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靠在書房沙發上的羅蘭緩緩地打出個問號。
隨着《泰坦尼克號》大爆而洋溢的開心笑容，正在衰退。
雖然斯皮爾伯格沒有把話說清楚，但羅蘭仍舊聽明白了。
‘拿了人生當中最不可能拿到的獎’——這指的不就是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嗎？
他拿影帝？
這不就是在開玩笑嘛？
“史蒂文……這個笑話不好笑……”搭在沙發扶手上的五指無序敲動，與真皮沙發磨蹭而出的噠噠聲響詮釋了羅蘭此刻的心情，“之所以給凱特衝奧，是因爲有成功先例。”
“她的年齡、她的表演都不是問題，而我們要解決的，就是抹除評委們對年輕演員不該提早獲獎的刻板印象，而有你們在，有六大在，這個問題也很好解決……”
說到這兒，羅蘭又頓了頓，右手捏了捏晴明穴，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說道：“但是……”
“我的問題就太多了。”
“你見過奧斯卡把最佳男主角頒給三十歲以下的傢伙的嗎？”
“你見過奧斯卡把最佳男主角頒給二十歲的傢伙的嗎？”
“你見過奧斯卡把最佳男主角頒給十八歲的傢伙嗎？”
“Come on！明年奧斯卡頒獎的時候，我才十八歲零三個月！”
“光是年齡問題，我就不可能拿這個獎！”
“更何況，你覺得我掌握的技巧，能夠和其他人相提並論嗎？”
“你、湯姆、還有其他人，你們都清楚，我的表演，也就這樣了……”
“高難度的角色我演不了，而我能演的角色，觀衆們在乎的也只是我這帥氣迷人的臉。”
“所以……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會拿獎，同樣我也沒想着往這邊鑽研，你知道，我們是一類人，我們喜歡的並不是表演或者導演，我們喜歡的是這個事物的本身，喜歡的是創造了一個觀衆認可世界後的成就感……所以……你怎麼會突然和我說起這件事情？”
絮絮叨叨的話語，聽得斯皮爾伯格笑意連連。
他知道羅蘭說的是事實，可問題是，他所強調的最好機會，其實也是事實啊！
他準備瓦解羅蘭那不切實際的自我否定。
“羅蘭，首先，你覺得你的年齡是你拿獎的障礙，對吧？”
“是的。”
“那你有考慮過，你現在對標的人羣，都是哪些人嗎？”
“演員啊……”羅蘭回答的理所應當。
斯皮爾伯格倒是反駁說，“你爲什麼要把自己對標到演員的位置上？你對標的難道不是秀蘭-鄧波兒嗎？你給大衆最深的印象，根本就不是你塑造了什麼角色，而是在過去的十年裡，你用各種電影彌補了他們心中的缺失，不是你演得好，而是他們需要你演的美好……”
“呃……史蒂文……你這麼說，那就太傷人了啊……”羅蘭撇了撇嘴。
如果不是因爲老頭兒和他聊的是正事，他都要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眼瞅着《泰坦尼克號》可能會打破《侏羅紀公園》的票房記錄，故意跳出來膈應自己了。
斯皮爾伯格顯然沒想那麼多，又或者說，羅蘭的反應全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傷人？喔！天吶！你別在我的面前裝了好麼？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評價，而我想說的其實是，秀蘭-鄧波兒之所以能拿奧斯卡，是因爲她彌補了大衆心中的缺失，大衆希望她拿，所以她拿了……”
“我知道你可能想說，她是上帝在大蕭條時期，給阿美利加人民一道絕妙的撫慰式甜點，是時代背景下的特殊產物，而且她拿的只是特別獎，但……”
“你難道不覺得，在沒有時代背景的情況下，你的成績，比她還要恐怖嗎？”
“又或者說，《小鬼當家》、《終結者2》、《侏羅紀公園》、《獅子王》、《蜘蛛俠》、《泰坦尼克號》，這些電影哪個不是時代浪潮所催生出來的產物？”
“要說順應時代，誰能比得過你？”
羅蘭嘆了口氣，本還靠在沙發上的他扭動身軀，平躺了下來。
沒錯，雖然外界給他的評價，是恐怖的票房終結者，但實際上，一個又一個的票房記錄不過是順應時代潮流而唾手可得的產物罷了，這些電影都是先做到了某個領域的歷史第一，然後在收割票房，若是非要強調時代背景下的特殊產物，那……
羅蘭敢說自己是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他吃到了九十年代電影行業技術發展的所有紅利，而在能和詹姆斯-卡梅隆相互踹屁股的情況下，在握有《指環王》版權的情況下，之後的紅利，也已經在他手上了。
“但問題是，順應時代，只能收穫大衆的歡迎，沒法解決人爲製造的問題。”
“你說幫我公關個奧斯卡特別獎，我信。”
“你要是說最佳男主角……”
“史蒂文，你這是想要讓我死啊……”
“我現在之所以活的好好地，還不是因爲我從來就不去和那些演員們搶飯吃嗎？”
“湯姆-漢克斯之所以願意教我，不還是因爲我不會去搶他的本子嗎？”
“可以一旦我加入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競爭，那……”
“之前的朋友都會成爲敵人……”
“因爲我現在，在侵吞他們的利益。”
羅蘭活的很明白，他在圈內人緣好，除了有背後這幾尊大佛罩着，其實也和他自己不過線有關，他演的本子，那些成名的演員演不了，而那些成名演員所需要的優秀劇本，羅蘭也不去染指，如此一來，纔會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若是打破了這個平衡……
事情就麻煩了。
雖然羅蘭不怕麻煩，但他也討厭麻煩。
表演只是他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的法門，在積累的初期，他就沒和人幹上，而現在已經積累的差不多了，那就更沒有必要和別人對毆了……
然而，在聽到羅蘭那利益分配的言論後，電話那頭的斯皮爾伯格，卻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爲什麼和你說今年是最好的機會嗎？因爲目前來看，這個蛋糕，沒人吃得下……”
“今年要衝擊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傢伙，其實就那幾個……”
“演了《搖尾狗》的達斯汀-霍夫曼，他肯定會有提名，但是，達斯汀在八零年已經憑藉《克萊默夫婦》、八九年憑藉《雨人》，拿過兩尊小金人了，你覺得他可能再拿嗎？”
“然後是出演了《傳教士》的羅伯特-杜瓦爾。”
“當年他雖然沒有憑藉《教父》和《現代啓示錄》拿到奧斯卡最佳男配，但是他在八三年憑藉《溫柔的憐憫》拿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他不是湯姆、不是達斯汀，一個已經是極限，兩個根本不可能。”
“緊接着便是彼得-方達，今年主演了《養蜂家人》。”
“彼得-方達你應該知道吧？方達家族的人，他父親亨利-方達，就是五八年拍了《十二怒漢》的傢伙，八二年憑藉《金色池塘》拿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拿獎之後的同年，就過世了。”
“而亨利-方達的女兒也簡-方達，也和他一同出演了《金色池塘》，拿了最佳女配提名，但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簡-方達在七一年就憑藉《花街殺人王》、七九年憑藉《榮歸》拿了兩次奧斯卡最佳女主角，而她現在，還是CNN創始人特德-特納的妻子……”
“我和你說這麼多，是想告訴你，彼得-方達自己心裡都清楚，自己拿不到奧斯卡的，他們家三尊奧斯卡用盡了資源，當年《金色池塘》衝獎時，特德-特納也出手了，但那些評委只願意瞧在亨利-方達久病纏身，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情況下給他投了一票……”
“而在刨除不可能在拿獎的達斯汀-霍夫曼、羅伯特-杜瓦爾、彼得-方達這三位之後，今年還有可能入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角逐的，還有馬特-達蒙和傑克-尼科爾森。”
“馬特-達蒙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羅賓-威廉姆斯出演的《心靈捕手》就是他編寫的劇本，他也出演了主角，但是，《心靈捕手》這個項目，我們已經說好了，羅賓需要一個奧斯卡男配，我們會幫他衝獎，與此同時，馬特-達蒙就被戰略放棄。”
“好吧，就算不放棄，你也能K.O.掉他……”
“這麼一來，是不是覺得，自己依舊沒有機會啊？”
“因爲傑克-尼科爾森可是有能力拿兩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人！”
“他七五年憑藉《飛越瘋人院》拿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八三年憑藉《母女情深》拿了最佳男配角，今年還有一部《盡善盡美》，準備衝奧……”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會是他拿……”
“但是！”
“《盡善盡美》原定於十二月二十五日上映，只要在洛杉磯上映一週，它就能符合報名的條件，可問題來了，《泰坦尼克號》是十二月十九日上映的，你的三天一點五個億，讓市場上所有的電影都失去了攥取票房的可能，於是……”
“索尼便把《盡善盡美》給撤檔了！”
“因爲這是一個大成本的衝奧電影，製片成本超過五千萬！”
“如果給傑克-尼科爾森衝奧，強行上映，那這五千萬，基本上就砸了！”
“隨着索尼的移檔，《盡善盡美》的衝奧目標也放在了九九年的奧斯卡！”
“是的，你親手打死了最有希望在今年拿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的傢伙！”
“我說的最好的一年，不僅是因爲《泰坦尼克號》在票房市場上橫衝直撞，還因爲隨着《泰坦尼克號》的橫衝直撞，現在那些評委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把票投給誰了！”
握草！
躺在沙發上的羅蘭猛地坐起！
聽完斯皮爾伯格絮絮叨叨大堆話語後，羅蘭心裡，宛若有一萬匹草擬嗎一般，奔騰而過！
《盡善盡美》被《泰坦尼克號》嚇得撤檔了？
這這這這這……
雖然羅蘭記不清楚奧斯卡每年的獲獎名單到底是什麼，但傑克-尼科爾森兩次影帝的影片，他還是印象深刻的，重點是，在他的前世，傑克-尼科爾森憑《盡善盡美》第二次拿影帝時，那一屆的所有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人選，全都被噴了，因爲——
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不在名單之上。
很多觀衆其實並不清楚演員表現的怎樣，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覺得能調動他們情緒，讓他們產生共鳴的演員，那就是演技精湛……
傑克-尼科爾森、馬特-達蒙、羅伯特-杜瓦爾、彼得-方達、達斯汀-霍夫曼這些人在當年的衝奧電影上沒有做到，所以觀衆們覺得他們演得不好，但小李子做到了，所以他演得好……
觀衆就是這麼的純粹嘛……
但評委……
好吧，評委其實也不怎麼公正，他們也會論資排輩，可問題是，現在論資排輩的計劃被橫掃一切的《泰坦尼克號》給撞的稀碎，那……
還怎麼論資排輩？
給達斯汀-霍夫曼？
握草！
那支持湯姆-漢克斯的人就不滿了！
當年《阿波羅13號》就是因爲沒人能拿三個的理由，而把他給斃了的！
給羅伯特-杜瓦爾？
握草！
那一堆拿了一個小金人的傢伙都不滿了！
羅伯特-杜瓦爾和達斯汀-霍夫曼、湯姆-漢克斯有明顯差距，他能拿兩個，我們憑啥不行？
給彼得-方達？
別開玩笑了好麼！
他們家已經拿了三個了！
在給彼得-方達一個，那不就要追上科波拉家族了？
憑啥？！
拿給馬特-達蒙？
好吧，學院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給了馬特-達蒙，那湯姆-克魯斯、布拉德-皮特等所有新生代的演員們，都會不滿。
如此一來，在傑克-尼科爾森已經被索尼ban掉的情況下……
在其餘四個最有力競爭者根本就沒法拿獎的情況下……
在羅蘭可以通過六大公關的情況下……
在斯皮爾伯格這個能公關出三連冠的傢伙的參謀下……
在粉絲們希望瞧見世紀之愛更加偉大的情況下……
這，就是最好的時代！
羅蘭覺得自己還真能站起來——
“這獎我要了，誰贊成？誰反對？”
當斯皮爾伯格說完之後，電話兩頭，便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概過了有小一分鐘，噼裡啪啦的聲響驟然而起。
雖然老頭兒並沒有親臨現場，但那帶有笑意的眼眸似乎能夠跨越空間，瞧見一切。
“Yeah！Yeah！！Yeah！！！”
“Wow！Wow！！Wow！！！”
雖然羅蘭不在乎這玩意，但有機會攥取，總比沒機會看着要好，對吧？
在不在乎是一回事兒！拿不拿得到又是一回事兒！
即便他對獎項不感冒，但他的粉絲對獎項很感冒啊！
而且，他若是沒記錯的話，《盡善盡美》其實包攬了這一屆奧斯卡的影帝影后。
現在，最大的威脅被資本親手ban了？
羅蘭做夢都要笑醒啊！
從沙發上跳起的他，將書桌上的書籍全都推了！
重物落地的雜亂聲響，對於他而言，卻是最美妙的樂章！
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東西，當他氣喘吁吁的雙手叉腰，環顧四周時，書籍資料，散落腳旁，座椅凳子，掀翻在地，若是非要形容，那就是……
和凱特玩了兩年，也沒鬧騰到現在這麼亂。
“嗨！史蒂文！你還在嗎？”羅蘭再次拿起手機，重新倒在沙發上的他臉上就只有興奮。
“當然……很高興對嗎？是不是也覺得眼下的局面，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Yeah！Yeah！Yeah！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你怎麼會騙我呢？對吧？”
不要麪皮的嬉笑話語聽得老頭兒直翻白眼，他笑着道：“那麼現在，你覺得我有必要在向六大提交合作意向之前，先和你修改一下衝奧目標嗎？”
“這真的是太有必要了……”羅蘭用稱讚的語氣說。
不過，在興奮的同時，羅蘭的腦中，也冒出了一句話——
‘但是，古爾丹，代價是什麼呢？’
“你覺得我需要付出什麼？”
“給凱特衝奧和給我們兩個一起衝奧，那可是兩個不同的價碼……”
“史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