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想象能傷人，但真相足以殺人。
雨念一直在剋制着自己內心的怒火，可她只要一想到佟敏那張臉，她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疼和恨。
她也算是雨揚的姐姐，她怎麼就就下得了這樣的手。
她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雨念想不明白，也想不到會有什麼理由促使着陸奇駿也幫着她這樣做。
佟敏現在在佟家，那雨揚呢？
想到這，雨唸的心都往下沉了幾寸。
她必須要馬上找到佟敏，去問清楚。
韓昱看出了她心裡所想，忙制止住她拿手機的動作，“你先別急着打電話，畢竟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推測，還沒有十足的證據，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接走你弟弟的真實原因，這樣貿然行動，怕會打草驚蛇。”
韓昱說得有道理。
“那我要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嗎？
雨唸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一樣。
“我們現在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你弟弟在哪裡，只要找到了人，一切都好辦了。”韓昱幫她分析。
“我要上去哪去找他？”江淮這麼大，她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且，她也不確定車禍雨揚到底有沒有受傷。
“我們或許可以從醫院或者修理廠着手，我問過道路維修人員，聽他們的語氣，現場有些嚴重，而且車速不慢，我想性能再好的車子，也多少會有一些損壞。”韓昱憑着自己的判斷給出意見。
雨念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她越是想要淡定，就越做不到，她滿腦子都是雨揚的影子，她一眼焦急地看着韓昱，“那人呢？他們有沒有說人有沒有事？”
韓昱搖頭，“暫時還沒有找到目擊者。”
聽着他的回答，雨唸的心一沉再沉。
韓昱再次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始終溫和，“你放心，既然是熟人所爲，肯定不會傷害你弟弟的，醫院這邊我已經在派人找了，你回去再仔細回想下，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你們曾經喜歡去的或者經常去的，我想，他們要藏也不會藏在太遠的地方。”
韓昱的語調低沉而平緩，卻給了人安心的力量。
雨念紅着眼眶點了點頭，對上他關心的目光，由衷地說了句，“韓昱，謝謝你！”
她那脆弱的模樣看進韓昱眼裡，讓他的心扯疼了一瞬，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放心吧，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你有什麼消息也告訴我，千萬別一個人行動，懂嗎？”
他像是長輩叮囑小孩子注意安全一般，充滿着憐惜和疼愛。
……………………
午飯沒有一起吃，韓昱臨時接了一通電話，便急忙忙地趕回了單位。
雨念從咖啡館走出來，看着冰天雪地的世界，打算回佟家去一趟。
她想去確認一下，雨揚到底在不在佟家。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
興許，他就在佟家呢……
………………
她站在路邊等的士。
剛攔下一輛，還未坐上去，任司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雨念邊上車，邊接，“喂，司遠有什麼事嗎？”
“你在哪？”任司遠的語氣有些急。
雨念微微蹙了蹙眉，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在心裡騰昇起來。
“我在芙蓉區政aa府這邊，正準備去佟家，怎麼了？”
“不要去佟家了，我馬上來接你，有個很重要的人要見你。”任司遠在電話那端說。
很重要的人？
“誰呀？”雨念有些疑惑。
這邊，司機有些不耐地催促了起來，“姑娘，走還是不走？我還急着拉客呢？”
“走，你先往前開！”雨念先回了司機一句，然後又同任司遠說，“我現在在的士上，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了。”
“那你直接去我家，我在家裡等你！”
“好！”
雨念掛了電話，對司機報出任司遠公寓的地址。
…………
車很快便到了。
剛停車，雨念就看到在大門口等着的任司遠。
付了車錢，下車，任司遠就小跑了過來。
看着他這一臉緊張的神色，雨念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想了一路也沒想出那個對她很重要的會是誰。
“你怎麼了？今天不用上班嗎？”
“不用。”任司遠拉着她，往家裡走，只簡單地回了這麼兩個字。
站在電梯裡。
任司遠從未覺得電梯上升得如此慢。
“到底是誰來了？”雨念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問。
“等下你就知道了。”任司遠居然還賣起了關子。
電梯到了，他拉着她走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沒急着開門，只偏首看着雨念，鄭重地道了句，“念念，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雨念蹙了蹙眉，“見誰，還要做心理準備？”
任司遠沒回答她，擡手按了密碼，咔噠一聲，門鎖開了，他偏了偏首，示意她推門進去。
雨念沒有猶豫，狐疑地推門走進去。
剛走到玄關處，看到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的人，她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
柯念晶見到多日未見的女兒，皆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雨念轉身就要走，任司遠卻是拉住她，有些無奈地喚了一聲，“念念……”
雨念擡眼看向他，輕笑了一聲，語氣裡染了嘲弄，“任司遠，這就是你所說的對我很重要的人？”
“難道不是嗎？”任司遠看着她面上故作的冷漠，反問她。
“不是！”雨念毫不猶豫地一口回道，“任司遠，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善心氾濫了，什麼人的忙你都敢幫。”
冷冽的話語，讓任司遠的眸光震盪了下。
“雨念……”
“你不需要把氣撒在司遠身上，我今天來找你，也只是爲了確認一件事。”柯念晶沒有溫度的聲音從身後不疾不徐地傳來。
聽到雨念耳朵裡，越發地激起了她心中積鬱已久的恨意。
她恨她這樣的無情，也恨她這樣的冷漠。
當初選擇一刀兩斷的人是她，現在又來惺惺作態的也是她。
雨念攥了攥拳，轉過身，犀利的目光對上那張平靜的面容，“你的好意，我已經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雨念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難怪認識她佟雨唸的人都說她的性格像極了她的母親，此刻，兩人面對面這樣站着，兩人臉上的神色，都如出一轍。
“佟雨念，收起你那些尖銳，我來這，不是來看你的臉色的。”柯念晶冷聲不悅道，態度一如既往的強硬，話裡帶着不可忽視的威嚴。
她越是這樣，雨念就越是反感。
她憑什麼還可以這樣頤指氣使的對她說話，難道她心裡就沒有一絲歉疚。
上次，是她佟雨念丟了原則去找了她，她也沒忘記，當時她叫她打掉孩子時有多麼地絕情。
冷冷地扯了扯脣，“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不是我叫你來的，不高興你可以走。”
雨念指着門口，對她說。
柯念晶的臉色又難看了一些，脣角繃得緊緊地，像是在壓抑着怒火。
任司遠撫着額頭，頭疼地看着眼前劍拔弩張的兩母女，有些手足無措。
那邊是對他有着養育之恩的養母，這邊，是他捧在手心裡疼的妹妹，兩人於他而言都是至親的人，兩人的個性他太瞭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也明白，此刻也並不是化解矛盾的最佳時機。
“念念，柯姨是專程來找你的，你好好的和她聊會天吧。”任司遠還是好聲哄着雨念，試圖讓她退一步。
“我和她沒什麼好聊的。”雨念直接拒絕。
她這樣的態度，任司遠早就料到，只能將無奈地目光看向那端的柯念晶，希望，她能放軟一些態度。
柯念晶自然能明白任司遠的意思，其實，她也並沒有要和雨念吵架的打算，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格她太瞭解，如果她好聲細語地對她說話，只怕，她會更加地跋扈，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司遠，你能出去會嗎？”柯念晶對任司遠說。
“那個，我去樓下超市買點菜，中午我們在家做飯吧，好久沒吃到柯姨你做的菜了，挺想念的。”任司遠妥貼地說着，又拍了拍雨唸的肩膀，示意她好聲和母親說話。
“我有事，我走了。”雨念不想留下來，她能猜到母親要和她說什麼。
“佟雨念，你今天要走出這張門，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我。”柯念晶也把話說絕了。
雨念擡起的腳頓住。
任司遠見狀，率先一步出了門，順便將鎖落下。
雨念回神，沒停留，擡腳繼續往前走，伸手拉門，拉不開，才意識到，任司遠從外面把門鎖了，沒有他的指紋，門根本打不開。
她氣惱地一腳踹到了門上。
在心裡狠狠咒罵了一句，這個該死的任司遠！
“不用白費勁了，過來坐！”柯念晶看着她那僵直的背影又發了話。
雨念也沒矯情，轉身，走到客廳裡，坐在了離她最遠的沙發上。
凝着她那張氤氳着怒氣的臉，柯念晶開門見山，直接問，“孩子打掉沒！”
提起孩子，雨唸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抿着脣，保持着沉默。
“佟雨念，孩子打掉沒！”柯念晶又壓着嗓子問了句，聲音裡染了焦急的情緒。
“你就那麼不希望這個孩子降臨？”雨念也哽着聲音反問道。
看着她臉上那難以掩飾的痛苦，柯念晶的心裡何嘗不是心如刀割，斂下心頭的難受，只平靜地說，“你比我更清楚，他到底能不能留。”
“你是在害怕我會因爲他而死掉嗎？”
“佟雨念！”柯念晶喝了她一句，眼角眉梢騰起不悅來。
她不允許她說那個字。
雨念卻是不以爲然地低笑一聲，“我自己都不怕死，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將孩子拿掉？”柯念晶蹙着眉看她。
不過半個月不見，她比上次見她更加消瘦了。
雨念擡眼對上她那雙寫滿緊張的眼眸，她眼神裡的關心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瞳仁，如果她早一些出現，那該有多好。
也許，那個孩子也有可能會保住。
“你知道麼，雨揚不見了。”雨念看着她，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柯念晶再次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這次，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幾步走到雨念身前，握着她的肩膀，又沉沉地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雨揚失蹤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雨念咬牙機械地重複着。
柯念晶整個人一顫，往後退了一步，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一臉慘白，她搖着頭，不敢相信，“不可能，你肯定是騙我的。”
“騙你？呵，你覺得我會拿雨揚的生命來和你開玩笑嗎？”雨唸的聲音裡染了些許凌厲。
痛苦的淚水，瞬間傾巢而出！
她雙手捧着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泣起來。
柯念晶看着女兒臉上那悔恨的淚水，心像是被撕成了兩瓣，啞着嗓音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有沒有報警？”
“不要報警！”雨念下意識出口，放下手，一眼濃郁地看着她，“不準報警。”
又強調了一句……
這件事即使驚動了警察，以陸奇駿的本事，也有可能壓下去，所以，斷然不能報警。
“念兒，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做的這件事？”知女莫若母這句話一點都沒說錯。
看着眼前的母親，雨念不可抑制地想起沈心榕那天說過的那些話。
眼神不由得變得更加深諳起來……
“你當年拋棄我和雨揚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她壓着心裡的不安開口問。
柯念晶眉心隱隱一跳，眼神閃爍了下，別開眼，冷聲一字一句道，“沒有！”
看她這副神情，雨念越發地不相信了。
“那你爲什麼會突然不要我和雨揚？”她不死心地想要得到一份答案。
“佟雨念，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我現在只關心你肚子裡的孩子和雨揚在哪裡？”柯念晶將耳邊的一縷髮絲別於耳後，神色也較爲之前更清冷了些。
“這麼多年，你都不曾找過我和雨揚，你今天爲什麼要出現？”雨念不顧她難看的臉色，繼續咄咄逼人地問。
“佟雨念……”柯念晶提高音調吼了她一嗓子。
目光觸及到她那倔犟的臉和佈滿受傷的眸子，心不可抑制地又刺痛了一下。
“你到底以前做過什麼？”爲什麼他們在軍區大院生活得好好的，會突然搬到臨城的鄉下去，而且一去這麼多年，她都不曾出來過，甚至還把她和雨揚都趕走了。
雨念始終想不通，她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是不是有誰和你說了什麼？”柯念晶神色有些慌張地看着她。
“你到底在緊張什麼？你和陸家到底有什麼恩怨？”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雨念也豁出去了，一股腦把心中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柯念晶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像是被無情地剝奪掉了。
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不再溫和的黑眸，深深地凝着眼前的女兒，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良久之後，她鄭重地問了句，“我讓你馬上和陸柏昇離婚，你會同意嗎？”
雨念怔了下，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出現就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必須和陸柏昇離婚，你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柯念晶收起協商的口吻，冷聲命令道。
雨念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起來，只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荒唐和可笑。
“我和他爲什麼就不能在一起。”
“你以爲他是真心愛你才娶你的嗎？”柯念晶一眼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她從來都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多的偶然和巧合。
就像她永遠都不會相信，秦子琴的兒子會愛上佟世忠的女兒一樣。
“我不管你們是因爲什麼而結的婚，你必須馬上把孩子打掉和他離婚，這輩子都不準和他有來往。”柯念晶義正言辭的要求。
“你不覺你的言行很荒謬麼，你現在知道干涉我了，你早幹嘛去了，我嫁給陸柏昇的時候，你不是也知道麼，那個時候你怎麼不出來阻止。”雨念從沙發上站起來，有些激動地從上而下地瞪着她。
“我……”柯念晶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怎麼，說不上話來了吧，憑什麼你們上一輩的恩怨，要讓我們下一輩的來償還？”她真的受夠了，她只是想要一份平平靜靜的生活而已，爲什麼會那麼難。
“就憑你是佟世忠的女兒，你就必須要承受這一切！”柯念晶攥着手指，揚聲道。
好一個佟世忠的女兒。
“既然如此，當初你爲什麼要生下我和雨揚，早知道會面臨今天這樣的局面，我寧願我從未出生，我寧願我早就死了……”
啪地一聲，雨唸的話還未說完，柯念晶的一巴掌的就煽到了她臉上。
“佟雨念，是你爸把你慣成了今天這副冷血無情，囂張跋扈的模樣嗎？”柯念晶怒不可遏，一張臉鐵青。
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寒心的話來，她和雨揚好歹也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可以憑一句話，就抹殺掉所有給過她愛的人。
這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別。
“你以爲就只有你佟雨唸的人生難過嗎？你以爲就你佟雨念是受害者嗎？你知道我把你和雨揚送出去我的心有多痛嗎？早知道，你對自己的生命如此不負責任，當初我就不該把你送走。”柯念晶的嗓音在顫抖，眼眶也紅得發緊，打過她的手掌更像是被大火燒過，火辣辣的痛，更痛的是她那顆心。
雨念保持着被她煽偏的姿勢，清亮的眼淚從眶中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她知道自己有多麼地無理，也知道自己剛纔那番話有多麼地傷人……
可是，她控制不住，她想要讓眼前這個女人知道，她過得有多麼的辛苦，過得有多麼地不快樂，她想要得到她的愛，想要得到她的關懷……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用這種方式，還能怎麼證明，她是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