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洌冷笑,眸中劃過一絲不經意的受傷,但不過轉瞬即逝,他總是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滴水不漏。
“如果你是這麼看我的,那我無話可說。”
季向暖微微張口,卻啞口無言。
對於狄洌,並非不信任,她是真的看不透這個人,就像一本厚厚的書,內容複雜得令人無法讀懂。
“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一下。”說完,狄洌大步離開。
季向暖轉頭看向他離去的背影,漸漸陷入了深思。
他沒有任何解釋,只要求他和自己結婚。
季向暖想了半天,最終後知後覺理解了他的意思。
當初在檢查出她懷孕的時候,狄洌便第一時間站出來說,那是他的孩子。
身爲一名黑道組織的首領,如果替別人養孩子養老婆,是會被別人恥笑和看不起的,狄洌應該不是會在乎這個的人,所以最關鍵在於他那位義父。
雖然表面狄洌呼風喚雨,統領整個組織,但真正的實權還是掌握在他義父的手中,不到死他是絕對不會把全部的權利放給狄洌的。
本來閔尚天就打算將某個富商的女兒許配給他,誰知他竟然把季向暖帶回到美國總部,直接告訴他,說這是她的女朋友,還說她臉上所受的傷都是因爲救他。
閔尚天聽說她是狄洌的救命恩人臉色才稍緩一點兒,不過他依舊不怎麼喜歡季向暖,直到後來又聽說她懷了狄洌的孩子。
老人家都是喜歡孩子的,閔尚天已年近六十,自然也不會例外,聽到季向暖懷了狄洌的孩子,頓時激動得不行。
所以,狄洌要求和她結婚應該是閔尚天授意的,如果她不答應,讓狄洌忤逆了他的意思,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已經夠麻煩他了,不能再給他增添壓力。
而且,選擇和他結婚,對日後孩子的生活也有保障,她本就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媽媽,若讓他出生就沒有爸爸,也沒有戶口,豈不是更對不起孩子?
季向暖默默地攥緊手,心中已經悄然做下了決定。
————
與此同時,中國。
地點:清華墓園。
今天是季向暖去世的第三個月,天空彷彿在爲她哀悼一般,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陸景琛神色肅穆地踏在潮溼的土地上,撐着一把黑色雨傘站在季向暖的黑色墓碑前,左手小指上的尾戒熠熠閃光。
墓碑上貼着季向暖生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顏如花,雖然是黑色色調,卻襯得眉目清秀,雙眸璀璨,那皎好的容顏令周圍的景物都黯然失色了幾分。
陸景琛眼神貪戀地撫摸着她的照片,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上面一寸寸慢慢滑過。
他頎長的身形立在那裡,悄無聲息,只是縱然無聲,也似乎散發着寂寞的氣息,那樣深濃,襯得他清冷的俊顏有股驚心動魄的絕美。
凝望許久,他忽然將傘緩緩放下,單膝跪了下去。
蕭恆面色一驚,下意識想上前去扶住他,卻見他的身形巋然不動。
“
你們先回去。”他喑啞地開口道,話音不容置喙。
“陸少,這下着雨呢,你別感冒了。”蕭恆忍不住奉勸。
“我知道。”
知道他的命令一向都是絕對性的,所以蕭恆無話可說了,只能帶領着幾個手下轉身回到了車上。
這都已經三個月了,陸少非但沒從悲傷走出來,反而還越陷越深。
蕭恆透過被雨打溼的窗望着單膝跪在那兒的陸景琛,眉宇間浮現出一絲無奈。
他想。
少夫人是帶着遺憾走的,她到死還以爲着陸少忘了她,而這將會是陸少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傷。
雨不知下了多久,漸漸停了。
清新的空氣,象是被水過濾了一般,挾着不知是雨珠還是霧珠的朦朧。
陸景琛依舊維持着跪在那兒的動作,身形筆挺,哪怕頭髮已經完全溼透,髮絲還在不斷往下滴水,都仿若感覺不到。
被雨水沖刷過的藍天映襯着大地,放眼望去,就像一幅巨大的畫卷,那麼寧靜,那麼安逸。
陸景琛顫l抖地擡起手,用袖口輕輕地拭去照片沾着的水珠,盯着她脣角彎彎的美好模樣,自己也翹起了脣。
“暖暖。”
他喑啞低沉的嗓音響起,那麼的深情。
“我好想你。”
沉默許久,他又緩緩吐出這四個字,眼底泛起一層溼熱。
“如果我在這世界上沒有親人,在你離開那天,我一定陪你一起走,好讓你不那麼害怕,對你說上一句遲來的我愛你。”
“知道我爲什麼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嗎?哪怕那次你問我,到底愛不愛你,也沒有……”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用力地吸了下酸澀的鼻子,又堅持着說下去:“你還記得,我之前曾經提議在普羅旺斯舉辦一場婚禮嗎?那句我愛你,我就想留在婚禮上,告訴全世界的人。”
“………”
陸景琛說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西下,太陽都快落山了,直到他自己那抹高大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變成了孤獨的剪影,他依舊沒有起身離去。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抱一下你。
他深情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在心底默默地說。
從今以後,我會帶着對你的那份愛好好活下去,自此一生,孤獨終老。
陸景琛最後看一眼她,起身想要站起來結果卻狠狠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他跪的時間太長了,膝蓋都已經麻木了。
試探性地活動了幾下腿,陸景琛才又緩緩地邁開步伐,跛着腿往前走去。
夕陽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頹然而落寞……
————
當聽季向暖親口說出會和他結婚的時候,那一刻的狄洌,說震驚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情緒。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穩定和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反覆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眼底都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
那可是他找尋了十幾年的執念,雖然她並不愛他,哪怕是結婚,也明明白白地和他說是因爲孩子,兩人只做名義上的夫妻,但即
便這樣,他還是覺得高興,因爲盼了這麼多年的夢終於要實現了。
訂婚的日期選擇下個月六號,地點選在帝國豪情酒店。
這家酒店位於美國最繁華的商貿區,共77層,“帝國豪情”四個字的英文標識高調而張揚地鑲嵌在大廈的中央,奢華大氣的建築風格讓人只敢遠觀。
這裡一天的營業額高得令人咂舌,而現在,狄洌居然讓它整個停業了,只爲了更好迎接他人生中第一個重要事件。
關於兩人訂婚的場景,都是狄洌親自親爲地佈置的,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細節都絕不放鬆。
從現場的燈光設計到舞臺,再到花卉的擺放,每一處都要極盡的苛求完美。
狄洌一共選用了紅粉藍這三種顏色的玫瑰,其他的還有薔薇、百合等等,將整個現場佈置得唯美到令人驚豔嘆息。
之所以每天要到現場監督,親自去幹,是因爲他不放心完全交給別人去做,他想給她一個完美而沒有失誤的訂婚典禮,拼盡全力讓她覺得難忘。
這還只是一個訂婚典禮,若到了結婚那天,真的難以想象,會奢華唯美到什麼程度。
眼看着距離訂婚典禮越來越近,在前三天的時候,一件由英國首席婚紗設計師設計出的禮服空運到季向暖的面前。
拖地魚尾式的銀色長裙,裙襬處點綴了一顆顆閃亮耀眼的鑽石,高腰修身的設計,能很好的凸顯身材。
然而,季向暖卻拒絕了。
她已經懷孕快四個月,肚子已經大了一圈,根本不適合穿這種衣服,而且她根本就沒打算舉辦什麼訂婚典禮,到時候若鬧得人盡皆知,萬一傳進了陸景琛的耳朵裡,那可就麻煩大了。
這個狄洌,做事之前怎麼沒想到和她商量一下呢?
季向暖左思右想一番,還是決定去找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取消這個訂婚典禮,她性情低調,不願在那麼多人面前曝光。
但其實潛意識裡,她應該是不想讓陸景琛知道纔對。
詢問了這裡的女傭才知道狄洌正在書房裡,季向暖由她帶領着過去,然後緩緩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雖然她住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卻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狄洌的書房與她想象中很不同,不過只有一張辦公桌一排書架,一套沙發和桌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種簡單的感覺襯得這偌大的書房十分的空曠寂靜,甚至還有些……陰森。
聽到開門的聲音,狄洌下意識擡頭望去,見來人是她,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印象中,她主動找他的時候幾乎沒有過,這好像是第一次。
“有事?”
季向暖點點頭,坐在他寬闊巨大的辦公桌對面,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碰撞出一絲火花。
“狄洌,訂婚典禮能不能不要舉辦?”她試探性地問,聲音有點兒小。
聽聞,狄洌的臉色垮下去幾分,剛纔舒展開的眉角又皺了起來。
“給我一個理由。”他食指彎曲輕釦着桌面,發出有規律的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