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沒有了夏天的悶熱,也不像冬天般凜冽,空氣中少了份悸動,多了份沉寂。
微風輕拂,讓人心曠神怡。
夏穎站在陽臺上倚窗而望,右手裡端着的咖啡已經慢慢冷卻,她卻絲毫沒有察覺。
此時,龍炎山上一團團白色的煙霧開始慢慢升騰,像柔軟的紗帳,如夢如幻,仙境般的感覺。她喜歡這種純淨無垢的環境,置身其中,彷彿自己也變得純淨空靈。
良久,夏穎放下手中的杯子,打開落地窗,盤膝而坐,斂回思緒,調勻呼吸,然後慢慢的閉上眼睛,盡情的吮吸從窗外飄然而過的霧氣,心境豁然開朗,所有的煩惱與喧囂都慢慢消散,像是怕玷污了這渾然天成的靈氣。
這是一座半懸式的樓房,坐落在安陽湖畔,湖的對岸就是龍炎山脈。
每天早上,氤氳的湖氣會籠罩龍炎山,形成一團團的煙霧,就是人們所說的“雲海”,那夢幻般的感覺一下就抓住了夏穎的眼睛,所以她纔不惜每個月多花五百塊租下這套單身公寓。
畢業之初,她也加入了租房大軍,每天不停地在找工作和租房子中度過。
看過的房子多的連她自己也數不過來了,工作也是一樣,絕大多建築和房地產開發公司都不要女生,一次次的碰壁,讓夏穎一度後悔大學裡學的土木工程專業。
後來,在街道做義工的時候,聽一位阿姨說起這座懸式樓房,她才安定下來。
當時她身上僅有兩千塊,一個月房租就一千五,還不加水電費。昂貴的房租讓她愕然,工作還沒着落,這麼一筆開支對她來說是相當的奢侈。
夏穎幽幽的轉身,欲要離開,那位房東拉住她,勸她再考慮一下。
房東說,這個房子是要租給有緣人的,房子的氣息與她的靈氣相攜相通。
她知道這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她回頭望了一眼窗外,就是這一眼,那夢幻般的感覺就牢牢地嵌入腦海,揮之不去,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就是它了。
咬咬牙,狠狠心,終於交了房租。
畢竟,安居才能樂業!
可是五百塊錢撐過一個月,再扣去水電費,她這一個月要怎麼過?
房東看出她的窘迫,便說:“水電費可以一個季度一交的。”
夏穎暗淡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長長的睫毛好看的彎曲,激動地對着房東不停地點頭道謝,差點燒香拜佛磕頭下跪。
就這樣夏穎搬進了這座與她此時境況極不相符的公寓,任誰也不會相信住在豪華公寓裡的她,會可憐的兜裡只剩下五百塊錢。
還好老天有眼,就在夏穎安頓下來的第二天,摩橡集團人力資源處打電話過來說她被錄取了,讓她去面試。
摩橡集團,全省
第一知名企業啊!
一想到她可以出入那座鍍金的大廈,她就激動不已,覺得好運就是這座房子帶給她的,頓時對房子的親切感又加深了幾分。
摩橡集團是知名企業,規章制度特別的嚴格。面試通過的員工,需先經過三個月的實習期,然後再經過三個月的見習期,順利通過之後纔會成爲正式員工。
雖不是正式員工,工資卻足以養起自己和一套公寓。
她很知足。
人在飢寒交迫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麪包就能讓她跟着你死心塌地,夏穎覺得這句話就是自己的真實寫照,雖然她還沒到窮途末路,雖然那個麪包有點大,但是,公司確實是在自己最困難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還是有價值的。
那時候她暗暗發誓,只要公司用她一天,她就會死心塌地的好好幹。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夏穎停止了打坐,吃罷早餐,換好衣服,準備去上班。
今天是她結束見習期的日子,公司要爲新員工舉行一個儀式,從今天開始她就正式成爲摩橡集團的員工了。
望着鏡子裡那張臉,已經曬得有些泛黑,健康的小麥色,一身正裝襯出她的利索,幹練。
出了公寓,夏穎發現街道竟有點冷清。擡起纖細的手臂,腕上的指針指向六點整。輕抿嘴脣,嘴角微彎。她忘了,她今天不用去工地了,公司九點鐘才上班的,她不用這麼早的。
這半年她早就習慣了早出晚歸的日子,工地上都是早上六點半上班,晚上六點半下班,出去午休時間,上班時間爲是一個小時。
當初公司把他們放到工地上,就是要鍛鍊他們的心智,磨掉他們的銳氣。
夏穎把這叫做上班前的“軍訓”,一場生動的“實戰演習”。
“吱——”一陣緊急剎車聲,將夏穎從沉思中拉到現實。
她竟在紅燈的情況下橫穿馬路!
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離腳邊之後半米的地方,車裡的人眉頭緊蹙,甚是不悅。
“喂,你想死嗎?”副駕駛位上的男子搖下車窗,粗魯的嚷嚷,俊朗的臉上寫滿了不屑。
這個人就是摩橡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摩橡集團未來的接班人——樑佑平。
那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夏穎心裡竟出現了一絲慌亂,太陽穴的位置隱隱作痛,一段模糊的畫面竟開始在腦海裡碰撞。
夏穎短暫的停留,引起了副駕駛位上男子的強烈不滿。
“碰——”的一聲,車門被打開了,一個修長清瘦的身影從車裡,清秀的面容,端正的五官卻因憤怒扭到了一塊,凌人的氣勢讓夏穎心底一陣。
他徑直走了過來,拽住夏穎的衣角,把她拎拽到一邊,嫌棄的瞪了她一眼,然後拿出手絹厭煩的
擦了擦手,擦完之後“啪”的一聲將手絹仍在地上,自顧自的往車上走。
夏穎一時氣結,極力忍住腦袋裡傳來的陣痛,眼裡的憤怒一涌而出:“你站住!”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那個男子止步。
是在叫他嗎?偉岸的身軀稍稍傾斜,眉毛微挑,玩味的看着夏穎,有意思,站住又能怎樣?
“把垃圾撿起來!”語氣堅定,容不得半點懷疑。
垃圾?她有沒有搞錯,那可是杭州產的上好的綢緞定製而成的,看她的打扮,她怕是一年的工資也買不起的,要不是擦過碰到他衣服的手,他也不至於將手帕丟棄,她竟然說是垃圾!
樑佑平剛要發作,轉念一想,竟邪惡的笑了,“不錯,它就是垃圾,被你的衣服弄髒了的東西也只能稱之爲垃圾,不過,本公子並不打算再次弄髒自己的手,你要是願意撿的話,我可以考慮給點小費。”說着就從懷裡掏出一打錢來,全是百元鈔票。
“你!”夏穎氣的心裡一陣戰慄,要是在平時她見到這麼多錢或許還會咽口唾沫,可是今天,在人格尊嚴和金錢面前,她選擇的是人格尊嚴。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在溫飽線上掙扎的她見到那麼多錢,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她在心裡狠狠地讚了一下自己的爭氣。
徑直走過,夏穎接過樑佑平手裡的錢,掂量了掂量,輕輕一笑,真的是不小的一筆錢呢。
樑佑平原本就不屑的臉上,眼神更加的鄙夷,“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女人們都太現實,爲了錢可以什麼都不要。”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他看到那一打錢被夏穎碾成扇子劈頭蓋臉的朝自己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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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柔柔的聲音從錢的縫隙裡傳入樑佑平的耳朵:“收起你那骯髒的金錢,不要以爲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我,夏穎,一個卑微的平民女子的尊嚴,你是用多少錢也買不到的!”
那固執倔強的眼神,高傲的姿態,刺痛了楚一涵的眼睛,那個眼神他肯定見過的,可是,在哪裡見過?他真的記不起來了。
樑佑平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生疼的觸覺讓他一下子惱羞成怒,揚手欲要打下去。
夏穎昂首挺胸,瞪着那一巴掌,看看他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弱女子動手。
濃濃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瀰漫。
楚一涵竟不由自主的下了車,制止樑佑平。
樑佑平一時錯愕不已,這是那個冷漠如水,不食人間煙火的楚一涵嗎?他向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楚一涵明白他的心思,沉聲道:“在大街上跟一個女孩子動手,有辱身份。”
那涼涼的聲音,讓夏穎一陣眩暈,腦袋裡面那些畫面碰撞的厲害起來,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