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容清歌吃了點宵夜沐小言纔回到家。
躺在牀上已經凌晨一點，可她卻怎麼都睡不着。
沐小言坐在書桌前，手裡拿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快遞上沒有地址，也不知道墨少辰是怎麼寄過來的。
他們四年不見，這份協議終於達成了。
也就是說，他們早在三年前就沒了夫妻關係，她失去孩子後的三個月就收到了這份協議書。
她和墨少辰離婚了。
沐小言深吸口氣，她把協議書收好，手裡多了一張照片。
這是她在六個多月做四維彩超時給寶寶照的胎照，鼻子眼睛還有手指都已經看得很清楚。
她的寶貝，也有那麼漂亮。就像那個孩子在自己眼前，沐小言每次看到這張照片都會忍不住去觸摸一番。
……
第二天，沐小言照常上班。
簡單的和同事打過招呼後，一羣人開始八卦起來。
“哎，你們聽說了麼，這次我們做的這批貨客戶是個變態，已經改過好幾回了，總是能挑出刺來。”
“我也聽說了，我們組每次都這麼倒黴，挑刺的都讓我們修改。”
“唔，這次真的死定了。”沐小言旁邊的於靜趴在辦公桌上，嘆氣，“定製的普通禮服倒是能過，就是沐小言手上的那件，估計很難。”
“什麼意思？”衆人湊過來，不太明白。
一般他們公司設計的禮服都是客戶滿意了纔會籤合同，這份合約已經簽訂了，很少有客戶這樣的。
他們認爲，這就是挑刺。
但客戶就是上帝，他們能怎麼樣。
老闆也只有一個命令，那就是改到客戶滿意的爲止。
“小言，你弄得怎麼樣了？”有人特意跑過來問沐小言。
她手裡的那件禮服樣子繁瑣，聽說是這個客戶給心愛人的禮物，想讓他心愛的女人在年會上穿。
這個男人，可真挑剔！
沐小言把修改好的圖給他們看，“昨晚我回去看了一下，自認爲還不錯，等下我拿給總監看看。”
“唉，總監說的不算，得客戶滿意。”雖然他們也覺得不錯，可並沒用。
於靜單手撐着頭，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個人什麼意思，是不是和我們裡面的誰有仇，故意的啊。”
這個設計他們自認爲很不錯，當時就連總監都誇讚過，沐小言不懂，到底還有那些問題。
特別是經過他們徹夜修改之後，加上她提出的一些小意見，可以說那套禮服是他們公司目前設計出的最完美的禮服。
沐小言看了下電腦上的設計圖稿，良久，她開口安慰旁邊的於靜，“別擔心，我相信這次一定能過。”
於靜頓時來了精神，她拿了塊零食包裡的薯片往嘴裡塞，嘴角彎起，“呵呵，小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每次只要有你啊，我們組就能順利過關。”
“那就快工作吧，一會總監過來看到多不好。”
於靜將剩下的薯片包好，她打了個響指，“好，工作，希望今晚不用加班了。”
沐小言倒是無所謂，反正她回去早了也沒什麼事做，有工作還能打發一下時間，關鍵是，這個設計已經修改了三次以上，她也想盡快過關。
上午十點，由組長把他們修改過的圖紙拿過去，中午的時候再次遭到客戶的反駁。
組裡所有人一頓飯都沒工夫吃就被通知開會。
經過幾十個人的討論，這個重擔最終落在沐小言身上，其他人只起到幫忙的作用。
毫無疑問，今晚又逃不過加班的命運。
下午，沐小言接到容清歌的電話。
“小言，今天下班來駱家吧，爺爺都想死你了。”
沐小言盯着電腦屏幕上的圖紙，“不行清歌，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你和爺爺說說，改天忙完我一定回去看他。”
“你自己和爺爺說吧。”容清歌機靈的把手機塞給了駱老爺子。
“言言。”電話那頭傳來駱老爺子親切的稱呼聲。
“爺爺。”沐小言遲了好幾秒才喊出口，這個稱呼儘管叫了兩年，還是有點不習慣。
她一直想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就變成駱家千金，在沐小言心裡，這並不算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如果可以，她寧願父母是普通人。
自從去年沐小言有了新的身份，冷秋琴似乎在有意躲避她，沐小言約了冷秋琴很多次都被拒絕了。
這個事情是她心裡的結，沐小言想着，等這陣子忙完，她一定要去看看冷秋琴，順便今年陪她一起過年。
養育之恩大於天，之前她們母子縱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可在沐小言心裡，冷秋琴纔是她的媽媽。
“今天過來吃晚飯吧，爺爺有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挺想你的。”
“爺爺，今天真的不行，要不過兩天吧。”沐小言推辭，她手指還在忙碌的點着鼠標。
“你哥哥也回來了。”駱老爺子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下，“告訴你個秘密，你哥他不是去出差，他是出國去看少辰的。”
沐小言聞言，目光終於有所轉移，她鬆開點着鼠標的手，腦海裡自然的勾勒出那個男人冷峻的容顏。
四年了，沐小言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把墨少辰的臉記得那般清楚，彷彿他還在自己面前一樣。
挺拔的身材，削薄的脣，立體的五官，還有……
呼。
沐小言狠狠的甩了下頭，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自從墨少辰離開，這個名字鮮少有人在沐小言面前提起，而墨少辰本人更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即使和駱家走得那麼近，這些年一點消息也沒有。
只是，她能怎麼辦呢。
分開四年，當時駱向卿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墨少辰是和沈念薇一起離開的。
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沈念薇也算是熬到頭了！
嘶。
手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感，沐小言攤開手掌，這才發現手指甲把掌心劃破了皮。
“言言，爺爺等下派司機去接你，放心，絕不曝光你的身份。”
沐小言擡眼看了下辦公室裡埋頭苦幹的同事，她認爲這個設計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終而點頭應承，“好吧，爺爺，您缺點什麼，要不我給您帶回去？”
“呵呵。”老爺子愉悅的笑了兩聲，“不用了言言，你能來就好。”
“爺爺再見。”
去駱家之前，沐小言特意去了一趟墓地。
她有很久沒來看顧浩南和沐暉了，特意買了兩束花。
最近工作比較忙，來看他們的時間也越來也少，今天去駱家正好也順路。
“浩南，我找了好幾年都沒有找到你，你到底去了哪裡？”
這個墓碑和別人的不一樣，沒有名字，沒有照片。
四年前顧浩南的遺體消失，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沐小言一直覺得，“會不會是你沒死，去了別的地方？”
沐小言把買好的花束放到墓碑前，她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盯着空曠的墓碑發呆。
“浩南，你說人是不是都要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沐小言不禁感傷起來，她找不到合適的人說這些話，藏在心底四年的話，“我現在才知道，當年的自己有多任性。”
是她，硬生生的把墨少辰和沈念薇湊在了一起。
後來想想，她當時在氣頭上，是上了沈念薇那個女人的當。
她故意激怒自己，乘人之危。
其實，說起來誰都沒有錯，只怪當時的她太年輕，想不到那麼深刻的問題，而在江湖多年的沈念薇顯然要比她精明得多。
沐小言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墨少辰受了嚴重的槍傷，問過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已經不清楚，怎麼就拒絕了他，怎麼就忍心拒絕了身受重傷的他？
也難怪駱向卿這些年會那樣恨，原來，她的做法在外人眼裡都是無情無義的。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以前的我們，過去的就是過去的。”
沐小言吸了吸鼻子，寒風一陣一陣刮在她臉上，宛如一把刀，刺得生疼。
天黑時分，她從墓地下來前往駱家。
“爺爺。”
沐小言進去餐廳，傭人已經備好晚飯，就等她過來開吃。
老爺子看到她眉宇間的皺紋舒展開，朝她招手，“言言來了，快坐。”
而後，駱老爺子親自幫她拉開了座椅，可見他對這個孫女不是一般的疼愛。
“哥。”沐小言看到老爺子對面的駱向卿，客氣的打招呼。
駱向卿朝她看了眼，沒應，男人自顧自的拿起餐具開吃。
沐小言似乎習慣了他的冷淡，也沒怎麼在意。
倒是駱老爺子，呵斥着，“你妹妹叫你呢。”
“她愛叫那是她的事，我回不回答也看我的心情。”駱向卿拿話酸她，“是不是啊，我親愛的妹妹，我記得你一向都是這麼處事的，應該習慣了，哦？”
“吃飯都塞不住你的嘴，趕緊的，吃。”駱老爺子朝他吹鬍子瞪眼。
一頓飯只有他們三人，一大桌子菜看得沐小言眼花繚亂，不知怎麼下筷纔好。
“言言，來，多吃點這個。”駱老爺子親自給她佈菜，並問駱向卿，“怎麼樣，見到你三哥了麼？”
“當然。”說這話的時候駱向卿特意瞄了眼默默吃飯的沐小言。
她垂着頭，手上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扒着碗裡的飯粒，一看就知道是心不在焉。
活該！
駱向卿在心裡咒罵。
“他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
沐小言的心吊了起來。
墨少辰要回來了麼，他還會回來？！
此時的沐小言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是既期待又擔心，更多的卻是害怕。
若是回來的話，以她現在的身份肯定免不了碰面。
墨少辰從小在駱家長大，那麼，她也該叫他一聲‘哥’嗎？
呵。
沐小言在心裡苦笑聲，她爲什麼總逃不開這樣的命運，當年和顧浩南也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兄妹關係，他們之間走到了盡頭。
她和墨少辰，也要以這種關係結束麼？
“這個三哥沒說，不過他現在在那邊挺好的，應該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哦。”駱老爺子敷衍的應了一聲，轉移話題，“今晚的菜不是特別可口，言言，你明天再過來，瞧瞧你，怎麼都瘦了一圈？”
沐小言回過神，她連忙拒絕，“不了爺爺，我平時吃得少，沒事的。”
“哎，女孩子家幹嘛要那麼拼命，你想做什麼告訴爺爺，爺爺都可以給你辦到。”
沐小言乾笑了兩聲，一頓飯吃得是食之無味，“暫時還沒想好，而且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
“矯情。”駱向卿罵了句。
這四年，他是一天都沒看沐小言順眼過。
“吃好了就滾，清歌一個人在家帶着孩子呢。”駱老爺子罵他，“還不快去幫忙。”
駱向卿拍下手裡的筷子，“行行行，我先滾了。”
原本就空闊的餐廳裡只剩下祖孫二人，沐小言的心慢慢鬆懈下來，這些年，她確實很害怕面對駱向卿，所以她也在儘量和駱家人保持距離。
當然除了容清歌。
“言言，你可別聽你哥的胡話，爺爺是很心疼你的。”駱老爺子把準備好的銀行卡塞到她手裡，“快過年，這是爺爺給你的壓歲錢……”
駱老爺子還沒說完，沐小言急忙拒絕，“不行的爺爺，我……”
“聽爺爺的話，女孩子要愛惜自己，再說爺爺這些年也沒有爲你做過什麼，你就當是完成爺爺的一個心願吧。”
駱老爺子的一番話說的感人肺腑，特別是看着沐小言的眼神，帶着深深的歉意，別提讓人多心疼了。
沐小言是沒辦法拒絕這樣的老爺子的，只能先收下。
“這才乖。”駱老爺子笑開，擡手將她散落下來的髮絲攏到耳後。
老爺子至今還記得，找回沐小言時候的心情，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澎湃。
他曾經發誓，只要讓他在有生之年見到孫女，就算減幾年陽壽也是值得的。
老天總算待他不薄，終於給找了回來，還是一直在身邊相處的人，看來緣分這個東西真的是上天註定的。
所以，他又怎麼捨得讓寶貝孫女受苦。
他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沐小言心裡想什麼，今天提起墨少辰也就想試試她到底還有沒有那個意思。
沐小言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他這個做長輩的操心那是必然的。
這筆錢讓她拿着，老爺子也必然有他的用處。
他是如此精明，也大概明白了駱向卿在飯桌上的意思。
經過幾天的努力，修改的稿件總算在沐小言手裡完成，接下來就等客戶點頭。
下午的時候，組長過來，辦公室裡所有人聚在一起等待她發話。
“這樣吧，你跟着我去見客戶。”組長點了點站在前排的沐小言。
“我？”沐小言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
一般他們這層次的人是見不到客戶的，除了設計和畫圖，基本上就是去生產部指導。
“嗯，設計是出於你的手，當然要你給客戶解說。”
作爲公司的領到，他們同樣希望這個設計能儘快順利通過，如果還有什麼問題，也只能請當事人和客戶交流，或者效果會不一樣。
呼。
沐小言沉沉呼出一口氣，只能硬着頭皮跟過去。
於靜偷偷叫住她，“小言！”
沐小言回過頭，她一一掃向衆人，也徹底看清了大家的動作，是在爲她加油。
她嘴角勾了勾，滿滿的正能量。
就憑着這股力量，她今天也要拿這個設計，沐小言聳聳肩儘量讓自己放鬆。
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有專門的VIP，那是客戶的專屬地。
通常高層和客戶交流都是在這個地點，或者有人來公司視察工作，也是在這個地方接待，處理一些問題。
服務員把她們領到一個包房前，禮貌的道，“墨先生在裡面，已經等你們多時了。”
墨先生？！
沐小言皺眉，一顆心莫名的緊張起來。
包房的門被服務員輕輕推開，女人朝她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墨先生，您約的人到了。”
包房裡，盯着電腦屏幕的男人輕點下頭，沐小言透過包房的光線望去，男人那張輪廓分明的側顏暴露在她黑色的眼球。
只是這一眼，一個簡單的側顏，沐小言已經斷定，這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