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蝦果然很快便端上了桌,還有很多的菜,絕大部分是海鮮。
敏君有心事,食慾並不強,拿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
“怎麼啦,不好吃?”秦冽吃得也不多,看到敏君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乾脆停下筷子問她。
“沒有。”敏君擡頭勉強給了他一個微笑。
秦朗卻胃口很好,把頭埋進食物堆中都不願意擡起來。特別是蝦和蟹,也不用手套,直接拿手就剝起來吃,亂沒形象的樣子跟他偶像的外貌實在不匹配。敏君看着秦朗在他們面前放開手腳,不再是像電視媒體上看到的顛倒衆生的大衆情人形象,有些錯愕,有些理解,也有些同情。這樣的秦朗讓她想起了冷颯,冷颯比她小四歲,小的時候也愛吃蟹,卻不喜歡剝殼,嫌手髒。所以每次吃蟹的時候,敏君便會坐到他的旁邊,總能騰出手來幫他剝。冷颯一開始的時候會有些小別扭,久而久之,卻養成了習慣,彷彿理所當然般,即便後來長大,每蓬吃蟹也還是坐在她身邊,敏君也還是每次都幫他剝,從不覺得有些不妥或者不應當。
都是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啊!敏君心想。因着這份與冷颯相同的隨性,敏君倒覺得秦朗沒有以前那樣討厭了。其實,本就不熟的兩人,其實還談不上討厭或者喜歡的。但是敏君是一個情緒化很明顯的人,不知不覺中,她就會把不同的人劃分進不同的類別裡去。
既然秦朗不討厭,甚至讓她有些喜歡,看着他吃得滿頭大汗,她就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像以前看不得冷颯受苦一樣。
她拿起桌上的手套套在自己的手裡,拿起桌上的蟹便剝了起來。把殼剝開,剔了裡面的蟹黃進小碟子裡。如是剝了兩三個之後,再把碟子一推,推到秦朗面前。
“你吃吧!”她含笑地望着他,那臉上甚至還帶上了寵溺,像是看着一個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的孩子。
秦冽正點着一支菸,手上的煙霧繚繞開,讓他倍增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眼睛也是望着秦朗的,帶着一種含而不露,沉蘊着無限複雜情感的眼神。他沒有想到敏君會把剝好的蟹越過自己推到秦朗面前,有片刻的失神,失神過後,是一陣惱怒。那陣惱怒來得很莫明其妙,也沒有道理,所以,他盡力壓制着它,不讓它表現出來。
秦朗和敏君似乎都對他的情緒毫無所覺。
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剝好了的蟹,秦朗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對於夏敏君,他是沒有陌生感的,甚至還覺得很熟悉。這種熟悉並不在於他們是否認識了很久,是否彼此瞭解,只來源於他對她的關注。早在一年多以前,早在他們初次相識,還不知道彼此間橫亙着一個秦冽的時候,他就注意上了她,甚至喜歡上了她。如果不是因爲她是哥哥的未婚妻,他甚至還有把她據爲己有的念頭。因着這可怕的念頭,他甚至一度拒絕跟夏敏君相見。每次兄弟見面的時候,也是儘量避開敏君的。可是,現在這個原本不喜歡他甚至還有些討厭他的女人,突然跟他示好,他覺得很開心,前所未有的開心。
“你知道嗎?以前從來沒有人幫我剝過蟹。”秦朗的嘴角向上咧着,燦爛成一朵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層笑意。那笑是發自內心的,和他以往在公衆面前時的程式化完美的露八齒的笑意完全不同。這笑有着一種天真的孩子氣,爽朗快活,彷彿天下所有的美好東西都是他的一樣。
“哦,那就還給我吧!”敏君聽到之後,很是淡然。既然沒有人幫他剝過,那她還是要回來吧!她可不想做這第一人。於是,她又越過秦冽,伸手去拿已經放到了秦朗面前的碟子。
她做事向來也是隨性而至,想怎麼着便怎麼着,所以,很多時候不是大腦支配行動,而是行動支配大腦。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幫我剝了,怎麼着我也要好好享受這份關愛。”秦朗手比她長,迅速地抱起面前的碟子不撒手,一副即便你拿飛機大炮來轟我,我也絕不放手的樣子。
看到他誓死都要護衛住手中的碟子的架勢,敏君失笑。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淡靜地用拿抓了一個蝦塞進嘴裡。那樣子,閒淡地彷彿剛纔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是秦朗自己發神經,弄得錯亂了一樣。
秦朗有些鬱悶了,如果夏敏君真的來搶,他倒是可以嬉鬧一番,打破三人吃飯的尷尬,可敏君偏偏搶了一下卻又不搶了,就氣氛就又僵在那裡。
秦冽不說話,眼睛看着前方,深沉如海,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夏敏君也不說話,只靜靜地咀嚼着眼前的蝦,吃得極慢極認真,一點一點的,彷彿吃東西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麼鄭重其事的事。
秦朗更鬱悶了,鮮美的蟹吃在嘴裡彷彿也索然無味。他的眼睛在秦冽和夏敏君兩人身上來回逡巡,想要在他們兩人身上找到點什麼蛛絲螞跡來,結果看了半天,發現自己是徒勞,難受得他想要撓自己的頭,可手還沒有碰到頭,卻被秦冽伸出來的手捉住。
“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手有多髒,就到處亂摸。”明明說着責備的話,可語氣裡的卻是一種疼愛。
敏君看着難得柔軟的秦冽,覺得有些陌生。她這意思倒不是秦冽以前不溫柔,相反,秦冽這人對着誰都是一副笑模樣,溫文的讓人以爲他就是一個無害的好好先生。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就是他最好的保護傘,拉開了他與人的距離。他的溫柔絕大部分都只是他爲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僞裝出來的,真正能讓他由於關心而散發出溫柔來的人,秦朗是第一個。
已經吃完了自己手中的那個蝦,敏君慢慢地除下手套。用手託着頭,眸子淡靜如水,沒有一些波瀾。盯着秦冽抓住秦朗的那隻手看了一會兒,重又垂下,嘴角是若有似無的笑。淡漠的像一朵開在氤氳水汽裡的白蓮,嫺雅地讓人懷疑,下一刻她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