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墨點頭,拿過鑰匙,考慮到丁依依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好,於是他道:“我親自開車。”接過鑰匙,他先把丁依依安頓好,然後才坐上副駕駛的位置上。
“抱歉,我剛纔失態了。”丁依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表現上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但是眼神的驚恐還是沒有消失。
葉念墨一手牽着她,一手握着方向盤,車子逐漸駛離現場,一路上無話。
“我終於知道了,”丁依依忽然開口,她轉頭看他,“當看不到所愛的人,心裡那種焦急和痛苦的感覺,我終於知道了。”
葉念墨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眼神也軟了下來。
她繼續說着,“我們都忽視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們以爲沒有那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第一天是這樣的,第二天也是這樣的,但是當忽然有一天,你聽到他的消息以後,那沉睡的記憶就會洶涌的捲過來。”
“剛纔我很害怕,心就好像沒有歸宿的一葉扁舟,我想找你,但是卻找不到你,那一刻,我終於感受到了你找不到我時候的彷徨以及驚恐。”她顫抖着嘴脣,毫無血色的脣瓣就好像在清晨開出來的新鮮花朵。
車子猛地在路邊停下,她慣性般的朝前微微傾斜着,右臂被人抓住,頭也被攬了過去。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葉念墨一手擒住她的手臂,一手攬過她的後腦,吻得急切而熱烈。
他一直睜着眼睛看她,眼睛裡是熱烈的愛意,是心事被人懂得的安慰,他急切的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她感受到自己熱烈的情緒。
丁依依感覺到他失控了,那種失控的情緒也帶動着她,燃燒着她,兩人都感覺到了,並且覺得這種感覺奇妙得沒有辦法去說明。
回到家裡,兩人依舊不願意分離,臉上洋溢着幸福的感覺,彼此之間都感覺到距離在不斷的拉近。
夜晚,葉念墨沒有離開,兩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並且都欣然接受。
凌晨的時候,丁依依獨自響了起來,身旁的人立刻察覺了,他放下正在看的書本,起身汲着拖鞋下樓給她弄東西吃。
長長的掛麪在開水裡沸騰翻滾,撈起來放在白色的瓷玉碟子裡,拌上香油還有細碎的蔥葉,再來兩杯紅酒。
兩人席地在客廳裡的毯子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丁依依不小心說了自己去看了貝克母子的事情。
“明天就要開庭了吧,”她心中難過,覺得這一切糟糕透了,而她卻無能爲力。
葉念墨神色暗諱不明,他飲了一口紅酒,修長的手指晃動着細細的杯柱,淡淡道:“還未蓋棺定論。”
“你是說事情有變化?還能有什麼變化?他不肯鬆口放過他,而且····”丁依依沒有說出她看到的那份文件,那件事情現在想起來還能刺痛她的心。
葉念墨忽然轉移了話題,“早上能陪我去接一個人嗎?”
她下意識道:“誰?”
他湊過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個人的名字,立刻看到她的眼睛都發光起來。
“天啊,你不早說!那我還那麼晚睡!明天皮膚狀態一定很糟糕,不行我要立刻去睡覺了,明天精神一定要飽滿。”
她立刻把紅酒放在桌子上,轉身嚴肅道:“晚上我要保持超級好的睡眠狀態,麻煩您睡客房吧,謝謝!”
看着她如同小鹿一般興奮的往樓上跑,然後聽見“砰”的關門聲。
葉念墨拿着酒杯還保持之前坐着的姿勢,開始有些後悔這麼早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了,牆壁上的掛鐘一搖一擺的,好像在迎接黎明的到來。
次日清晨,私人機坪上,幾名工作人員正在檢修着有人私人飛機,而在跑道的一頭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雲霧中一架飛機的身影。
飛機停靠的時候發出刺耳的轟隆聲,葉念墨把丁依依拉後一點,雙手堵住她的耳朵。
丁依依興奮的站在一旁等着飛機停下來,還時不時的捋了捋被風吹得有些往外鼓動的外套。
飛機停下來了,懸梯放了下來,葉子墨先出現在艙門外,然後就是夏一涵。
夏一涵穿着藍色的裙子,而丁依依發現葉子墨的西裝領帶也是藍色的。這樣的細節讓她心中一暖。
夏一涵挽着葉子墨的手臂,看到丁依依的時候遠遠的朝他們揮揮手,笑容可掬。
走到跟前,丁依依興奮道:“夏老師好!”她說完,又吞吞吐吐了一陣,練習了一個早上的話也梗在喉嚨裡。
雖然她沒有叫夏一涵媽媽,但是夏一涵也不怪她,畢竟以前的記憶都沒有了,就算要培養感情也需要時間。
“我這次回來是因爲貝克的事情。”夏一涵眼睛掃過葉念墨,臉上有一點責怪,“如果不是我自己看了新聞,那麼你是不是打算不和我說了。”
葉念墨臉色和葉子墨是如出一轍的嚴肅,“我不會武逆徐叔叔的意思。”
夏一涵嘆氣,不可否認,徐浩然在她的生命中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在那段最艱苦的歲月,是他陪着她一起走過。
他全心全意的愛她,她最後卻選擇了回到葉子墨的身邊,罔顧了他的求婚,所以她對他始終是懷有歉意的,所以也更能理解葉念墨的情感。
葉子墨知道他無法彌補當年犯下的錯誤,葉念墨對他始終有淡淡的疏離,他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這次不是夏一涵自己發現了這件事,他並不會多此一舉。
“她·····”夏一涵嚥了咽口水,有些艱難的說道:“傲雪她真的沒有死嗎?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念墨還沒有開口,葉子墨率先說道:“這裡風大,回去再說。”
葉家,特地留出來的會議室裡靜謐一片,葉念墨簡單的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和夏一涵說了一遍。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是夏一涵聽完以後還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誰會想到在當時的情景還會被偷樑換柱。
本該在火場的丁依依被救走,但是卻發生了空難,被漁民母子帶走後灌了藥物導致失憶;而傲雪卻在陰差陽錯的時候被人帶進了火場,重度燒傷,被當了一年的丁依依。
“我需要靜靜。”她慢慢的說着。
葉念墨帶着丁依依離開,葉子墨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用這種形式來安慰她,他和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甚至想要什麼安慰他都瞭如指掌。
“我必須去見他。”夏一涵擡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有些激動的說道。
醫院,徐浩然靜靜的坐着,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夏一涵知道了這些事情,並且已經出面干預了。
電話響動,是省長打來的,對方開門見山,“我就直說了吧,葉子墨在從中活動,他的力量不容小覷,法院那邊硬生生給他打通了關係,如果你這邊還堅持,那要做好準備。”
“不用了,謝謝你,您兒子的事情我還是會繼續支持的。”徐浩然望着眼前毫無起伏的池塘,慢慢的說着。
電話掛斷以後,他站了起來,也不去看自己的魚竿,而是繞着池塘慢慢的走着。
這些年,他希望給夏一涵呈現的是一個終身愛她的形象,他一直覺得這種愛情是偉大的,他愛了她一輩子,這毋庸置疑。
但是,從兩個孩子的出現到他爲了傲雪公然賄賂醫生,設計謀陷害正直的警察,一切的事情都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馳。
他開始有些急躁,甚至踩上了草坪,速度也加快了一點,“這樣的男人,她不會欣賞的,她不會喜歡的,我毀了我自己。”
身後,夏一涵剛從門口走進來,她看着面容枯瘦,已經沒有往日風采的男人,對他所作所爲的不理解和生氣也消失了很多。
徐浩然知道她來了,他能感覺到她帶着那一絲憐憫的視線投放在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忽然害怕轉身,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醜陋的魔鬼。
“你還是知道了?”他背對着她,苦笑着說,“我做的這些事一定讓你很鄙視把,我是一個壞人,因爲要保護自己自己的女兒而硬生生陷害了一個清官,我就是這樣的壞人。”
他不斷的加重語氣,彷彿這樣子會讓他的罪惡感以及害怕見她的情緒稍稍減弱一點。
夏一涵沒有走近,給他留下了足夠喘息的機會,而且她眼眶也紅了,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我很生氣,生氣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已經逐漸的疏遠了我,什麼話都不願意和我說。”夏一涵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她急忙轉身匆匆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也不管妝容會不會花掉。
徐浩然的身體像被電擊中一樣,他立刻轉身,幾步走到她面前。“因爲我要給我的羞恥心留一點可以呼吸的餘地!”
他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因爲激動而微微泛紅,趁着眼睛十分的亮,“我和斯斯上牀了,並且有了兩個孩子,那可是一直傷害你的女人,但是我卻和她上牀了。”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翻滾了一會,然後才繼續說道:“我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儘管我的大女兒那麼喜歡念墨,但是我的小女兒也傾心於他,我能夠怎麼辦,現在,我又爲了我的女兒做了一個壞人!這樣的我如何陪伴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