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星建築設計公司。
“誒, 明明,你過來看這個視頻, 我給你說,視頻裡頭的阿姨特別厲害!”一到了午休時間, 原本繁忙的公司就像是原地解散了一般,瞬間回覆到了閒雜的狀態,而設計部的部長林佩珍尤其講究鬆弛有道, 所以一到休息的點便也放下工作, 湊到了周明明的身邊,擠眉弄眼的, 分享起了她最近關注的視頻。
周明明可是她的重點關注人物, 對方是公司裡出了名的工作狂,大家雖然都瞭解她家裡的複雜情況,但也總擔心她由於忙碌出點什麼問題,所以每次休息時,便會輪流地過來引着周明明說些話。
不過今天, 林佩珍倒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一個年紀挺大的人, 奇蹟般的開始追起了星, 這個星還有些特別,要她恨不得能和全天下曬一曬自己厲害的正能量偶像。
由於公司工作繁重, 所以公司裡的同事大多不怎麼關注熱點,最多就是關注下外網的設計大師新作品,看看攝影網站上的新圖片找找靈感, 早就成爲了落時的人。
林佩珍也是在前段時間,閨蜜聚會的時候,在閨蜜的推薦下從這個下載排行榜裡頭下載了目前排名第一的閃音軟件,這段時間簡直是刷得沉迷,恨不得只要一空閒就泡在上頭,唯一的煩惱便是無人分享,畢竟她在別人面前還是要保持好自己的形象,所以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周明明這。
周明明是她的下屬,當年由於是大boss介紹進來的,還一度讓林佩珍產生了一些偏見,可後來對方踏實肯幹的態度徹底征服了她,再後來兩人更是成爲了無話不談的知心夥伴。
周明明婚前還被剛離婚的林佩珍好好地教育了一番,可惜對方一副戀愛腦的模樣,癡心一片,絲毫不考慮後路,倒是讓林佩珍頭暈腦脹,最後只得說服自己好人有好報,便也不再多勸,可週明明結婚後沒多久,整個人狀態越來越差,倒是讓她在心裡,也忍不住的嘆息,只希望這姑娘不要和她一樣踩到坑裡。
一看到林佩珍湊過來,周明明忙把自己開着的幾個設計圖文檔先行關掉,否則肯定又要被對方好好地說一通,可才關掉,她的眼神就被林佩珍手機裡播放的小視頻吸引了過去,恨不得把眼睛貼在上頭的她,可以說是目瞪口呆了起來。
閃音視頻上都是網友們自主拍攝上傳的短視頻,視頻不長,因此若是內容量稍大的便要輔助上加速之類的功能將其講述完畢,而此時眼前的這個,大概用了簡單的剪輯、加速、拼接等多方式製作而成,效果很是酷炫。
當然,要周明明驚訝的,並非是什麼視頻的製作精良或是視頻的內容,而是分外熟悉的那雙手,那說話的聲音。
只見視頻一開始,出場的便只有一張寬闊的桌子和上面乾淨的白色畫紙,幾根小賣鋪裡頭買得到的鉛筆,兩把尺子,僅此而已,而那讓周明明聽得耳朵癢癢的女聲正在開始解說:
“之前我發的視頻有很多人說太難了,那麼今天我們來畫個簡單的掉進坑裡效果圖,首先,老樣子,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圈,不會畫圈圈的可以用一個簡單的飲料瓶底座壓在紙張上,圈出圓圈即可,我用的是小茗同學的瓶子,當然,大家儘管隨意使用……”
畫面裡那雙手動作得很快,不知是因爲加速功能太強大,還是本身便手腳麻利,只見她就這麼一圈,用尺子畫出好些刻度,再用鉛筆在上頭塗塗抹抹,畫出陰影,最後連面巾紙也用上,就已經繪畫完畢。
“好,那麼現在,你們最期待的奇蹟環節出現了,看,小心落坑。”
隨着中年女聲的解說完畢,一段頗爲動感的電子音樂響起,只見那明明只經過幾個簡單步驟的畫紙,赫然就像真有一個大坑一樣,要周明明也看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只可惜這視頻到此便結束了。
“明明,我給你說,這個單阿姨,她特別厲害,特別堅強的!”林佩珍一看到周明明眼睛都快掉進去的模樣,便也激動了起來,她還是不夠時興,否則她就會激動地說,她賣安利成功了,她念唸叨叨地同周明明一邊分享起這位單阿姨之前的視頻,一邊還說起單阿姨的經歷,這些對於她而言,可是張口就來。
一直到林佩珍賣完安利,繼續回去和她剛郵寄到的繪畫紙和鉛筆戰鬥爲止,周明明依舊處於這種懵懵懂懂地狀態,剛剛林佩珍已經憑藉她平時開會時略顯嘮叨的高速語速把她從網絡上旮旯角挖出來的單阿姨人生經歷都給分享給了在她看來還未入坑的潛在粉絲,周明明。
她說,單阿姨是在幾個月前在閃音上異軍突起的,她從一開始便分享的是一些什麼圓珠筆畫,再到水彩畫,最近又成了鉛筆畫,中間有一段時間還同網友們分享什麼噴墨技巧,這部分林佩珍倒是沒多說,畢竟這位單阿姨分享的視頻種類之多,要她也有些眼花繚亂,她只是抱怨地說道,她這個自小沒有繪畫天賦的人,已經跟着單阿姨買了一堆繪畫工具,明明在視頻裡看着這麼簡單,到她手上了,就連個圓圈都畫不圓。
當然,也是到這,周明明才靈光一閃,反應過來爲什麼向來不太喜歡喝飲料的林佩珍今天一大早提了一提的小茗同學上來,原來不是因爲戒飲料久了想要破戒,而只是單純的想要學畫畫?絲毫不懂粉絲力量和閃音洗腦能力的周明明那瞬間只覺得匪夷所思。
而除了視頻內容之外,林佩珍重點分享的則是這位單阿姨的堅強,朋克,聽到朋克這詞的時候,周明明下意識地抽了抽嘴,怎麼也沒辦法把自家溫柔善良的媽媽和這詞扯上聯繫。
林佩珍說在有一次視頻中,單阿姨拍攝她繪畫的幾幅大幅作品,因爲早期拍攝技巧還不熟練,不小心拍到了自己的輪椅和站不起來的身子,有幾個一直叫單阿姨站高點拍的粉絲一下抓住了漏洞,在粉絲的疑問下,單阿姨還特地開了微博進行解釋,生怕粉絲多想。
“按照單阿姨自己的說法,她是在十幾年前才走不了路的,那時候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意外出了場車禍,她的丈夫當場就沒了,她的腿也不能走了,留下的女兒年紀還小,她還在視頻裡頭好好地感謝了一番國家,說當初她的丈夫在車禍中直接離世,她也沒辦法去工作,是單位裡的同事幫了很多,還幫着辦了撫卹病退的手續,好要她和女兒捱過了最難的幾年。”
林佩珍說得挺認真,她沒有關注到周明明有些沉了沉的臉色:“按說我們都覺得單阿姨的命挺苦,可她半點沒有怨天尤人,她說國家好、單位好,現在女兒還嫁出去了,過得也不錯,孩子挺孝順,三不五時地就回家來看她,可疼她了……”
當然,林佩珍自是說了兩句藏了兩句,這是賣安利,沒必要和別人吐槽單阿姨的家人,他們粉絲有個羣,裡頭討論了好幾回,單阿姨人心地善良,又熱情,只要粉絲有什麼疑問,絲毫不吝惜於回答,雖然不是俊男美女,但是早就成爲閃音裡數一數二的人氣王,早睡早起的她除了睡眠時間幾乎是全時段在線,唯一會忽然消失的時間段粉絲們心裡頭早就門清,那就是每隔兩天的晚上六七點,那是單阿姨女兒來看望她,陪她說話的時間,在這個時間段,單阿姨不會碰手機。
單阿姨說過,她一直和女兒相依爲命,雖然女兒嫁出去了她心裡頭開心,可是終究是和女兒不再天天在一起,所以每次只要女兒來看她,她就開心得不行,等到女兒走了就上微博送粉絲福利,拿自己畫的畫作爲禮物轉發抽獎,粉絲們一看到微博的發出,心裡頭就知道,單阿姨的女兒回去婆家了。
由於她每天在家裡頭畫畫、和粉絲聊天,所以粉絲們悄悄地說單阿姨有些“分享癖”,她就連偶爾以前單位的同事上門看她、居委會過來給她發什麼選民錢都要往網上分享,在衆多分享中,唯一一個從頭到尾沒有被提到的,正是她的女婿和女婿一家人。
每次有人問到這問題,單阿姨就會忙不迭地解釋,直說女婿忙,女婿家裡忙,她不愛打擾別人,不喜歡別人上門什麼的,絕對不是對方不關心她,如果粉絲問起怎麼關心的,單阿姨便會吞吞吐吐地說女兒結婚前見面,對方對她挺和善的,可這話,差點要笑掉粉絲的大牙,單阿姨不懂,粉絲還能不懂嗎?
他們粉絲早就猜到了大半,這單阿姨的女婿家估計就是看不上單阿姨!什麼叫做結婚前見面,那意思就是逢年過節也不知道上門了?估計只要單阿姨的女兒在兩頭做夾心餅乾,滿是爲難,當然,看破不說破,他們喜歡善良的單阿姨,只要阿姨不被影響,他們都無所謂,只是暗暗地在心裡的小本本給對方記上一筆,生怕未來單阿姨由於出名發財了,這家人上門騷擾單阿姨。
正當周明明回憶着林佩珍的話時,她的手機瘋狂地彈着提示,她一看,果然又是佩珍姐。
由於閃音和微信不共通,所以佩珍姐發來的並不是鏈接,而是一個又一個能直接點開的視頻,視頻的封面都是一個穿着寬鬆的瘦弱阿姨,坐在輪椅上頭,雖說沒有拍到臉,可週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她媽媽,若是她頭一個看到的是這個視頻,都不用人說,她就知道是誰。
可點開視頻的周明明,臉瞬間就黑了,她總算明白了林佩珍說的朋克是什麼回事,還真沒說錯呢!
隨手點開的第一個視頻,便是單靜秋在之前拍的,由於自帶武力值的緣故,她手上的力氣可大,可不像是以前那個由於常年在家,身體虛弱沒有半點力氣的原身。
第一個視頻,她是直接把手機在客廳裡架好,當場給網友們表演了一段光靠兩隻柺杖縱橫客廳的視頻,只聽見柺杖落在地上一聲一聲地,倒是和配樂上的鼓點吻合,聽起來還怪酷炫。
下一個,是下樓梯的,只見她手撐在柺杖上,這麼一下兩下的,便下了下去,動作還挺快,估摸着比人走路還要快一些!
再下一個,更厲害了,直接來了段廣場舞,雖然做不了手部動作,可撐着柺杖這麼一扭一扭的,絲毫不比樓下小區的大媽差,甚至還能踩着鼓點,踩着節奏。
……
有時候,在一堆紛繁的線條中,只要找到一條,就能全部解開,周明明這下總算明白了,向來全靠輪椅的媽媽,怎麼會突然在客廳放了副柺杖,而客廳的桌子上頭,怎麼還會有些從前從未見過的筆紙,這下她全明白了,可越是明白,周明明便越是一肚子火,媽,怎麼就不知道危險呢?萬一摔了呢?
可這麼氣着氣着,她又忍不住地笑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神采奕奕的媽媽,那個媽媽在當年出車禍後,便徹底消失了。
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媽媽都在那次車禍中遭遇了巨大的打擊,哪怕在她面前強撐,也不可避免地偶爾流露出脆弱的模樣,周明明也只不過裝作沒看到罷了,可現在的媽媽,終於願意面對一切了嗎?
當然,哪怕是媽媽總算肯走出來,那些危險動作還是要多多禁止,想到這,周明明皺了皺眉,直恨不得馬上跑到媽媽面前,好好地說她一通。
既然想到,那就得馬上提上議程,周明明做事從來不拐彎,她直接縮到了辦公室隔間那頭,直接給媽媽撥打去了電話,在電話被接通前,她還用力地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撐出一副發了火的模樣:“喂,媽,是我明明,你在做什麼呢?”
那頭的單靜秋一接電話,便也猜到了是女兒,先把剛剛拍攝到一半的視頻停止錄製,便笑吟吟地同女兒說了起來:“怎麼了明明,找媽媽有什麼事情呀?是不是晚上不來了?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你忙就少過來,媽媽這頭沒關係的,哪裡要得你天天辛苦跑來跑去,媽媽可捨不得了。”
被媽媽這麼一說,周明明的心瞬間便也軟了,可她還是努力在腦海中迴響之前準備好要和媽媽說一說的事情,衝着電話那頭便說:“愛畫畫的單阿姨,媽,你怎麼不告訴我你還在網上弄視頻,弄微博呢!”
“我這不是一直沒時間告訴你嗎?”單靜秋衝着電話那頭聲音溫柔,“前段時間,咱們居委會的阿姨來我們家和我嘮嗑,給我看那個軟件,我感覺還怪有意思的,我以前本來就對畫畫挺有興趣,在網上搜了好些那個什麼,教程,就跟着學了,畢竟你也知道,我在家裡什麼事情也沒得做,就想着拍拍視頻,也有人說話。”
“媽……”周明明低聲地喚了媽媽一句,有些心疼,在她出嫁前,雖說她不肯讓媽媽多幹活,可媽媽總也偷偷地去洗衣服、拖拖地、煮點飯菜,忙活起來時,媽媽就如同活起來了一樣,神采飛揚,可她出嫁後,媽媽似乎少了個掛念,有次回家時,她推開門,看到的是媽媽耷拉着腦袋,倚靠在沙發上發着呆的樣子,像是沒了半點的期待和指望,也是那段時間纔要周明明堅定了心,不管多辛苦,她每幾天也得回去看媽媽一次,可現在,媽媽總算找到點可以消遣時間的事情了,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周明明忽然反應了過來,她發覺自己竟是一不小心被媽媽帶着跑了老遠,明明她想要追究的可不是這件事,周明明對着電話那頭異常認真地說了起來:“媽,我看了你好些視頻,雖然你手上可能有點力氣,可你畢竟還是不太方便,可別逞強,也別跑到危險的地方去,你知道了嗎?這樣我會擔心的,好不好?”
“好好好,你放心!”電話那頭的單靜秋用力地拍着自己,恨不得能當場指天畫地來個發誓,“媽和你保證,一定注意安全。”
她的聲音忽然有些低落,輕輕地說道:“媽也想讓你拿得出去啊……”似乎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馬上又笑開了,衝着電話那頭便說,“媽現在粉絲可多了,喜歡我的人也多了呢!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聽着電話那頭媽媽的話,周明明忽覺自己的心皺成了一團,眼睛也有些發酸,她對着電話便說:“是啊,媽你不知道,你現在可多人喜歡你了,我們公司,以前我和你說過,和我關係不錯的那個林佩珍姐姐,就是她今天把你的視頻分享給我看的呢,她說她是你的瘋狂粉絲。”
她倚靠在窗臺邊的欄杆上,眼神看着地,嘴上明明掛着笑,可那笑容有些酸澀,聽着那頭的話不住點着頭,而另一邊的單靜秋也笑開了:“那以後要是她願意來咱們家吃飯,我也很歡迎,不都說那個什麼,粉絲見面會嗎!我可以給她畫一幅畫呢!就是你也知道,我畫的不那麼好,都是在網上學的,可能畫不出什麼厲害花樣。”
“好,我知道啦,我和佩珍姐說,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周明明笑着回道,這是媽媽自車禍後頭一次想要她把人帶回家,從前的媽媽總擔心她給自己丟了醜,哪怕她再怎麼否認,媽媽也始終聽不進去,真好。
“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媽剛剛拍視頻拍到一半呢!有什麼事情晚點再說,你可以微信和媽媽說,現在媽媽玩這些電子軟件可溜了!”單靜秋現在不用瞞着女兒便也說得光明正大,直接衝着電話那頭有話直說,在女兒應聲後便直接掛了電話。
當初她便在另一個世界受到了挺多的藝術薰陶,也知道了一些繪畫技巧,再輔助上系統兌換的一條龍技能提升,她很快就掌握了繪畫技巧,當然倒是也沒有晉升到大師級別,她知道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發展趨勢大同小異,便也下載了這個閃音軟件,開始往上面搗鼓視頻,不過她也挺幸運,這些視頻發到網上已經一炮而紅,現在說起單阿姨的名號,還是挺有些人知道的。
當然,單靜秋做這些可不是爲了錢,而是正在等着魚兒上鉤,一擊斃命。
等了那麼久,萬事俱備,終於是隻欠東風了,單靜秋眯了眼笑了笑,便繼續打開了視頻錄製她的畫作。
……
愛畫畫的單阿姨:在閃音上發視頻的事情被女兒發現了,她和我發火說以後不許我玩什麼拄着柺杖跳舞的事情了,不過拍畫畫視頻的事情她沒不開心,還是很支持我,聽說她身邊還有我的粉絲呢!真開心,現在我也是女兒的驕傲了,雖然她總說我本來就是,可現在感覺這份光榮感特別大,也謝謝大家的支持了,轉發抽獎送出昨天晚上視頻裡的畫作,希望大家喜歡哦!
正在辦公室裡對着單阿姨視頻畫畫的林佩珍手機忽然振了振,是她早先時候便設置了特別關注的單阿姨,在看到單阿姨發送的微博內容後,林佩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轉發祈禱,她每天都在轉發,卻從來沒有中過,若不是羣裡的粉絲小夥伴好幾個中了,林佩珍幾乎以爲這抽獎是騙人的呢!可是正知道這抽獎不是騙人,她心裡便越發地委屈,她怎麼就能黑成這樣?不過不打緊,林佩珍始終堅信,只要她轉發得夠多,幸運女神總會掉到她的頭上,她無所畏懼。
轉發祈禱完後,林佩珍便看起了正文,一看完便笑了笑,由於單阿姨一向質樸,同粉絲們交流也總很溫柔,就像是她們身邊的一個體貼長輩一樣,尤其是她遇到了生活的苦還保持韌性的樣子,尤其讓粉絲們感到被鼓舞,她和粉絲們的關係反而更像是家人,更像是可以分享開心不開心的存在,現在一看到單阿姨說的這些話,作爲粉絲的林佩珍也覺得十分開心。
她忍不住有些羨慕起那個單阿姨微博中提到的粉絲,想來單阿姨女兒身邊的粉絲一定能黑箱到畫吧,不過纔想了一會她便壓着自己繼續畫畫,雖然抽獎運黑,她堅信,她一定可以憑藉自己的努力,復刻單阿姨的畫!
正在她埋頭繼續苦戰的時候,她的辦公室門被人敲響,林佩珍一擡頭喊了聲進來,便看到周明明走了進來,坐在了她前頭的位置上。
“佩珍姐,有件事我想要和你說……”周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嗯?什麼事,你說。”林佩珍生怕周明明看到自己的“大作”,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把畫收到了抽屜裡頭,她很是正經地看向對方,猜想對方肯定是來同她談公事。
“就是佩珍姐,你今天給我看那些視頻,分享那些信息的時候,我才知道你說的那個愛畫畫的單阿姨是我媽媽呢!”周明明擡了擡頭,發覺林佩珍很是鎮定自若的樣子,心裡有點奇怪,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番,看來她還是香的有點多,佩珍姐一點也不像是瘋狂追星族,可能只是喜歡畫畫吧,“我媽說,特別歡迎你到我家去玩,到時候可以在我家吃飯……”
嗯,愛畫畫的單阿姨,周明明的媽媽要請吃飯……林佩珍神色自若,大腦卻在飛速串聯關聯詞,等到連接完成後,她便立刻反應了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前頭周明明的手:“單阿姨是你媽媽?”
“……是。”周明明有幾分錯愕,被抓得措手不及。
“我真的非常喜歡單阿姨!”林佩珍有些結巴了起來,“……我,我挺願意去你們家的,那你說,單阿姨會願意給我畫畫嗎?”
“……會的,佩珍姐,我媽說她畫的不太好,只要你不嫌棄……”周明明也跟着結巴了起來。
“不嫌棄!我一點也不嫌棄。”林佩珍恨不得把周明明拉過來親一口,自己最喜歡的公司夥伴和自己最喜歡的單阿姨加在一起,已經不是雙倍的快樂,而是三倍的快樂!她恨不得激動的哼首歌,開心得不行,原來兜兜轉轉,最幸運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別人,而是她!
周明明看着林佩珍的笑也跟着笑了:“佩珍姐,如果不是你啊,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媽媽就是那個單阿姨呢!等過段時間咱們這個項目完了,再到我家裡頭去做客,到時候我也好騰出時間來去準備準備。”
她說得話一字一句地砸到了林佩珍的心裡,林佩珍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她一直和其他粉絲吐槽的單阿姨女婿家正是周明明的夫家,可這麼一聯想,她便越發地作嘔,周明明是怎樣的一個好孩子,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原本在公司裡做的好好的,自從出了嫁,周明明連偶爾晚下班,都要跑到廁所裡去接電話,這些事情她們早就聽在耳朵裡,更別說幾個月前,有一次周明明的婆婆還打電話到她這裡冷嘲熱諷,說些什麼女人該回去好好的顧家之類的大道理,若不是林佩珍和周明明一向關係好,直接把事情在她這裡壓了下去,要是鬧到領導那裡去,明明以後的升職路估計又得多幾個大門檻。
越是這麼想,林佩珍越是生氣,她抓着周明明的手,示意對方繼續坐着,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了起來:“對了,明明,既然剛好你進來,不如我叫點餐,我們等下一邊吃一邊聊聊,你也知道咱們這個項目最近比較忙,你不得不經常留下來加班,我怕你老公那邊又發火。”
她這話一說,周明明便也臉色一暗地坐了下來,她低着頭,吞吞吐吐了起來:“沒事的,佩珍姐,我會盡量協調的,你放心……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怎麼加班的,我基本每天準時回去,在家辦公的。”
事實上,公司裡的忙碌向來也是階段性的,這段時間項目收尾,她做爲負責人總歸要忙一些,可這忙,倒也不像是那些程序員之類的什麼看清晨的日出,只不過是晚下班幾個小時,而她早就和項目組的人協調清楚要提前回去,在家辦公的事情,所以倒總是挺準時就回家。
“哦,是這樣的嗎?”林佩珍已經點完了餐,她看向周明明的眼神很認真,“明明,你可別忘了,我也在你們項目組的羣裡面,我是親眼看到的,你有時候一兩點還在回消息,當然工作是很重要,可公司裡從來沒有把人壓榨得不要家庭的習慣,你佩珍姐我是過來人,一直以來也很擔心你。”
周明明苦笑了笑,她能說什麼,她能說她和丈夫這幾個月來已經沒什麼夫妻生活了嗎?自從那一天,丈夫拒絕了她搬出去的請求,又對她說,叫她安分點,回家去工作後,她只感覺這顆心冷了大半,第二天,她更是沒忍住,直接和吳媽媽說自己要加班的事情,甚至還和吳媽媽起了兩次衝突……
她只覺得她在那個家,就像是個住家保姆一樣,每天到家忙活完家務之後才能休息,不,住家保姆好歹還有工資,好歹還有休息日,可她呢,連休息日都沒。
“我挺好的,我真的挺好的。”周明明看向林佩珍,她的眼裡有些狼狽地想要逃避,還帶着幾分期盼,“一切也會好的,我想婚姻總是需要磨合的,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的。”現在媽媽好不容易開心點了,她不想要給媽媽帶來不快樂。
林佩珍看着眼前這個算是她看着在公司裡摸滾打爬成長的女孩,心裡很是心疼,可有很多話,在心裡頭卻也不好說出來:“結了婚,就要對婚姻、對自己負責任,可有時候,哪有這麼容易?”
她輕輕地拍了拍女孩,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回憶:“地球上有多少人你知道嗎?人和人又有多麼的不同你知道嗎?要找到一個和你完全契合的人真的很難,是,長輩們大多告訴我們,婚姻是遷就,遷就久了就會穩定,可世界上一定有永遠不相容的人,也有永遠不相容的事情,我只能告訴你明明,在我發覺我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改變一切的時候,我放棄了,我希望你過得好,可我不希望你勉強。”
“勉強也許能帶來幸福,可更多的時候,只會帶來痛苦。”她說得認真,“大多人都是勸和不勸分,我是過來人,說實話,我也勸和,是怕別人衝動的決定影響了一輩子,可你不一樣,明明,我和你這麼多年的交情,你每次有什麼事情就憋在心裡,堅信自己能解決,可真的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自己努力就能解決的,你要知道,總有事情,是無能爲力的,那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你想要爲別人好,讓大家都好,可別人、大家真的需要這份好嗎?你有問過你的這份隱忍,真的會給別人帶來快樂嗎?”林佩珍語重心長,哪怕她知道說這些話根本是得罪人,甚至在有些人心裡是攪家精,可她從周明明偶爾泄露出的那點小情緒,那點線索她能看出,明明在這段婚姻中的痛苦,更別說今天還結合上了單阿姨的經歷。
一個男人,不能管好他的家人,看不起他妻子的家人,不能尊重妻子的努力,讓自己的妻子每天晚上回去,偷偷摸摸地避開人工作到凌晨兩三點,據說還要她的妻子每天晚上回去洗一家子的碗筷東西,打掃衛生個一兩個小時沒人搭把手……當然,單挑出來也許都沒這麼糟糕,可結合在一起,林佩珍絲毫不覺得這個男人是個良配。
“佩珍姐,你的餐點來了。”周明明剛要回答,便又低下頭不吭聲,是前臺的姑娘,幫忙收好了外賣送了進來,今天叫的菜色都挺簡單,是沙拉,畢竟林佩珍喜歡控制體重,不過在她看來周明明有些過瘦,便額外地幫忙加了什麼龍利魚、鴨胸肉。
“來,吃吧。”可這餐盒一打開,林佩珍便有些愕然地看着周明明只是聞到味道便皺了皺鼻子,乾嘔起來的模樣,她的心跟着一緊,忙問道:“明明,你上回來月經是什麼時候?”
周明明乾嘔完,白着臉看向了林佩珍,她剛想擺擺手和對方說自己沒問題,畢竟她和丈夫這兩個月來哪有什麼夫妻生活,可分明兩個月前的那兩天,是有什麼的……她眼神有些慌亂的看着林佩珍,剛剛被說動的心卻又忽然一沉,越沉越低。
……
“浩海哥,你說……這可怎麼辦啊。”呂曉梅坐在車上咬着脣看向了身邊的吳浩海,她做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她的好朋友一向準時,這次遲到了兩個禮拜她心裡頭便有了猜測,昨天晚上便買了驗孕棒,得出的結果恰恰正是她所想要的,她在一測出結果的時候,便已經將照片發給了吳浩海,只等着對方回覆。
“我們先到醫院裡頭確認一下……”吳浩海根本無法形容今天自己一大早睡醒看到消息時的心情,那時候他最慶幸的便是媽媽已經早早地把妻子叫出去做早飯,否則他估計他都能當場露出馬腳。
呂曉梅看着吳浩海,生生落了淚:“這驗孕棒我試了好幾家的,基本上是準了的……現在的問題不是醫生確認不確認,我想知道的是,你願意爲我負責任嗎?”她眼淚從眼角滑落,倒是沒有破壞她清秀的臉,只是要她看起來分外的可憐。
今天她早就打定了注意,她可不管吳浩海有什麼心思,她是得把這事情定下來,甚至她昨天還偷偷發了幾條朋友圈暗示,就等吳小妹找上門來了,她向來喜歡自己把事情掌握在手中,可不希望把命運搭在別人身上。
吳浩海用力地撥弄了下頭髮,滿心煩悶,他看向呂曉梅:“你想要知道,我也想要知道,你說現在這事情整的!到時候被鬧到單位可要怎麼辦?你想過這個問題嗎?咱們這到時候被殺雞給猴看,整的丟人了,以後誰都擡不起頭。”
他雖然知道周明明一向不是那種愛鬧事的人,可誰知道遇到了小三的女人會怎麼抓狂?吳浩海可不敢替她打包票,如果能重來,他肯定要做好安全措施的,就算他真打算和呂曉梅在一起,也不能這麼猴急。
呂曉梅一聽這話心便涼了一半,她伸出手往門那邊搗鼓了兩下,假裝要下車,如她所料的吳浩海一下抓住了她的手:“你現在是鬧什麼呢?別這樣了,我已經夠煩了。”
她帶着哭腔便回道:“你現在的意思是我懷孕你很生氣了是吧,你根本不想離婚,那你就和你老婆好好過吧,你幹嘛要同意和我在一塊,我是小三,我不就是喜歡你嗎?成,我自己去把這個孩子打掉,這樣總行了吧?反正現在月份也不大,聽說藥流就行,這樣纔不會打擾你們夫妻的美滿生活了對不對。”
“曉梅,你聽我說。”吳浩海有些無奈地將對方按在自己的身上,生怕對方往外跑,他對呂曉梅不是沒有感情的,既然當初願意和呂曉梅勾搭在一起,他的心裡肯定是有了異心的,可這份異心還不足以支撐他去面對離婚,沒名聲的事實,他無奈地嘆息到:“萬事不也得從長計議嗎?剛剛我不也和你說過了,咱們倆都在單位裡頭工作,你爸爸也是單位人,到時候鬧出這些事情來,誰能做人?更別說我和她剛離婚你就生個孩子出來,到時候多難看?”
他倒也不是什麼戀愛腦,呂曉梅會因爲感情衝昏頭腦,他不會,他還打算在單位裡頭往上爬呢!
呂曉梅緊緊地貼在吳浩海的耳邊,輕聲地說着:“浩海哥,我們可以讓周明明變成過錯方啊。”
“她,她怎麼可能是過錯方?”吳浩海很是無奈地搖了搖手,雖說他心裡對周明明有火,也和對方吵了好幾次,可週明明做媳婦還是沒話說,平時天天回家就幹家務活,除卻偶爾和媽媽頂嘴哪有什麼大錯。
“是,我們讓她變成過錯方呀。”呂曉梅繼續往下說,她爲了今天可準備了好些天了。
……
“不行不行,這事情不行!”吳浩海有些慌張地開了車門,“我們先去醫院裡頭排隊做檢查,到時候再說!”他被呂曉梅說的這些搞得有些慌亂了起來,他想離婚,可不至於爲了個離婚搞成這樣吧?大不了就讓呂曉梅先把孩子流了,以後從長計議。
呂曉梅委屈巴巴地跟在吳浩海後面,低着頭,可眼神越來越兇了起來,可忽然,她愣住了,他們在剛在人民醫院婦產科門診那頭掛上號,就聽到前頭叫號機子叫上了號。
“請2993號周明明到3號診室。”隨着叫號,他們隔着人羣便看着周明明在一位女士的攙扶下進了三號診室。
呂曉梅抿着脣,知道機會來了。
……
遠遠地老舊小區裡,坐在輪椅上的單靜秋剛完成了一副畫作,她美滋滋地將畫擡起來,看着畫頗爲自得。
畫面上,是一位老翁坐在石頭上釣着魚,下頭的魚鉤是直的,旁邊只寫着幾個字“單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