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下來和忙碌起來的狀態是不同的,拍戲和日常工作的狀態也不同。
新線攝影棚裡,此時靠近東側的幾間樓房就正被《調音師》的佈景團隊按照劇本的需求佈置還原。
房間內,率先入眼的是一盞高架着的照明燈,倒不是自然光不能拍,而是今天的天氣導致光線感不夠強烈,沒法達到導演想要的那種——青天白日下,一個“瞎子”目睹了一起兇殺案——高懸着的太陽,和人命的消逝形成的強烈對比。
畢竟這一幕是整個故事的開端,是要讓觀衆看得心底犯涼,代入感加深的一段。
“你不是拍過他們公司的戲嗎?感覺怎麼樣?”
走廊外的另一間屋子,瞧着忙而不亂的佈置現場,菲麗西提-霍夫曼看向爲了角色增肥少許,有了一點小肚腩的喬什。
“他對待演員不算嚴厲,而且很會說戲,演他的戲算是很輕鬆了。”因爲《老無所依》的獵人一角煥發事業第二春的喬什樂呵道。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參演這種大導演的戲。”
菲麗西提也算是女星中大器晚成的代表,年輕時候在百老匯打拼出過不少成績,只可惜有門路闖蕩好萊塢後卻並不成功,甚至可以說失敗,只偶爾出演一些小配角,跟很多不出名的演員一樣經常會爲下一個演出機會擔心,後來更是乾脆爲了兩個小孩變成了專職主婦。
不過命運弄人的是,在她最想要成名的年紀裡,堅持和努力不見回報,40多歲把小孩都帶大後,她反而靠着《絕望主婦》大紅,職業生涯飛速上升。
2005年她獲得艾美獎喜劇類劇集最佳女主,06年又靠着《穿越美國》中的出色演出爲其贏得了多個電影節影后殊榮,以及金球獎劇情片最佳女主角,電影獨立精神獎影后和奧斯卡影后提名,瞬間晉級少有的影后實力派代表,星路坦順。
所以說事態變化,真的無常!
......
三十分鐘過後,劇組開鏡、演員站位,一系列駕輕就熟。
這場戲會用到雙近景機位,營造出“小”空間的感覺,當托馬斯調試好鏡頭角度,比劃了個ok的手勢,燈光組也在催促下架設好光源,沒辦法,燈光組永遠是最需要臨時改變的崗位,有時候只是因爲演員這一環,他們就得推翻重來。
更別提因爲外面自然光的不足,以及場景需要很強的光線感。這都需要大量的燈光設計。
等到這一切微調結束,希斯-萊傑帶着墨鏡坐在鋼琴前,旁邊正是徐娘半老但不減風情的菲麗西提。
她的上衣袖口處帶着污痕,表情上的防備呼之欲出。
“action——”
隨着場記打板,菲麗西提試探的問道:“你的眼睛是完全看不見,還是說......”
希斯-萊傑雖然一開始有些驚訝、內心稍稍慌亂,但很快平靜下來,重複着無數次的謊言,“我14歲那年被板球砸到了頭,視覺神經受損,已經完全不能視物了......”
兩個人,一個是家庭主婦,卻不甘無趣,與當地警長髮生關係,乃至於被撞破後失手殺死丈夫;一個是爲了保持專注苦練琴技而主動放棄眼睛,卻逐漸享受到盲人的社會優待,偶然被邀請的私人演奏發生意外後捲入命案的倒黴蛋。
雙方的這一設定就顯得很有戲劇感。
或者說,《調音師》的故事出彩的地方在於,每個角色都是在應有框架之外,發生了不可預料的轉變。
家庭主婦偷情,但沒想過殺死丈夫,結果在結婚紀念日的那天,丈夫爲了給妻子一個驚喜,故意說要去趟外地,其實卻邀請了一位鋼琴師,自己也準備了紅酒、鮮花......
鋼琴師本來不盲,但卻必須把自己當成盲人,他也不是事先有了壞的心思,而是在失去光明的日子裡,接連遇到了愛情、工作和人們的稱讚,這才發現盲人鋼琴師的好處......
後世,這部戲除了多重反轉的情節設計,光是角色上的身份定義就讓人拍案叫絕,一樁樁的巧合,一次次的偶然,改變了劇中角色本該制定好的人生軌跡。
場上。
兩人的對戲很默契,無論是言語上的試探,還是行爲上的試探,都應付得很好,直到喬什的加入,三人份的對峙,萊曼才喊了第一次“咔”。
劇組停下來後,萊曼湊到了三位演員的身邊。
“不行,這段不夠和諧。”
“和諧?難道不是緊張嗎?”喬什疑惑的問道:“按照劇本上所寫的:鋼琴師爲了緩解女主人的試探攻勢,主動提出要上廁所,卻不料女主人跟了上來,而且洗手間藏着一個拿着手槍的男人。這應該是很緊張的一幕。”
“緊張是呈現給觀衆的反饋。我的意思是,你們的站位拉不出空間感,對峙的程度還可以往上提提,按照你們剛剛的表演,希斯被攙扶着走進來,你站在洗手間角落,三個人不在一條線上,眼神交匯的衝突感有些弱。
所以等會我們試着這樣拍,他走進來尿尿,你站在馬桶右前側,手槍適當的瞄準他的眉心,你扶他進來,然後後退一小步,落於馬桶斜後側,接着你們兩個眼神交流該怎麼處置這個突然闖入的麻煩......”
是的,無論裝盲人裝得多麼像,慌亂的人第一思維依舊是滅口,這纔有了後續橋段的展開。
“明白了嗎?”
萊曼看着三人,三人瞭解的點頭。
而希斯-萊傑呢,則露出善意的笑容,口中一直重複着“麻煩了”,慢吞吞的被指引着挪動,然後在很有意思的注視下,毫無慌亂的噓噓——到時候這裡配一個畫外音,也就是水流不斷的聲音,以顯示僞裝的高級。
畢竟,被人盯着,還是一個拿着手槍的人盯着,還是需要幾分鎮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