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青長款白色羽絨大衣,站在石階上,如同一尊雕塑,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那人是她哥哥,她念了十幾年,喜歡了十幾年的哥哥。他從不那樣對她,小時候他總是惡狠狠的叫她滾,大點之後,他便不再理她,渾身上下都冷冰冰。他以爲他對所有人都是那樣,卻原來不是,對子綺,他就會笑……
姚子綺是她這輩子唯一結交的知心朋友,她把她當姐姐,當親人,除了鄔浪,她便是她心目中最親的人,她明知道她喜歡哥哥,她明知道她愛哥哥,可她卻……
姚子綺拖着疲憊的身子,在路燈下一步一個腳印。她出來時沒穿外套,被丟出車後,那浪人也沒給她外套,這會冷得發抖,她雙臂環胸,環視了下四周,銀白的雪在幽暗的路燈下有種透明的白,然而讓她心生涼意的,卻是石階上那一抹白。
青青在這站了多久?她看見了什麼?姚子綺完全無法想象。
姚子綺大步跑過去,身上撕裂一般的疼也沒顧得上,她喘着氣,試探性喊了聲,“青青……”
青青毫無反應。
她拉她的手,心裡一驚,青青的指涼得如同冰柱,“青青。”
青青像個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
“青青,我……”這樣的青青,讓子綺害怕,生怕說錯了什麼會毀了她,“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她不敢問。
青青指尖微動,神情有絲恍惚,“哥哥第一次跟我說話只有一個字,滾。”她笑了下,“第二次,是滾開!我怕,可是覺得他聲音好聽,長得也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男孩都好看。”
“青青……”
“哥哥不愛笑,可他笑起來特別好看,我只見過一次,他揹着新書包去上學的時候。哥哥其實很孤獨,和我一樣,沒人願意跟我們玩,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哥哥也是。現在他到哪,身後都跟着一羣人,我知道,那是他害怕一個人。”青青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哥哥來家裡的那年,我很開心,終於有個可以一起玩的人,可是哥哥不理我,我總跟在他屁股後面轉,他煩我,會罵我,兇得不行,可從來就沒真打過我,就連棍子都沒拿過,不像我媽,逮到什麼拿什麼,上手就打。”
“青青,你不要說了!”
“我去上學的那天,哥哥在山腳下第一次主動對我說話,他說:‘要是有人欺負你,跟我說。’那時,就是那時——”
“別說了!青青。”姚子綺眼眶紅紅的,“我們回去好嗎?先回去行不行?”
青青這才動了動,眼神緩緩拉回到她身上。
青青看着她,看着她,忽然流下淚來,“我當你是姐姐,一直當你是姐姐,他是我哥哥,我深愛的哥哥,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最愛的親人,可是你們……”卻深深傷害了她。
姚子綺臉上一白,她果然是看見了,心裡也覺得愧疚起來,要不是她那次強上了他,也不會給他機會,讓他今天跑來欺負她。“青青,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青青打斷她。“是沒有發生車震?還是沒有上牀?”
姚子綺被問得啞口無言。
青青發泄着心底的悲憤,“你們讓我噁心,真噁心!”她掉頭就跑,可因爲站在雪地裡時間太久了,雙腳不靈活,心裡急,身子前傾直接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青青!”姚子綺衝過去想抓她,哪裡來得及,也差點摔倒。她跑過去扶她,“青青,摔到哪裡了?”
青青只是臉上受了點擦傷,她一把推開姚子綺,“用不着你管!”
子綺被她推得一下撞到臺階牆壁的尖角上,衣服穿得薄,又沒穿外套,撞上去,她疼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好不容易緩過神,卻見青青逃也似的消失在夜幕裡。
她忍着痛追過去,“青青!”
尚沁舒接到姚子綺電話的時候,已經十點了,正在家舒服的做面膜,聽電話裡她聲音急得不行,也被嚇到了。二話不說,開着她那輛新買的甲殼蟲出來了。
甲殼蟲上市許多年了,尚沁舒特別喜歡,可這車一直被外界譽爲二奶車,她想買又不敢買,這次公司大賺了一筆,一狠心她便買了。
姚子綺像是隻無頭的蒼蠅,到處街頭亂竄,不得要領。冰冷的冰面上,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地面打轉的聲音。
尚沁舒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畫面,氣得不行。這麼冷的天,這丫頭居然連外套都沒穿!她趕緊開了車門,“快上車!”將暖氣打到最高檔。
之前隔得遠,沁舒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奇怪,只是覺得長髮亂糟糟的,這時近距離一看,那脖子上竟是細密的紫紅吻痕!
子綺渾身涼透了,乍然進入暖意的車內,整個人一哆嗦,“阿嚏!”
沁舒回過神,“你瘋了吧!”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拿出自己的外套,“快披上!這麼冷的天,你想凍死不成?!”見她神色異樣,不敢多問。
子綺這時才覺得冷得不像話,可嘴裡卻說:“沁舒,你再幫我找找吧。”
“找什麼找?!你吃飯了沒?”瞧她那樣有氣無力的樣子!
“我不餓,沁舒,我今晚一定要找到她。”
沁舒只聽子綺在電話裡說了個大概,並不清楚具體事情,只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行行行,我開車帶你繞一圈,沒有的話,你必須給我去吃飯!”
子綺坐在車裡,眼睛使勁瞧着窗外,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什麼,可不斷在視線裡後退的只有綠化帶裡的植物與林立的高樓……
“你宿舍去過了沒?”尚沁舒問。
“沒有。”剛剛着急着追青青,壓根忘記了宿舍。
兩人來到宿舍,裡面空無一人,裡面的擺設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沁舒有些挫敗的看子綺。子綺緊緊皺着一雙眉頭,不知在想着什麼。
“現在怎麼辦?”沁舒問。
子綺閉上雙眼,靠着門框,“有煙嗎?”
沁舒偶爾見過她抽菸,倒並不奇怪,“不是戒了好久麼?”
子綺苦笑,“抽屜裡有,你幫我拿下吧。”她身上痠痛得根本不想動。
沁舒深知她性子,願意說的早說了,不願意說的,就是打死也不會說,索性不問。
子綺偏頭將煙點着,夾在兩指間,吸了一口,隔着煙霧道:“送我去趟派出所吧。”
“啊?”
“派出所。”子綺幽幽道,“就在前面不遠。”
“那麼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再說報案也得有個時間限制啊,我記得好像是——”
“強姦,我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