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家舉行宴會的大廳旁邊有個不大不小的休息室,程美娟就在這裡等着汪掌珠。
汪掌珠一進酒店大廳心就開始打鼓,她低頭看了一下時間,離宴會開始還有五分鐘時間,她用有些汗溼的手顫抖的按開電梯,走了進去,緊張的盯着電梯門合攏。
宴會廳裡此時已經來了很多人,滿場的霓裳麗影,衣冠楚楚,汪掌珠出了電梯,只往宴會廳的門口瞄了一眼,就迅速的往跟婆婆事先約好的休息室跑去。
一進休息室,她就看見了焦急等在這裡的婆婆,程美娟看見汪掌珠來了,重重的鬆了口氣,一邊讓汪掌珠幫她戴耳環,一邊詢問着:“小可,你還有沒有不舒服啊?你看你這病着,我還讓你跑這一趟!”
“沒事的,媽,我已經好多了。”汪掌珠快手快腳的爲婆婆戴上耳環,拿過鏡子讓婆婆照看,“媽,今晚上你一定是最漂亮的!”
“你這個小丫頭,就會哄我。”程美娟知道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不能耽擱,起身往門口走去,邊走邊問道:“小可,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啊?我……”汪掌珠開始有些遲疑,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現在就走,還是等一下徹底消停下來再走。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汪掌珠緊張的身體都繃成了一張弓,程美娟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是高挑漂亮的禮儀小姐,“蘇夫人,蘇先生說宴會馬上要開始了,請您過去。”
“啊,好的,我馬上過去。”程美娟向門外走,汪掌珠按照禮數到門口相送。
透過敞開的門,汪掌珠看見外面又來了一夥人,加上禮儀小姐在內,看着有些兵荒馬亂的,她想自己何不趁着這個機會,跑到對面的安全通道那邊,然後順着樓梯下去,怎麼樣都不會碰到楚煥東了。
汪掌珠看着婆婆進了宴會廳,她也急匆匆的出了房間,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這段電梯,宴會廳,走廊的三角地帶。
可是,她和楚煥東終究是太有緣分。
就在她快要接近電梯的時候,電梯門恰巧打開了,先走出來的兩個黑衣保鏢,然後是楚煥東挽着林雨柔,身後跟着丁凌躍極其女伴,還有張小鵬等一行班底。
楚煥東還是那樣英俊,一舉一動都氣勢凌人,他的目光似乎往她這個方向掃了一下,但馬上有幾個熱情的禮儀小姐迎上來,從中阻斷了他的視線。
他往南,汪掌珠往北,在彼此匆匆擦身而過間,汪掌珠甚至聽見楚煥東低沉跟林雨柔說話的聲音,聽見他篤定的毫不遲疑的腳步聲,甚至聞到了專屬於楚煥東的氣息,依稀摻雜着薄荷的菸草味道,那曾經是她多麼熟悉的一切,讓她魂牽夢繫,而此時,他則旁若無人的從她身邊走過。
汪掌珠的心怦怦亂跳,幾乎是一路小跑的衝進安全通道,然後狂奔着往樓下跑去,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平復惶然,激動,失落的內心。
楚煥東對於今天的宴會並不感興趣,他這個人洞悉事實,清楚蘇家爲什麼一定要請他出席,最基本的原因是怕自己以後爲難他們,第二是想借着自己今天到場的聲勢,避免有心人爲難他們。
出於這樣目的的宴會請柬他每天都要接到幾張,他早就懶得理睬了,s市這樣大,幾乎每天都涌進外地商人,他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工夫搭理他們或者難爲他們。
今天這個宴會的主人蘇宏把關係找到丁凌躍那裡,楚煥東就不好駁回丁凌躍的面子了,只能勉爲其難的來了。
他們一行人走出電梯,就有人迎了上來,楚煥東向來眼神鋒銳,匆忽間,還是看見了一個穿着平常的牛仔褲t恤衫的女子,低頭從他們身側迅速走過,還沒等他多想,對面有人開始熱情的跟他寒暄,將他圍在中間,他恍惚的點着頭,隨口答應着……
幾秒鐘過後,有個念頭在楚煥東反應有些遲鈍的頭腦裡轟然炸開,四周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他心臟的都在瞬間停止了跳動,剎那過後又猛地起搏,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
那個身影他雖然沒有看清,但那是屬於汪掌珠特有的身形,楚煥東維持着僵硬的姿勢,有片刻動不了身,然後他忽然轉頭,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快速的奔向安全通道。
楚煥東一步邁下幾個臺階,步履中充滿了急切的倉皇,眼前的世界都彷彿在搖晃,那個人是汪掌珠,那個人一定是汪掌珠!
她沒有死?她原來沒有死!
她竟然還活着!!!
四年前,楚煥東想盡一切辦法找尋落水的汪掌珠,他在最初的幾天是抱有希望的,他知道汪掌珠的水性有多好,他暗暗祈禱汪掌珠是爲了躲避自己,遁水而逃了,他甚至希望是汪達成派人將汪掌珠救走了!
他此時寧願她逃了,她跑了,也不願意想她死了!
直到一個星期後,警察在珠江的下游發現了一具年輕的女屍,屍體腫脹的已經面目全非,法醫鑑定此女死亡時間在一個星期前,楚煥東當然不肯輕信,特意找人做了dna化驗,化驗出來的血型跟汪掌珠的血型恰好相同。
汪掌珠死了!
隨着汪掌珠死亡消息的確認,有什麼東西也隨之從楚煥東的身體裡抽離,在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那個人,跟自己羈絆最深的那個人,不在了!
這些年來,楚煥東臥薪嚐膽,就爲了一個目標努力着,他知道自己喜歡汪掌珠,但他更知道,他選擇了復仇就不應該想要兩全。
可是他終究是血肉之軀,汪掌珠在他生命裡的意義實在過於特別,她是他的小妹妹,她是他的愛人,她是他最最疼愛的人,她是佔據着他大部分精神世界的人,她是那個跟他牽絆最深的人。
有多少次,楚煥東都想放棄自己的追逐,他真想就這樣算了,只要生活裡每天都有汪掌珠,跟她快快樂樂的生活就好。
可是多少次他午夜夢迴,都看見哥哥家滿院子白布單子覆蓋的屍體,他經常夢見哥哥死不瞑目的樣子,他不能放下仇恨。
爲了報仇,他隱忍了十多年,堅持了十多年,謀劃了十多年,他又怎麼能輕易放棄,即使是爲了汪掌珠也不能。
爲了復仇,他要娶林雨柔,因爲仇恨,他不能娶汪掌珠。
即使不能娶汪掌珠,楚煥東也並沒有要把汪掌珠嫁人的意思,既然在仇恨和愛人之間無法選擇,那他就屈從自己的貪念,不問對錯的要把汪掌珠永遠束縛在自己身邊。
她喜歡許一鳴也罷,她想要擺脫自己逃跑也好,這些他都不去在意了,他只要留她在身邊,哪怕她恨他,哪怕從此他們相看兩厭,他也要跟她有個打上死結不分開的一生。
可是楚煥東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命運會如此乾脆,以最慘烈的方式來斬斷他和汪掌珠的一切糾纏愛戀。
她死了,汪掌珠溺水身亡了!
汪掌珠的死,如同一把刀在楚煥東的心上旋了一個洞,血流不止,長痛不息,而他卻不能喊疼。
楚煥東把自己關在汪掌珠的屋子裡三天,把過去所有的甜蜜細細回想一遍,把那些一動就要流出的眼淚使勁咽回去,這十幾年風口浪尖上的血雨腥風,拼搏算計,他從來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從來都是強悍的近乎冷酷的一個人。
再重新打開門時,楚煥東還是那個腰板挺的筆直的男人。
這四年裡他做了很多事,不動聲色中實現了一個又一個目標,他擁有了萬衆景仰的事業,他有了人人羨慕的人生,他娶了如花美眷,他生了聰明兒子,他意氣風發,他功成名就,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那樣多的成功,那樣多的讚美,可是隻有楚煥東自己才知道,他最要緊的那樣東西,已經丟失了,他的心就像一塊冰,冷得徹徹底底。
今生今世,他都再也不能擁有幸福了。
楚煥東一口氣跑到樓下,他的腦袋還是“嗡嗡”作響,他焦急的四處張望,大廳,走廊,門口,外面的廣場,一張張的面孔尋找過去,就是沒有一個他要找的人。
是她嗎?剛纔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真是汪掌珠?還是自己的幻覺?
四年裡,楚煥東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以至於此時他悲哀的發覺,自己根本分不清剛剛是亦真亦幻!
張小鵬帶着人氣喘吁吁追下來時,就看見僵立在酒店門口的楚煥東,他呆呆的看着人來人往的廣場失魂落魄。
張小鵬跟着楚煥東也有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楚煥東如此的失態,他有些害怕的走到楚煥東身邊,擔心的叫着:“東哥,你怎麼了?”
楚煥東像被夢魘住了一樣,怔怔的看着前方,喃喃的問道:“小鵬,剛纔在樓上,你看見掌珠了嗎?”
“啊???”張小鵬被問的一愣,他雖然粗莽,但也知道汪掌珠在楚煥東心中的位置,不然以楚煥東這樣自律聰明的人,也不會沾上那個跟汪掌珠有些面像的女明星張倩,惹得林雨柔不痛快了。
“東哥,我剛纔什麼都沒看到啊!我看你是這兩天太累了,反正丁子和嫂子在上面呢,要不然你回家休息吧!”張小鵬心粗,剛剛根本沒注意到跟他們擦身而過的汪掌珠,他相信一定又是楚煥東想汪掌珠有些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