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今天跟你說這番話,不是逼你表態,只是希望你將來若有機會站在阿祺身邊時,能和他待你一樣堅定。”梅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希望你好好想想外婆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寧心才鄭重地回道:“我會的。”會好好想這番話,還是會堅定地對洛靖祺,她沒有明說,梅老夫人也沒有細問。
“牧家的事你準備怎麼辦?”梅老夫人又問道,洛靖祺把牧老爺子和寧家的糾葛已經一五一十告訴她了,不免對寧心又多了幾分憐惜之情,暗道這孩子的命也委實苦了些。
“我想回去看看爺爺。”寧心道,雖然爺爺算計了她,但這一年多來對她的疼愛不是作假,他對她也是有愧疚的吧?況且他還在醫院不知什麼情況。
梅老夫人點了點頭,對她不記仇的性子十分欣賞。
寧心想了想,厚着臉皮懇求道:“老夫人,能不能派輛車送我去賓利醫院?我沒開車來。”好像自從認識洛靖祺之後,她的車子就沒好好開過。
只是還沒到醫院,月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少奶奶,快回來看看老爺吧,他快不行了!”電話那頭月姐哭訴道。
寧心面色鉅變,連忙跟送她的司機道:“師傅,麻煩你去牧家!”
原來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後,便把牧老爺子推進了重症監護室,他純粹是靠氧氣吊着命而已。
今天早晨牧老爺子突然醒來,強烈表示他要回家,牧清遠無法,只能幫他辦了出院手續,帶他回了牧家。
可能回到自己的地盤,牧老爺子顯得精神大好,知道寧心被兒子媳婦趕走,他還很生氣地訓斥了兩人一頓,衆人皆以爲他沒事了,隨之而來的秦醫生卻道老爺子不過是迴光返照,大限也就在今日了,並告訴牧家衆人準備後事。
月姐聽了第一個哭了起來,不管牧清遠的警告,執意打電話給寧心,但是牧清風的電話卻沒有打通。
花園裡江小媛看到寧心跳下了梅家的車,經過裝扮的眸子裡露出不屑的目光來,暗道人人趨之若鶩的牧家少奶奶,不過是水性楊花的小女表子罷了,自己總有一天要毀了她。
月姐早就在門口探頭探腦等着了,看到寧心立刻迎了上去。
“爺爺怎麼樣了?”寧心焦急地問道。
月姐梗嚥了一下才回道:“人已經糊塗了,嘴裡只一個勁含着二爺和你。”可惜牧清風卻不知在哪,也不知能不能回來見老爺子最後一面。
寧心聽了一陣悲傷,顧不得和月姐閒聊便跑了進去。
月姐不死心又打了牧清風的電話,可對方手機始終是關機狀態。
她便盯着手機抹了一會兒眼淚,轉頭就聽到江小媛幸災樂禍的笑聲。
這個小常,自從知道老爺子不好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花園裡的活兒不幹了,連對家裡其他傭人也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儼然擺出一副主人之姿。
因爲對牧老爺子的擔憂,以及對未來的迷
茫,月姐這兩日過得極爲揪心,再見江小媛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幾步便訓斥道:“小常,你花園裡的草拔完了嗎?少奶奶也是你能笑話的?下人就得遵守下人的本份,你……”
月姐接下來的話消失在江小媛冰冷的目光裡。
寧心趕到牧老爺子病榻前時,牧老爺子真就剩了一口氣,看到她,眼睛卻是一亮,不住地往她身後看去。
寧心知道他找的是二叔,可惜她也聯繫不上他。
看着牧老爺子的目光瞬間灰暗了下去,寧心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原諒他之前的算計。說到底他也是個可憐的父親罷了,親兒子近在眼前,卻無法相認,現在更是弄得父子倆生死永不復見的地步。
說他自私自利,只在乎牧家的聲譽,可他不認牧清風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呢?雖然讓親身兒子變成了孤兒,很可憐,可最起碼他還有自己的尊嚴,一旦牧清風私生子的身份曝光,他面臨的不僅是A市上流人羣的嘲笑,恐怕牧家人也會排斥他。
“爺爺!”寧心蹲在牀頭,十分的悲傷。
牧嘉琛只在她出現的一剎那激動了一下,之後又恢復成他雕塑般的木然,雙眼空洞無神,好像突然間失去了精氣神。
劉婷璦撇了撇嘴,但牧清遠沒有吭聲,她自然沒有立場說什麼。
牧母倒像把她再次趕走來着,可被丈夫狠狠一瞪,她只能消停下來。
牧老爺子看着寧心,眼角突然流出悔恨的淚水:“心心啊,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姑媽。”
別人不知他的意思,寧心卻是懂了,這個老人終於還是後悔了,雖然他的悔恨來得晚了一些。
她死命地搖着頭,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哭:“爺爺,我一點都不怪你,真的,你快好起來,以後我決不會再讓你擔心了。”人在死亡面前總是顯得很脆弱,其他一切也就變得渺小和不重要了。
牧老爺子擡了擡手,待寧心伸手上去抓住他的,他才繼續說道:“你和嘉琛不合適,爺爺知道,可爺爺還是自私地把你和他綁在了一起。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更好的男人來疼惜……”
牧嘉琛聽了一愣,然後兩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險些把指甲摳進了肉裡。
牧母卻是氣得面色發紅,壓低了嗓音怒問丈夫道:“爸這是什麼意思?到處招蜂引蝶的賤人還當成寶了?”她兒子有哪裡不如人的?還是寧心高攀了她兒子呢!
“你還有完沒完?”牧清遠當即罵了回去,“再唧唧歪歪你給我回孃家去。”
牧母聽了心中一凜,結婚多少年,他們夫妻就不合了多少年,但鬧歸鬧,牧清遠從沒講過讓她回孃家之類的話,如今卻是第二次提到這個話了。
她不在家幾天,丈夫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也變得冷漠無情了不少。
夫妻倆的小插曲並沒有妨礙牧老爺子在死前表達的懺悔,寧心再忍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水,滾滾流下,弄得牧嘉嘉也猛哭不止。
“我就是放心不下清風,他是不是不肯原諒我?”老人悲涼地嘆息道,誰見了都不忍。
可是牧清遠心裡那點子難得的孝心,卻是被他的話刺激得點滴不剩,反而激出埋怨和憤懣來。難道在父親的眼中永遠只有牧清風那個私生子麼?
是的,他知道牧清風的真實身份,也知道父親每年這個時候消失的那幾天,就是到他死去的小三墳上去祭拜。父親騙過了世界上所有人,騙過了他的母親,甚至把牧清風本人也瞞在其中,可他卻知道的十分清楚。但他什麼都沒說,只爲了維持他這個做父親得尊嚴。
可他也是人生肉長的,受他如此忽視難道心裡就不會疼嗎?牧野商貿交給牧清風這個私生子管理就算了,憑什麼他都快死了,心裡還沒有他一點位置?
“爺爺你別說了!你一定會沒事的!”寧心哭着喊道,“二叔他……爺爺你一定要堅持住,二叔他一定會回來的。”
“是嗎?”牧老爺子失去焦距的目光轉向門口的方向,似在期待着什麼。
牧清遠突生出一股恨意,冷冷地說道:“他不會回來,他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寧心被他話中的冷意給驚呆了,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中半點悲傷的情緒也沒有,有的只有憎恨。
寧心背脊一涼,卻聽見耳邊傳來急促的喘息聲,牧老爺子被牧清遠一刺激,終究一口氣沒接得上來,含恨離開了人世,去底下繼續和他的一妻一妾糾纏不清了。
屋中便響起了牧嘉嘉高高低低的哭聲。寧心掩面痛苦。
牧母卻像瘋狗一樣撲了上來,使勁地搖晃着牧老爺子:“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呢?何律師還沒有來,你得把遺囑先改了!”
洛靖祺爲寧心收購牧野商貿的事被揭露,再加上牧清遠曾向牧老爺子表達過想娶寧心的意思,牧母絕對不可能再容忍這樣水性楊花的兒媳婦,可是牧老爺子前頭立的遺囑還沒有改,難道她要眼睜睜看着牧野商貿的股份送給牧清風嗎?
“不行!你趕快給我醒醒!醒醒啊!”
牧老爺子剛去,兒子對他的死毫不悲傷,兒媳婦卻只想着錢,不得不說挺讓人寒心的。
牧嘉嘉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拽她的母親:“媽,你做什麼呀?爺爺他已經死了!”現在不是應該悲傷的哭泣嗎?爲什麼除了寧心,其他人都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
牧母正在勁頭上,被女兒這麼一打岔,不覺氣血上涌,反手就是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了牧嘉嘉細皮嫩肉的臉上。
“媽……”牧嘉嘉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母親,眼角下面還掛着兩行晶瑩的淚珠,任誰看都知道她受的打擊不小。
牧母卻猶不解恨,惡狠狠地瞪着她道:“我告訴你,若我拿不到牧野商貿的股份,我就把你送去給黃平當老婆,讓黃家多出點彩禮錢!”
這是一個當媽的剛講的話嗎?
牧嘉嘉瞪着母親,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