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葉水墨高興得撲過去，地板被踩出了好幾個泥腳印。
付鳳儀看不過去了，立刻讓蒙太帶她去洗澡，“一定要好好清洗，還有讓段醫生來一下，孩子免疫力差，說不準會生病的。”
“老夫人。”丁大成覺得這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沒事的，孩子就是要跑啊跳的，以前依依都是這樣的，沒啥事。”
“水墨她外公，”付鳳儀有些不開心，“水墨從小是被我含在嘴裡撫養的，一點點苦和髒東西都沒有沾過，而且她是一個女孩子，玩得這麼野以後怎麼能夠變成淑女呢？”
丁大成雖然不贊同她的意見，但好歹對方年紀也大了，也不好意思和對方爭辯，“也對也對，我啊，就是想讓這孩子玩得開心點。”
“玩得開心也有很多方式，比如談鋼琴，芭蕾課，這些都是很好的遊戲嘛。”付鳳儀也沒有那麼生氣了，轉而希望丁大成能夠認同自己的觀點。
丁大成嘖嘖稱奇，“原來水墨這麼厲害呢，教得好，教得好！”
葉水墨洗了澡，又換上了新衣服，整個人又像是公主一樣，付鳳儀和丁大成坐了一會，說了一些客套話，這才離開。
晚上，丁依依和葉念墨去參加一個商業晚宴還沒有回來，蒙太看時間不早了，拉着葉水墨去睡覺。
葉水墨還在用iPad看動漫，看得興頭上，可憐兮兮的看着丁大成。
“這外公可不能幫你。”丁大成拉着她的手上樓，“外公帶你去睡覺，睡覺起來，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等人睡下後，丁大成一個人拿着iPad來到院子，丁依依這幾天忙，他自告奮勇的要來照顧孫女。
擔心她無聊，丁依依還教他用iPad和別人下象棋，昨天他已經試過了，果然很棒啊。
院子很安靜，他一眼瞥到院子一抹亮色，那不是今天孫女穿的衣服麼？衣服上面還沾了泥土，被隨便丟在一旁。
他還記得今天孫女說過很喜歡這條裙子呢。將裙子撿起來，他抖開，發現裙子完好無缺，洗洗就乾淨了。
這衣服才穿沒幾次就丟掉也太浪費了，他乾脆把衣服卷卷打包，帶回房間了。
次日，付鳳儀特地來看葉水墨，她回去想了很久，實在是不放心吶。
看到葉水墨又穿着昨天的衣服，她怒了，“蒙太，蒙太。”
蒙太急忙衝出來，“老夫人。”
“這衣服怎麼能再穿？我不是讓你把這衣服處理了嗎？”
“我是處理了啊，小姐你從哪裡翻到的？”
丁大成本來在房間，聽到付鳳儀的聲音後想着要出來打聲招呼比較好，聞言道：“是我拿回來的，這不是一點都沒壞麼，還能穿啊。”
“水墨，祖奶奶帶你去買衣服。付鳳儀也不說什麼，拉着葉水墨就往外走。”
丁大成心裡有點不舒坦，總覺得對方在嫌棄自己，不過對方愛曾孫女也是情有可原，也不能說什麼。
下午丁依依回家的時候，看到沙發上整整一拍購物袋，隨便掀開都是一件新衣服。
“怎麼有那麼多衣服？”她問索菲亞。
“老夫人來了，帶着小姐去買了很多衣服。”索菲亞說。
她點頭，上下看了一眼，“爸呢？”
“老先生回去了呢，說是有空再來找小姐玩。”索菲亞覺得那老人挺可憐的，走到時候孤零零一個人。
丁依依詫異，明明早上還說了要一起吃晚飯，怎麼就回去了。
她急忙給爸爸打電話，電話那頭麼說什麼，只道太累了，那邊的客房住不慣，就先回去住着。
晚上給葉水墨講故事的時候，葉水墨趴在，側頭昏昏欲睡，“今天祖奶奶罵外公。”
“罵外公？”丁依依詫異，“爲什麼？”
葉水墨自己也很疑惑，“不知道，祖奶奶買了很多衣服，然後讓我乖乖聽話。”
哄好葉水墨，丁依依立刻打另一個電話，電話那頭丁大成倒是沒什麼情緒，只說自己住不慣客房，還是小巷子裡好。
這是在強顏歡笑吧，她掛下電話立刻開車往老宅子去。
到了老宅子，看見飯菜在桌上一點都沒有動，她急了，“是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我們立刻上醫院。”
她說罷就準備去幫丁大成收拾一下，卻被叫住，“爸沒事。”
丁大成嘆氣，“爸是覺得給你惹麻煩了啊。”
“什麼惹麻煩？”
無論丁依依怎麼說，對方卻再也不肯透露一句，反而是催促她早點回去。
“是我讓您受委屈了吧。”丁依依低聲說，“是不是因爲祖奶奶？”
丁大成不說話，他已經活得那麼老了，捱到子女都長大了不容易，現在還要被更老的人教訓，不是不憋屈的。
“她也是爲了水墨好。”丁大成嚴肅道：“爸爸受一點委屈不要緊，但是你是人家的曾媳婦，一定要懂得上下謙卑，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
丁依依含淚點頭，“知道了爸爸。”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恨自己的無能爲力。爸爸辛苦了大半輩子，到頭來自己還是讓他受委屈了。
“那邊有蒙太，我回家來陪你住上幾天。”丁依依是這麼決定的，當下也打電話和葉念墨說了，對方沒有異議。
丁大成雖然嘴裡說着麻煩，擔心這裡擔心那裡的，但是最後還是同意了，高高興興的去鋪牀。
晚上，丁依依趴在牀上，先和葉水墨發了晚安的信息，再和葉念墨聊天。
“準備睡了嗎？”她敲下這幾個字，覺得不夠，又返回來發了一個笑臉的符號。
信息回得不算快，“還沒有。”
“讓我猜猜？是在看書？”
“不是。”
“難道還在處理公事？”
“不死。”
“好好奇，究竟在幹什麼？”
電話鈴聲響，她接起，聲音從電話以及門外都聽得很清楚，“開門。”
下牀開門，便見葉念墨拿着手機站在門外，“準備睡了。”
“你怎麼來了，我說了今天在祖宅這邊睡。”丁依依快步跟進，見他從隨身包裡拿出整整齊齊的睡衣，“你還特地回家拿了睡衣。”
葉念墨拿着睡衣褲準備去浴室，對於她的大驚小怪有點奇怪，“不是你說了今天在這裡爸這裡睡麼？”
“雖然說這樣沒錯，但是你這樣跑來跑去會很辛苦的。”
他拉近兩人距離，笑得有一絲狡黠，“沒有你在，纔是真的辛苦。”
到半夜，葉念墨運動得酣暢淋漓，食不知味，而丁依依卻在第二次索取後逐漸昏昏欲睡。
“不要了。”她嘟噥着。
“睡吧，我抱着你。”葉念墨將空調打得高點，輕輕拍着她的背部。
忽然，急促的電話聲音響起，丁依依被吵醒，嘟噥道：“誰啊？”
“葉家那邊的人。”葉念墨說了一句，然後接起，掛斷後面色嚴肅，“奶奶血壓病忽然犯了。”
付鳳儀這些年保養得好，又每年都定期到日本做精細的體檢，所以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就是血壓高這個問題比較棘手。
葉家家中，海子遇早就等在了門外，見到葉念墨和丁依依，便低聲道：“晚上還好好的，但到了要睡覺的時候，卻忽然倒下了。”她壓低聲音，“段醫生說有點危險。”
段醫生帶來的兩名護士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走過，到了二樓，葉家人全部都到齊了。
夏一涵見到兩人，默默的點頭，“做好準備。”
葉念墨心中一緊，望向緊閉的大門，雖說生老病死是常態，但一旦真的遇到了，難免看不開。
手被人抓住，掌心一暖，一股堅定的力量傳來。他看着丁依依眼裡安撫的眼神，忽然覺得能夠遇上這個人，或許也能夠笑看人生無常。
門打開，段醫生走了出來，“沒什麼大問題，但是也要做好準備。”他嘆氣，“畢竟人已經老了，身體各項技能也都開始出了問題，即便用多珍貴的藥材，多好的技術，也只是能留一天是一天了。”
“我明白，辛苦了。”葉子墨低聲說道。
他帶着夏一涵進屋，其他人自覺的等在門外。
房間內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付鳳儀正洗着氧氣，比同齡人更加年輕一點的臉龐此時也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葉子墨坐在她牀邊，一下子就看到她蒼老手背上，因爲輸液而青筋暴起。
他知道的，無論用多少珍貴的東西，總有一天媽媽還是會離開，生命是世界上用錢留不住的東西之一，時間到了，就得走了。
“別難過。”夏一涵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對躺在病牀上的人有多深厚的感情。
葉子墨抓住她的手摩挲着，“說是難過，更是心疼，我只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的，即便是離開的那一刻，也毫無痛苦。”
夏一涵就快哭了，“會好的，媽媽一定會好的。”
像是聽到她的呼喚，一直沉睡的付鳳儀緩緩睜開眼睛，眼珠子轉了一圈，示意給她摘掉氧氣罩。
葉子墨照做了，“媽，好點沒？”
“好點了。”付鳳儀有氣無力的朝着他勉強一笑，“你這孩子什麼表情，明明從小就是明白事理的，現在怎麼一副放不開的樣子。”
葉子墨努力的朝她微笑，“恩，是啊，所以你要好好休息，早點好起來，我才放心。”
“好不了了。”付鳳儀望着天花板，“最近啊，我總是經常夢見你爸，他就站在一條寬寬的河岸旁邊，一直朝我招手，我向他喊着吧，他也不迴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