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都被晨曦蒙上一層薄紗。
學校就要到了。房車內,釋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再次把視線定在晨歡身上,此刻的她安安靜靜的坐着,鑲着蕾邊的湖藍色洋裝恰好襯着一身優美的曲線。頭髮高高的束在腦後,顯得很有精神。動感和靜感很好的結合在一起,矛盾的美麗,緊緊吸引着別人的眼球。
“停車。”晨歡忽然出聲。
司機把車泊在路旁。
釋瑋納悶: “你到底要幹什麼?”
晨歡下了車,轉頭對他說:“我不要別人知道你是我表哥。放學後我要和同學玩,不用去找我了。”
砰的一聲,她用力的甩上車門,一步一步地朝校門走去。她纔不要別人知道她孤女的身份,也不要別人知道她寄人籬下的生活。她不喜歡當明珠,受不了別人的目光。
教室裡,充滿同學們的歡聲笑語。
晨歡默默的走到自己的位置。東方可兒發現了她,擠過那堆嬉鬧的同學,來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你還好吧?”
晨歡沒有作聲,只是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
“你就不能用說的嗎,我很擔心耶!”
“沒事了。”
東方可兒翻了翻白眼:“我發現你真的很像早晨,一樣的安靜,怪不得叫凌晨歡。”
東方可兒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名字的來歷,以及那名被稱爲母親的女人……一切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沉重的令她難以喘息。
“對了,我以後就叫你阿晨,嘻嘻,真好聽,阿晨,阿晨……”東方可兒喜滋滋的叫道。
“阿晨!!”
“啊,誰呀?”晨歡被耳邊突然傳來的高分貝尖叫嚇了一跳。
東方可兒氣急敗壞的喊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
“對不起。可不可以不要搖。”她快要吐了。
“聽好了,我以後就叫你阿晨。”
晨歡聳聳肩:“隨便。”
“班長,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東方可兒驚訝的看着尊神似立着的曹子中。
曹子中習慣性的撓撓腦袋,笑着說:“剛剛到。早啊,阿晨。”
“喂,誰準你這麼叫的。這個只有我能叫!”東方可兒雙手叉腰,頗有潑婦罵街的架勢。
鈴——上課了。
“以後不准你這麼叫。”東方可兒憤憤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曹子中迅速坐好,偷偷的用眼角瞄晨歡。她一直沒有出來澄清他們的關係,這使他無論怎麼辯解,同學們都認爲是欲蓋彌彰。其實,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有些享受與得意。
可是,東方可兒是知道他們只是單純的同學兼同桌的關係。之所以不幫忙解釋,只是因爲晨歡的態度。既然主角都出來不說話,她又何必來插一腳。
午間,東方可兒領着晨歡在校園裡閒逛。雖然太陽火辣辣的在空中掛着,但是,林蔭道上的清涼與靜謐令人沉醉不知歸路。
“阿晨,那個曹子中好討厭。乾脆我們叫老師換位子吧,把你和我調到一起。”
“這樣可以嗎?”晨歡側過頭,餘光剛好捕捉到灌木叢後的一抹金黃。
“當然可以啦!只要我們自願,老師不會怎麼樣的,同學也不能說什麼。”東方可兒興奮的轉過身,“喂,阿晨,你在哪裡?”
迴應她的,是風拂過葉子的沙沙聲。
晨歡彷彿被下了蠱一般,直覺的轉身去追逐那金色。她有一種預感,那一定就是連羿。可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金色就消失了。這是什麼地方?比她的個頭還高的灌木密密實實的羅列在小道兩邊,一個個岔口通向未知的地方。晨歡沿着花圃中的小徑匆匆的走着,怎麼也找不到主道,也看不見人影。
她,凌晨歡,生平第一次,迷路了。
正當無計可施的時候,她瞟到了一個掩映在綠蔭中的涼亭以及坐在涼亭裡的他——連羿。綠得可以滴出汁的葉子,瘋長瘋長的藤蔓,把亭子緊密的包裹其中,就像披上了綠紗的女孩。一陣風過,便是一段輕歌和曼舞。
晨歡真的開始相信自己是幸運的。
輕輕的撩起下垂的綠蔓,晨歡走進亭子。
後天就要與釋瑋和樂成煦去美國了,連羿說不出的煩躁與空虛。在那裡不知道要呆多久,也不知道母親會怎麼樣……太多的未知等着他,而他討厭這種沒有把握的茫茫然的感覺。
“誰?”聽到腳步聲,他迅速的轉身,如同一隻警覺的豹,那頭放肆的金髮也跟着張牙舞爪。
晨歡感覺雙腿發軟,呼吸困難,整個思維都慢了半拍。“連羿——”她輕喚。
連羿看着眼前這張細緻的臉蛋,想起她就是第一次見面被自己推到在地的小孩。他勾起一朵莫測的笑,逼進一步:“是你。”
晨歡本來就讓他高一個頭,再加上他的逼進,只覺得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罩住,腦中一片空白。她本能的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才感覺力量一點點的恢復。
“你怎麼會來這裡?”連羿問道。
“我……我不知道……”晨歡心虛的別開頭,總不能說是跟着他來的吧。
連羿挑眉:“不知道?嗯?”
“我迷路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
連羿若有所思的的看着她,似乎要在她的臉上驗證她所說的真實性。
“每個岔口靠左走。”說完,他閉上眼睛,靠坐在欄干上。
“呃嗯?”晨歡一時被他弄糊塗了,許久才明白他說的是走出這裡的路,“哦。”
這時,兩人都沒說話。
她一直悄悄地注視着他,心裡像是有一頭小鹿亂撞。他的眉頭微鎖,難道,他——有心事?對了,最近阿姨因爲表哥出國的事而煩心,因爲很久很久不能回來,到底多久呢?她沒有概念。他應該也是爲此不高興吧,因爲捨不得家人,捨不得——郎茵……
想到這,晨歡的心狠狠地抽痛着,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
無法對你愛的人說聲“我愛你”是一種無奈,但是你還得面對着——他爲別人傷神,那就是一種折磨。
四周靜悄悄的。
有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
有蟲兒幽幽的叫鳴。
陽光,一寸一寸的爬滿肌膚。
想要破除這種僵硬的氣氛,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晨歡努力的找話題,可惜想了很久,才擠出一句:“那天,謝謝你!”
“什麼?”
“謝謝你將我從滑翔機上救下來。”她一口氣說完,看着他,眼睛晶亮晶亮的。
連羿俯視着這張在陽光下顯得透明的臉龐,被她眼中的光芒感染,心沒來由的大好。鬼使神差的,他把手覆上她閃亮的眼眸,順從心底的渴望,低下了頭,攫取眼前的美好。
忽然的黑暗,叫晨歡心慌。
他要幹什麼?
在黑暗中,觸覺變得異常的敏感。他的掌心傳來溫熱與溼漉使她的心跟着悸動。突然,溫熱的氣息竄過頸窩,雙脣被柔軟快速地刷過。接著,耳旁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
感覺到眼睛上的手掌撤離了,晨歡馬上掙開眼。連羿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綠蔭中,只剩下搖恍的樹枝。雙手撫上脣瓣,那裡還有他的溫度,那是——她的初吻。
他爲什麼吻自己?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對自己是有一點點心動和喜歡的??
晨歡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那個園子的,整個下午她一直處於渾渾噩噩與想入非非之間。同學們的嬉笑彷彿隔着一個世界,對於東方可兒的問話好像雲裡霧裡,講臺上老師的唾沫橫飛好像風過一般無痕。腦袋裡一直都是對連羿喜歡和不喜歡自己的爭吵。
鈴……
終於,下課的鈴聲把她從一團昏亂中拉了出來。是該回家了。
晨歡並沒有直接進門,而是隱在道路旁邊的大樹後面。不久,她看到釋瑋的車駛進車庫。這時,她才走出來,鬆了一口氣,自語道:“幸好沒有讓我等太久。”
兩人剛好在門口相遇,釋瑋盯着他看了許久,才率先進門。
“他應該沒有看出什麼吧!!”她吐吐舌頭,跟着進屋去了。
晨歡之所以在門外等釋瑋,是因爲她不想讓裡凌琳和釋天知道她沒有和釋瑋一起回家。既然他們提了一起上下學的建議,但她卻沒有領情,這該多讓人心寒呀!而且,她有什麼權利在他們面前說“不”呢?釋瑋當然不能理解晨歡那彎彎曲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