容,直直地撞擊着她涌動的心房。
一切都在這時靜止,那個笑容,她此生不會忘記。一直以爲他冰寒的神情懾人心魄,其實不然,這個男人更適合笑。一笑傾城,很好看,很溫馨。但是,也很要命。
因爲他確實來了個急轉身,已經在避開那把刀,可是避得不夠及時,本來會落在肩頭的刀偏了方向,還是從肩頭劃過,可見衣服破裂,可能肩頭受了傷。可那人還不甘心,再次橫掃過來,而旁邊同時有人出拳,這一次東方瀾沒能及時避開,電光石火間,喬小北看到那把刀沒入了肚腹間足足三寸。
“東方瀾!”眸間一片蒙朧,她喊着跑過去。
一看到傷人,那些人已經飛速上車,朝另一個方向趕去。與此同時,警察已經下車,更有其中兩輛車沒有停下,直接去追那兩輛黑車。
“我的天!”路瑤大吃一驚,急忙給了司機車費,趕緊下車跑了過去!
打120,守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看着血汩汩地從他腹間流出。所有的恩怨暫時撤離。緊緊抓着他的手,她哽咽難言。再可恨,她沒想過恨他到死。
她希望他度日如年,希望他生不如死,可從來沒希望他真的死啊!歸根結蒂,他不是個壞人,沒有幹過罪大惡極的事,只是總是無意間辜負着她一個人。
“小北……”東方瀾卻笑了,還用力地舉起手來,輕輕摩挲着她的臉,可能疼,也可能心事浮沉,他的指尖輕顫,劃過她的臉,她的脣,笑着,黑瞳閃爍,晶瑩燦亮。
120很快就到,急忙止血,擡進車廂,喬小北跟了上去,急救車呼嘯着去了醫院。
路瑤跟着回警局錄音去了。她一路都很沉默,蔡成風,原來我們真的不能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上一生。只是在警車裡她打了個電話:“小北,替我謝謝東方瀾。”
“路瑤……”喬小北哽咽了,卻回頭對着那個流了一癱血臉色蒼白卻還笑着的男人說,“路瑤說謝謝你。”
“不用謝。”他說,“我只要小北的感動。”
“我纔不會感動。”她說,臉別向一邊。淚水卻淌了下來。
明明無力,他卻硬替她抹乾了淚,輕輕笑了:“不感動,替我哭也行。小北,要不笑話我沒本事也行,就是別冷冷的,好不好?”
不好。她想着,臉兒對着旁邊的護士,可一張淚臉對着護士有些尷尬,只得又轉過頭去面對着他。
看着她彆扭的模樣,疼得臉色發白的男人笑了。
很快就到醫院,傷口有些大,血流得有點多。輸了點血,處理好傷口。醫生說要住幾天院。好一會兒後路瑤也過來了。看了一會,喬小北把她趕了回去,打電話:“爸,我們在醫院,過來接路瑤吧!”
無論如何她也不敢放路瑤獨自回家了。喬天洪果然大半夜地開了車來,接了路瑤回去。只是聽到東方瀾受傷的消息,而且還是幾個家居保鏢傷的,這個老軍人皺了眉頭。深思地瞅着東方瀾,最後說了聲:“好好養傷,養好了以後纔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小北,你就在這兒照顧容瀾。做人要知恩圖報。”
還能怎麼樣呢,總不能讓路瑤來照顧他吧。再說現在已經很晚了,也不好打電話給東方明霞,讓東方明霞大半夜爬起來照顧哥哥。
喬小北靜靜地坐在他牀側,愣愣地瞅着那張邪魅誘人的臉,目光落在他肩頭,那裡也受了傷,雖然輕微,但也流了不少血。
瞅着瞅着,她想起了他胸口和腹間那個圓圓的傷疤。這個男人身經百戰,九死一生,想來多有本事,可沒想到幾個保鏢也能讓他受傷。
真有些不可思議。
她還在發呆,手兒卻被人牽起,輕輕地放在他胸口。她急忙收回,他卻不肯,用蠻力抓着她的手。
“我打人電話給明霞。”她說。得通知她明早一早過來接班。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這個男人,還是別太接近。要是兩人這樣一直呆下去,兩人還能扯得清清楚楚麼?
“一隻手打就行。”他淡淡地建議。
“你……”無語,那麼偉岸如山的男人怎麼也會是個賴皮。好吧,英雄最大,她果然把手機放在牀上,一隻手撥號碼。
可是還是不行,他似乎有着怒火,可壓抑着聲音:“爲小北流血,小北都不屑照顧我。”
手僵着,號碼撥不下去了。喬小北愕然凝着他,這個男人在抗議。真好笑,這麼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躺在牀上跟女人抗議。她想笑,可是看着他肩頭的紗布笑不出來。結果倒掉了兩顆淚。
“要讓明雪知道。”她說,深刻地瞭解到他的生命裡,東方家的親人已經只剩下東方明雪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有些親情。
“別讓她知道。”他說,隱隱又有了命令的口氣,“小北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負責任了?”
喬小北無力地收起了手機,這句話擊中了她的軟肋。她這一輩子別的不說,可是絕對的負責任,爲着這個吃了不少苦頭,失去多少機會。可是,她還是得負責任,這會兒他確實是爲了路瑤受的傷。
他輸液已經完畢,時至午夜,醫院裡面也靜悄悄的。還是有些累了,她悄悄地坐着,最後伏在牀邊打瞌睡。濛濛朧朧間想着,果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前不久是她住院,他在旁邊守着。唉,也算得上是一雙同命鴛鴦……
他得寸進尺,居然抓着她的手塞進被窩,輕輕地放在縛藥的紗布上。她急忙縮回手,可是縮不回,他說:“小北,這樣就不會那麼疼。”
有夠無力,越來越無賴了,哼,男人。她沒有再動,任手兒輕輕壓在傷口一側。也不說話,說明她非常的無所謂。這種無聲的忽視讓東方瀾臉色微沉。
“睡吧。”她說,
“睡不着。”他說。
哦?喬小北默默地瞅着他,忽然起身,打了一盆熱水,替他大致抹了把臉,然後說:“現在可以睡了。”
他咬牙:“洗臉只會讓人更清醒,更加不能睡了。”
啊,她愕然。好象是這樣的沒錯,可是她已經做了……好象這個沒什麼補救措施。唉,他睡不着,可是她想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真想睡。
“夜晚打算坐去哪裡的飛機?”趁着她恍神,他隨意問。
“上海。”她隨口答。說出口後睡意全無。天,她怎麼就說出來了。愣在那兒,喬小北臉紅,眼睛花,腿軟,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她喬小北從來沒有這麼單細胞的,簡直就是個二百五,今天一定是吃錯了藥。
午夜果然糊弄人,冷靜如她都會上當。原來他早知道她打算開溜,這纔在宴會門口守株待兔……但該死地幸虧他來了,要不然路瑤一定會被蔡成風帶走。
蔡成風那種非常男人的眼光,喬小北看得一清二楚。
“小北。”他在喊,輕輕地,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空曠。有些挑動人的心。
“啊?”她回過神來,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煩,“睡吧,再不睡天亮了。”他不困嗎,老在那兒不肯安靜。難道流了那麼多血都沒感覺到疲倦的?如果這樣,那還住什麼院?
這個精力旺盛的男人!
不理,她憋着氣接着睡。雖然開着暖氣,其實有些凍。幸而手放在被窩中,還是有着溫暖。
不過,他的胳膊伸了出來,好半晌沒縮回去。她擡頭看,才發現他在擦眼睛。一個勁地擦。她看不下去,也再睡不着,只得起身湊近他的眼睛看:“怎麼了?”
唉,她上當了。這個位置剛好讓他的手臂能控制她的範圍之內。那個受傷者長臂一伸,一用力,單手就把她提到牀上,摟住,壓住,然後得意洋洋地:“好了,睡覺。”
這男人居然使詐?傷成這樣不佔她便宜。氣得不輕,她要爬起,要打擊他,可是身上的重量壓得她出氣都艱難。氣極,她口不擇言:“東方瀾,你不如直接跟閻王報到還乾脆些!”
可是隻傳來他輕輕地得逞的笑聲:“閻王每次都不肯收。小北,你是不是太失望了?”
更加氣悶。喬小北決定閉嘴,只是用力推他。她就不信了,他傷成那樣,她還憾不動他?
可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真憾不動他。有些憋屈,她又忍不住了:“東方瀾,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叫瀾。”東方瀾抗議,很嚴肅的提醒,“明明很聰明的女人,怎麼這麼多年都教不會。”
很熟悉的腔調,也很能讓她發火。她的牙齒咬得格格響:“東方瀾你混蛋。”一邊說,一邊加大力度拼命推他。這個王八蛋,他就是不記得兩人離婚了,而且現在正水火不相融。她爸的意思可不是她喬小北的意思啊!
他就不怕她一氣之下踹他傷口,讓他乾乾脆脆地來次去見閻王嗎?不敢踹他腹部,怕成殺人兇手,怕一命填一命。可是她還真忍不了這口氣,抓住了他受傷的肩頭。
“小北。”果不其然聽到他的抽氣聲,“小北,我要痛死了。”
“那就好。”她笑,笑得極爲痛快。清脆的笑聲從他胸膛間傳出。
“可是,我痛的是下面。下面的傷口好象裂開了。小北,我真的要死了。”那個男人似在痙攣,一身輕顫,似乎真的很痛。
她沒想着要他死的,也沒想着與他生同衾死同穴。咬着牙一揭被子,就往上躥,要下牀喊醫生。可是才蹦上一點兒,正好碰着了他寬寬的下巴。
眼冒金星,來不及做任何表情,他附身吻住她。
不留一點兒空隙,她很快缺氧,不由張開嘴兒,卻更加方便了他的入侵。一直吻得她快窒息時,他才放開。有着淡淡的喜悅:“現在睡得着了。睡吧!”
喬小北惱火地瞪着他。他現在能睡着了,問題現在她睡不着了呀。
他果然很快睡着了,發出均勻的鼾聲,一隻手緊緊地摟着她的腰,讓她美麗的胸脯緊貼他有力的胸膛。他的臉上,竟是一臉的平靜,隱隱有着可喜的滿足。
現在他脆弱得像個孩子。
手握成拳,放開,再握。喬小北蹬開被子,拳頭舉得高高的,凝着,面色變幻莫測——她到底要不要砸到他的傷口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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