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靜深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隔天醒來的時候,按照慣例要去廚房裡接一杯新鮮的熱水來喝,卻在客廳沙發上看到一個睡得正酣的大男人!
好在,情況並不算混亂,靜深小心翼翼去看了那男人的長相,發現是熟人,便首先鬆了口氣,緊接着回想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自己好像是去參加聶向雲跟孔穎的接風趴,沒喝什麼酒,卻累得要死,什麼時候睡着的記不大清楚,最後應該是被康霆送回來的吧!
至於他爲什麼沒走,還在自己家裡睡了一晚,靜深想了想,倒沒好意思叫醒他質疑盤問——就算他就是覺得太晚了懶得折騰便在她家沙發上借個宿,也沒那麼過分吧。
況且,康霆在聽到響動後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解釋,“我昨晚本想把你安頓好就離開的,可是纔剛轉身就聽見你‘咚’地一聲滾到地上,額頭還撞在牀頭櫃上,擔心你有什麼事,便留下來沒走。”
怪不得,一早起來的時候感覺左邊太陽穴附近隱隱作痛。雖然康霆一臉輕描淡寫,但靜深卻忍不住一陣亂囧——自己睡得是有多死啊,都從牀上滾到地上,居然還沒有醒!
她還在這裡亂糾結個屁啊,這頁趕緊掀過去、掀過去!
“有點餓了呢,我做個早餐吧!”靜深裝模作樣地揉了揉肚子,徑自走過去打開冰箱,從裡面找了點食材出來,問康霆,“炸醬麪配豆漿怎麼樣?還是隨便吃點麪包牛奶?”
話說,自從湯林翱跟她膩在一起,靜深倒養成了按時吃早餐的好習慣,雖然割捨掉了睡懶覺的時間做飯,但倆人坐在一起享受時光的甜蜜卻更加令人回味……唔,算下來,已經好久沒跟他一起吃飯了。
沒注意到靜深眼底的黯然,康霆一聽到炸醬麪三個字便忍不住振奮起來,“多做點炸醬,我口味重!”
靜深心裡那堆思念的傷感只得暫時消褪,紮起圍裙開始忙活起來。
屋子裡很快升騰起了煙火氣,康霆一邊嚥着口水一邊看着低眉順眼的韋靜深,只覺得這種簡單安逸的情形甚好,還來不及咀嚼,便聽見來自兩個方向的聲音幾乎同一時間自耳邊傳來——
一邊是,靜深將面端到餐桌上,興沖沖地衝他喊着:“開飯!”
另一邊,是自門口處傳來的,鑰匙轉動縮孔的細小聲音。
原本,前者是可以蓋過後者的,但那短暫的開鎖聲過後,湯林翱一把拉開了門,與順聲而望的康霆來了個實打實的對望。
湯林翱先愣住了。
康霆也愣住了。
“剛纔不是一聽炸醬麪就急得不行,現在做好了你怎麼倒沒反應——”靜深一邊拿毛巾擦了擦手一邊從餐桌走到客廳,正衝着康霆打趣,卻意外地看見了湯林翱,沒什麼新意的,她也愣住了。
“你回來了?”
明明是那麼想念,甚至先前還生怕自己會給他找麻煩,所以很少給他打電話。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他的人,屋子裡卻又是這麼一副惹人誤會的場景,韋靜深真心覺得,自己在被命運或者什麼東西在捉弄着。
“是,我回來了。”湯林翱看着她,目光裡籠罩着一層冷漠的隔閡,“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來的,現在看來,卻是你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了呢!”
印度那邊的事情並沒有結束,只是稍稍有所平息,湯林翱借工作之名跑回來一趟,只想看靜深一眼,卻不想,自己這份心意來得不是時候,原以爲可以令女主角感動萬千,一解思念之苦——呃,但人家跟想象中不一樣呢,貌似過得並不孤獨。
“我不想學電視裡那套把戲,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說,你們倆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湯林翱深吁了一口氣,面上仍是冷靜不已,但語氣裡,卻不自覺充滿了嘲弄。
說完,他像是筋疲力盡一般,再不看靜深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靜深只覺得自己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團棉花一樣,悶悶得說不出話來,可又不願眼睜睜看着湯林翱這樣離開,只好咬咬牙,跑出去叫住他,“湯林翱,你站住!”
只差了那麼一瞬,電梯剛好和上,靜深只好等下一班,在樓下追到湯林翱的時候,已經快跑到小區門口。
“剛纔還說不想學電視劇,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靜深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氣憤道。
話音落,只聽身後忽然傳過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就是啊,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這麼熟,誤會了多不好!”
大概是一個人在樓上坐不住,康霆乾脆也跑了下來。
但是,湯林翱正在氣頭上,一見到他漫不經心的模樣,只覺得這傢伙是故意下來看風涼,便一個沒忍住,走過去二話不說照着他臉上便揮了一拳,嘴裡罵着,“誰跟你很熟!”
媽的,這個陰魂不散老是出現在靜深身旁的傢伙,他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喂湯林翱!”
靜深急急地擋在康霆面前,生怕倆人就此打起來,目光對上湯林翱暴怒的臉龐,只覺得他不分青紅皁白便動起手來實在太過分,外加自己本來就是被他誤解,便沒什麼好氣地衝他道,“昨天孔穎蜜月回來開party,我在外面玩很晚,是康大哥送我回家,順便就在客廳睡了半宿,早上起來我給他做了份早餐,這時候你回來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
靜深一字一頓,說得異常清晰坦然,接着回頭看了眼正在慢慢直起身來揉額頭的康霆,衝湯林翱冷哼道,“所以,剛纔康大哥捱得那一拳,是被你誤會爲我的姦夫的懲罰,對嗎?”
湯林翱看着眼前這個女人,他相信她沒有撒謊,甚至……即便剛纔在樓上看到她跟康霆共處一室,他仍有沒有懷疑靜深會背叛他。但是,任何一個男人,在外出歸來,看到另一半跟其他異性待在一起,甚至還關係親暱,除非那是她爸爸,否則都無法坦然吧。
“不,我打他,是因爲他竟然差一點就吃到我女人親手做的飯菜。”湯林翱頓了頓,竭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起來,開口道,“韋靜深,我承認,自己不是個大度的男人,但是今天這種情況,請你換位思考一下,換成是你,同樣的情形,你告訴我,怎樣的反應是對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累,“我相信你,但又無法阻止自己的憤怒;我很想你,一打開家門就想抱住你,可是看着你正在爲別的男人忙碌,便只覺得自己那一腔想念很可笑……”
靜深能感覺到到他的矛盾與疲倦,以及他眼底有種冷漠正在悄悄侵襲,似乎要將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這種感覺讓人很恐慌,好像是他正在以某種潛藏的方式,默默地從她身邊遠離。
而事實上,湯林翱在柔情萬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之後,忽然下定決心似的鬆了手,道了句“就這樣彼此冷靜下也好”,便立刻轉身離去。
“不!”靜深想抓,但她伸手,卻只抓到一把空氣。
康霆將她從頹喪中一把拎了起來,“好啦,人已經走了,那麼在乎就去把他追回來。男人嘛,有時候就是要個面子,你呼天搶地給他個面子就是了,他要得就是你一個態度而已……”
靜深其實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
她低估了湯林翱對自己的牽腸掛肚,也並沒有回饋給他旗鼓相當的想念。
是她自以爲是,覺得這男人並沒有太過濃重的兒女情長,儘管他對自己表白心跡,也並不會像一般男人那樣。
可是,他偏偏很快就進入了戀愛中的男人的狀態,倒是自己,不肯進入角色,反而寧可讓工作跟日常交際去沖淡愛情中的種種感受。
怕黑就開燈,想念就聯絡——可她韋靜深,竟然愈發矯情起來,不肯在他面前磊落。
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現在糾正,應該……還來得及吧!
收拾好心情,心懷忐忑地撥通了湯林翱的號碼,聽着對方接起,靜深的緊張舒緩了一半,可是,還不等她說話,湯林翱已經言辭冷淡地衝她道,“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回來再說吧!”
什麼?
靜深捧着已經斷線的電話愣了一愣,緊接着才升起一團火氣——竟然這麼快就走了,口氣還那麼屌,真打算跟她鬧冷戰?
靜深越想越氣,電話懶得再打過去,乾脆直接拿了車鑰匙下樓,飛車直奔機場。
路上闖了至少三次紅燈,滿腦子都在醞釀見到人之後先罵一頓再說,結果她老人家一副拼命三孃的架勢,倒是順利找到了湯林翱——只是,比較意外的是,居然買一送一,湯林翱身邊,還有個女人。
見到靜深,莫妮卡摘下墨鏡,客氣地衝她千了欠身,打了個招呼,“韋小姐!”臉上隱隱盪漾着一絲得意。
靜深沒工夫搭理這女人,她只是皺着眉頭望着湯林翱,問,“這又是什麼情況?報復,還是再次拿她打掩護?”
湯林翱並不看她的眼睛,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了句,“靜深,我累了。”
“所以呢?”所以從前說過的話都是放屁,那些所謂的堅持與努力只碰到一點點困難便潰不成軍,所以不如他們彼此都冷靜一下,大家都從那段短暫而迷惑的感情中走出來,另尋滄海?
韋靜深沒有把那些心裡的話都說出來,只是因爲,她不願面對,她跟湯林翱的感情,竟然脆弱得經不起一丁點風雨。
甚至,風雨還沒有來,他們是被自己的嫌隙與不堅定打敗了。
“所以——”湯林翱頓了頓,忽然伸手搭在莫妮卡的肩膀上,“所以你看到差別了嗎?在你眼裡把事業與其他人都排在我前頭的時候,這個女人願意舍下一切,只是爲了能陪伴我。她甚至,並不是現在才怎麼做,早在我飛去印度的第二天,她就已經追了過去……”
“你給我放手!”韋靜深冷冷地看着他,“湯林翱,我不管你到底是爲了什麼,刺激我也好,給誰做戲也罷,但是你今天,只要放開她,我就什麼都不計較。如果你要帶她一起回印度,我們就……分手。”艱難地說出那兩個字,靜深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