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寨子裡出了事,大部分人馬都離開了,但水匪倒還是沒忘了他二人。吃飯時,徐謹好奇地問道:“你說,能發生什麼事呢?”
趙明庭夾了一塊肉給她,搖搖頭答道:“不知道。不過與水路有關就是了。”
廢話。徐謹失望地嚼着肉,腦中又閃過疑問。她看了看房門的位置,將聲音壓低,幾近脣語:“你費力來這兒做什麼?韓伯光他們呢?”
趙明庭答道:“來此有事唄,他們有他們的差事。”
“……”徐謹白他一眼,大口吃飯。
趙明庭看她那小齣兒,有些好笑。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三言兩語講不清楚,只是這夥兒水匪不單單是水匪那麼簡單罷了,我來此就是想探探他們的虛實。”
“……”徐謹將臉埋在碗裡不搭理他,愛說不說。
“只是有一點,你不要擔心就是了,我保證啊,會讓你一個頭髮絲都不少地離開。”
“自然,”徐謹嘴裡有一大口飯,聲音模糊不清。她嚥下飯後冷嗤道:“你現在若是說我只管自己,不必管你和你的計劃,我自己也能逃出去。”
似乎眼前是個小孩子一般,打不得罵不得,還反駁不得。看着這個比他小八歲的小人兒,趙明庭頭疼地答應着:“是,是,你厲害着呢。”
“嘿,你這什麼態度?”
“說你厲害啊,女英雄。只不過咱就不必冒險了,一切尚在計劃中。”
……
一直到晚上,寨中燃起火把,婁廣秀才帶着夏侯惇,水鼉龍和黑麪鬼等幾路人馬回來。
外面突然雜七雜八、粗生喝氣的,伴隨着腳步聲和兵刃聲,寨子裡一陣雀躍,徐謹和趙明庭知道,他們回來了。
只是雀躍過後,喧鬧中似乎帶着讓人不安的聲音,水匪們一個接着一個地喊着什麼。
“都起開!”是水鼉龍的聲音。
……
“大當家的怎麼了?”
……
“大當家的受傷了!”
……
“快!讓開,大當家的受傷了!”
……
“他孃的,甘佗呢?!快叫他過來!”
……
婁廣秀受傷了。似乎所有人都很慌。徐謹也有些奇怪的感覺:雖然婁廣秀是個女子,但是她怎麼就受傷了?
外面亂做一團,人都往那座高大的木樓去了。徐謹有些擔心,她巴巴地趴在門縫上喃喃道:“她怎麼受傷了,傷到哪兒了呢?”
趙明庭提溜着她的後衣領往回扯,“關你什麼事啊。”
“不關我的事,還不關你的事嗎?”
“我?”趙明庭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釋。
徐謹本想說出自己的猜測,但話到嘴邊兒,想想還是算了,趙明庭他們自有計劃,被困在這裡不會太久的。她一離開這個寨子就去找挽挽,還是不跟着趟這個渾水了。“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昨晚?”趙明庭不明所以,握着下巴想了想後,露出了一排好看的大白牙。他抻着懶腰說道:“昨晚可是很精彩呢,一夜沒睡,累死我了。”
“……”徐謹看他這副誇張的樣子,有些鄙夷。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什麼被踢翻了的聲音,幾個水匪不知是在爭論還是在說什麼。
徐謹和趙明庭又一動不動地凝神去聽,似乎是有人要出去找什麼。
“大當家的應該是傷到內臟了,不然不會流這麼多血,我……我師父教我的我一時之間有……有點想不起來,看大當家那個樣子,我……我有點……”
……
“廢物!”
……
“他孃的,那你說怎麼辦!快出個招兒!大當家的有個好歹我活剮了你!”
……
“哎呦我的夏爺龍爺,各位大爺當家,我也不想啊,但是我師父走的急……”
……
“少放屁!他們已經出去找郎中了,郎中來之前你給老子護住大當家!”
……
“這……需得儘快……”
……
“大當家傷的很重。”徐謹看着趙明庭說道。
“嗯……”趙明庭面色凝重,婁廣秀真的受了重傷,這就不大好了。
外面看門的也踮着腳,抻脖子遠眺木樓的方向。
“大當家受了重傷啊?!這怎麼辦……”
……
“是啊,大當家不會有事吧……”
……
就在寨中所有人爲了婁廣秀的傷大失方寸時,角落的一個茅草屋中傳來一道少年清朗的聲音:
“放我出去,我是朱龐安的徒弟。”
南陽朱氏享譽大魏,朱龐安鶴髮童顏,如同長生不老的神仙,他本身就是一塊兒活招牌。
雞鳴時辰,天剛要放亮,外面灰沉沉、涼絲絲的,還有一股潮溼的水汽。但此時寨子中站着滿滿登登的粗野漢子,他們都在等木樓裡的動靜。
趙明庭負手站在門外,同樣一言不發地注視着那厚重的紅木門。
“嘩啦”一聲,是鐵門栓開合的聲音,一個頭上綁着布巾的年輕人走了出來,緊接着是一個比他更瘦弱的素衣少年。
好不容易等他們二人出來了,滿寨子的水匪都黑壓壓地圍了上去。
“如何了?治好了嗎?!”水鼉龍滿眼猩紅地衝上去問道。
緊接着夏侯惇、黑麪鬼、小白也擔憂地追問着:“是啊,大當家的怎麼樣了?!”
老書生一手背在後面,一手捋着刻意蓄起來的鬍鬚說道:“都聽他說。”
甘佗臉色明顯輕鬆很多,徐謹被四五百號五大三粗的水匪們圍住,絲毫沒有怯意,她用那行醫時慣用的平靜語調解釋道:
“大當家根骨奇佳,吉人天相,雖傷到了脾,但已並無大礙,修養兩日就好了。”
“真的?”
“你沒騙我們吧?”
“大當家真沒事?”
……
水匪們一個個的都瞪着大眼珠子盯着徐謹,徐謹肯定地點了點頭。甘佗在徐謹旁邊也打保票:
“是真的,放心吧,這可是神醫朱老先生的高徒,大當家的真的沒事了。”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像只大水牛一般的夏侯惇這時抹了把眼淚,嘴裡唸叨着:“大當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水鼉龍急切地問道:“我現在能進去看看大當家嗎?”
不等徐謹回答,黑麪鬼厭惡地衝他嚷道:“你讓大當家好好歇着吧,男女有別,你不知羞恥,別壞了大當家的清譽。”
“你!我看你是想死!”
水鼉龍惱羞成怒又要動手,徐謹不耐地低喝一聲:“住手!”
水鼉龍和黑麪鬼都停下來看着她。
“要打去那邊打,這間木樓周圍定要安靜,大當家需要靜養。”
兩人互相瞪了一眼,不再出聲,老書生年紀最長,又是二當家,開口鄭重地代表水寨向她道謝,所有水匪竟都給她跪下行了三拜。
徐謹覺得自己肯定要折壽的,這時人羣中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好了,她也該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