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遊園

馮小天的生日到來得悄無聲息。

大概是爲了出來玩,馮小天把她那頭長髮綁了個高馬尾,看上去清爽利落,幾個年輕人站在無人的遊樂園門口,成了四下唯一的風景線。

已經到的人裡熟面孔不少,看見顧也凡二人紛紛圍上來打招呼。

樊奕不用給誰面子,更不耐煩寒暄,徑自跑到其中一人的面前,圍着眼前的男人前前後後繞了三圈,上下打量,一臉驚訝:“……所以你爲什麼在這裡?你居然有空……不對,你居然能躲過你哥跑出來?”

明明是冬天,這身材高挑、面容英俊的男人還是一身襯衣西裝,彷彿感覺不到寒冷;被人這樣盯着看也一點壓力都沒有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優雅又從容。顧也凡自認是個高個兒,但他往對方身邊一站居然還略矮一點,這讓他剋制不住地頻頻朝對方的頭頂去瞄。

聞言,沈競溪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腔。

他的低笑聲猶如一隻輕柔的貓爪撓了下顧也凡的耳朵。

樊奕來回走了幾步,突然站定,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大爺似的笑容,用分外猥瑣的語氣說道:“不會是馮大小姐魅力這麼大,讓你不惜得罪你哥也要跑過來吧?看來我終於要有嫂子了?”

沈競溪端着的雲淡風輕瞬間破功,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馮小天魅力確實大,不過上鉤的是我姐,她今天把我姐請來了。我只是讓我姐幫我打了個電話給大哥。”

“你哥這麼好搞定?你明明把他形容的很恐怖。”樊奕狐疑道。

樊奕這句話聲音有點大,引得前方正和馮小天說話的一個年輕女人轉過頭來。她雙眼黑亮,眼波流轉,在三人臉上依次打了個轉,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沈競溪臉上,風情萬種地笑了笑。

沈競溪就着她的目光對她行了個躬身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姐姐大人神通廣大。”

這美豔動人的女人竟然就是沈競溪的姐姐。她明明沒有說話,那含笑的雙眼卻讓樊奕無端地起了身雞皮疙瘩,連忙收拾起自己那身時常外露的吊兒郎當,小學生似的挺直了背脊對她點頭致意:“沈小姐。”

“競溪的朋友就別和我客氣了,喊我聲盼姐就行。你就是樊奕吧?常聽競溪提起你,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家的照顧呢。”

沈盼走狀若不經意地扶了下樊奕的手臂,卻恰好破壞了他那種畢恭畢敬的姿態。

樊奕沒聽明白,轉頭疑惑地看着沈競溪。

沈競溪咳了一下,解釋道:“姐姐是醫生。”

難怪。樊奕恍然大悟,樊奕他二叔家是做醫療的,大概是有業務往來。他剛想推脫,卻聽沈盼又似懊惱地笑了一下:“瞧我,說這些幹嘛呢?今天是小天做東請咱們出來玩的,那就好好的玩,別說家裡的那些糟心事兒。這位是——?”她轉頭看着顧也凡。

顧也凡原本站在一旁放空,突然成了話題中心,愣了會兒纔回過神。他夜店小王子的開關此刻福至心靈地打開了,旋即瞪大眼睛做了個驚訝的表情:“盼姐好,我叫顧也凡,是樊奕的發小。剛纔我還以爲是哪裡的天使走丟了,正在思考附近哪兒有天堂,失禮了。”

說完自己先莞爾,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笑起來就成了兩輪新月,說不出的討人喜歡,語氣真摯又誠懇,就算是慣常聽見的吹捧也讓他說得像是事實。沈盼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沈競溪意味深長地看了顧也凡一眼。

顧也凡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沈競溪搖搖頭,“早就聽說顧先生風、流、倜、儻,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他像個古人那樣咬文嚼字,“風流”兩個字還被他念成了重音。

顧也凡臉上頓時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我的花名已經流傳到大洋彼岸去了嗎?不應該啊……”

世界第一顧吹樊奕先生迅速噤聲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深怕顧也凡反應過來是誰宣傳了他的事蹟。

沈盼“噗哧”一聲笑出來,嗔怪地推了沈競溪一把:“小寶真是的,就見不得別人誇你姐姐我漂亮。”

沈競溪:“……”

樊奕面容抽搐,顧也凡剛纔那純潔無害的笑容也僵在臉上,沈競溪面癱着臉把姐姐送回到馮小天身邊讓兩個女人繼續私房話。

沈盼一走,樊奕立刻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無聲地大笑——無聲是因爲沈盼走得不遠——他笑得前仰後合,指着沈競溪道:“小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也凡也笑得不行。

沈競溪黑着臉掩飾自己的尷尬:“那是小名。”

“你小名好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樊奕並不打算放過他。

“大寶二寶小寶,我家的小名都這樣,希望你有勇氣去嘲笑我哥哥姐姐。”

“不敢不敢,我還想給自己留條活路,嘲笑嘲笑你就好了,哈哈哈哈……”

若不是沈競溪的家教不容許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他真想把鞋子脫下來往樊奕臉上糊。

馮小天二十多次生日向來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今年突然來了出返璞歸真,趁沈家投資的遊樂園建成開放前的這幾天,借了沈盼的面子用一個極低的折扣價包了場,請圈中好友們體驗童年。

偌大的遊樂園就他們這一羣客人,可是工作人員都是按正式開放的標準來上班。沈競溪被自家大哥勒令在H市跟進家裡的投資項目,早就坐不住,這回除了姐姐開口,還用了個“驗收遊樂園建成成果”的理由,這才能跑出來鬆快兩天。

但不得不說,這個遊樂園真的挺不錯的。

顧也凡上一回去遊樂園好像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時光早已跑得不見影,物早已不是,人卻還是舊的。一晃多年,身邊依舊是樊奕,讓他有一種奇妙的穿越時空的錯覺。

記得他非常非常小的時候,自己長得還沒現在的腰身高,有一回和樊奕兩個熊孩子手拉手去鬼屋玩。樊奕小時候軟得像個姑娘,說話輕聲細語的,還不是現在這樣賤兮兮的樣子。那個鬼屋比較無聊,顧也凡並不覺得可怕,乾脆惡搞身邊的樊奕。

彼時膽小如鼠的樊妹妹成功被顧小賤嚇得尿了褲子。

想着想着顧也凡就笑了:“二狗,這回咱還去鬼屋麼?”

樊奕也想起了這檔子糗事,頓時用一張彷彿吃了屎的臉瞪着顧也凡:“你大爺。”

他難得吃癟的樣子讓沈競溪很感興趣:“鬼屋怎麼了?都是人扮的,樊奕不會怕吧?”

“我怕你……”樊奕立刻反駁,可他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也凡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對,他怕。”

滿腔的反駁之詞被噎在了喉嚨裡,樊奕只能拼命瞪着顧也凡,彷彿眼刀能夠砍死對方。

沈競溪完全沒看懂樊奕的眼神,興致勃勃地提議:“遊樂園裡真有鬼屋,要不我們去玩一下?”

樊奕:“……”

顧也凡雙眼一亮:“好啊。”

他拖着僵立的樊奕就跟着沈競溪走。

這地方伸手不見十指,什麼也看不見,樊奕只能朝前走。

啊,有人踩到了自己的鞋子,還有人在朝自己的耳後吹冷風,後面的人是……小凡。小凡是個活人,小凡是個活人,小凡是個活人,這人小時候就鬼屋裡嚇過自己,有前科,這次千萬不能再被他嚇到。

……啊!!!有有有一隻手在抓自己的腳踝,不不不那只是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別怕。

這次又是什麼……?不!!不要抓我手!!別怕樊樊樊……樊奕那不是鬼那是工作人員只是工作人員是人是人類活的人類而已!!!對現在響起的詭異腳步聲都是假的,錄音而已以爲能騙到我嗎啊哈哈哈……

冷不防黑暗裡亮起一束光,一顆臉頰凹陷臉色泛青的頭顱翻着白眼張着血盆大口出現在那一束光的正中間。

“啊——!!!!!!”

樊少爺爬出鬼屋的時候儼然一條半死不活的流浪狗。

沈競溪笑得肩膀一聳一聳,他的涵養融進了骨子裡,做不出樊奕那樣“仰天長笑”的笑法,但從他抖個不停的背影來看,顯然很歡樂的樣子。

顧也凡臉色有點白,不過他還是勾着嘴角笑了笑,誠懇地說:“不錯,這次有進步,並沒有尿褲子。”

樊奕連理他的力氣都沒有。

沈競溪笑夠了,回身問道:“他還尿過褲子?”

“嗯,”顧也凡點頭,“大概……好像是6歲?也是鬼屋。”

對方的臉蒼白的不對勁,沈競溪好不容易剋制住自己繼續笑的衝動,他打量了下顧也凡:“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聽到這話,死狗一樣的樊奕彷彿是迴光返照似的擡起頭,想要從顧也凡的臉上看出一絲害怕來。

顧也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深呼吸了幾下:“沒事,心臟有點過速。”

“你……還說你……不怕。”樊奕抽出全身的力氣也只說出六個字,但這個槽他不吐不快。

“心跳加速是進鬼屋的正常反應,和害怕還有一定的距離。”顧也凡平靜地糾正他,“站都站不起來的人想嘲諷我再回去修煉個八百年,跟你一比,我這點不適就是修出人身的老妖了,小妖精。”

樊奕癱坐在地上,只能衝他翻了個白眼以示不滿。

這對話聽着耳熟,他突然回憶起當日和袖舞月2v2時他說的話。

——“其實我就是終南山上一朵小花,修煉了八百年,終於修出人身了。”

那時候,也是他在打吧?

午後和煦的陽光將人染出一圈毛絨似的光暈來,微風吹起顧也凡略長的黑髮,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打着轉兒。沈競溪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移開了目光。

半晌。

沈競溪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們……去玩海盜船吧?”

“啊?”疲憊的二人一齊回頭看他。樊奕用一個白眼表達了自己的無能爲力,他還保持着坐在地上半趴在椅子上的姿勢沒有動過。

顧也凡迷茫地看了沈競溪半天,愣是從他沉默的臉上看出了一點忐忑和期待。

“三少,你以前玩過海盜船嗎?”

沈競溪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沒有在這種小事上說謊的必要,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顧也凡:“……”

難怪想方設法要跑出來逛遊樂園,原來是沒童年。顧也凡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同情他,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我陪你去吧。”

“他呢?”沈競溪指了指地上的樊奕。

“扔掉。”顧也凡頭也不回。

“……”

海盜船、山洞飛車、章魚轉、旋轉木馬、碰碰車、火箭升空、環園列車、瘋狂老鼠……沈競溪彷彿是掉進了米缸的老鼠,恨不得每個項目都玩個三十遍,他表現得不明顯,但跟在他身邊的顧也凡很容易就能感覺出他的興奮雀躍。

連坐旋轉木馬也能開心得跟個傻子似的,這人真的是很沒童年啊。

他越興奮,顧也凡就越覺得他好可憐。以至於,當兩人站在過山車前的時候,他從沈競溪那句“你能玩這個麼”的問話裡聽出了委屈。

顧也凡擡頭看了看造型誇張的過山車軌道,仔細的思考了一下。

他不恐高,以前也坐過過山車,很安全。但他以前玩鬼屋也沒事,剛纔就很難受,想來是那件事以後留下了後遺症。所以這個過山車……他覺得他應該是玩不……

“嗯,可以,我們去玩吧。”

顧也凡淡淡地說。

一個人缺失的童年很難再通過其他途徑補回來,顧也凡也不是個童年非常幸福的人,心有慼慼焉。他認了這個朋友,決定捨命陪次君子。

古人用風馳電掣來形容急速。方纔還溫柔的微風變得凌冽,呼嘯着從他的領口袖口往衣服裡鑽,沈競溪本就穿的單薄,這下更是冷的要命。但他完全沒有在意,車上只有兩位乘客,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個語氣詞:“Wow——”

速度帶來的釋放感,連胸膛都一齊沸騰。

過山車的樂趣是要親自體驗過那種高速飛馳整個身體被各種角度甩來甩去甚至有那麼短暫的時間整個人在高空被倒置的人才能懂,並且還要能夠享受這種刺激感——這個世界上總還有許多膽小的人。

沈競溪如魚得水,漆黑的雙眸亮的驚人,滿臉都是驚喜的表情。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人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墨菲定律稱: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高空再加急速飛馳,能供呼吸的空氣事實上是很稀薄的。顧也凡本身也挺喜歡這種刺激的項目,礙於身體原因長這麼大也沒玩過幾次。顧也凡不好的預感一點沒錯,他今日不適宜玩刺激項目,過山車到最高點的時候他差點以爲自己要窒息了——這是心臟跟不上供血的原因。

車到終點緩緩停下,顧也凡脫力地靠在防護欄上喘氣,眼睛都不想睜開。沈競溪解開自己的防護下車,見他沒動靜好心幫他去解,驟然失去倚靠的顧也凡徑直往前栽倒——

沈競溪本能地伸手去撈,好歹沒讓顧也凡磕到頭。

“你——”沈競溪變了臉色,“你不是說沒事的嗎?”

他幾乎是半抱着對方,這纔看清對方的臉上脖子上細細密密的反着光,伸手一摸全是冷汗。

顧也凡扶着沈競溪的手臂,手勁大得像是要給人掐出血來,他說不出話,只能喘着氣搖搖頭。陽光已經不像剛開始這麼溫暖,風漸漸大起來,把他一頭冷汗吹得冰涼。他緩了兩分鐘才覺得好了一點,後知後覺的從兩人的姿勢裡感覺到了一點尷尬,撐着身體抱歉地笑了笑:“我沒事了,謝謝。”

沈競溪簡直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悔:“早知道就不拉你坐這個了。”

顧也凡搖搖頭,努力吞嚥了一口口水,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一點:“沒有的事,以前也不是沒坐過過山車。你看我這不是沒死嗎?”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彷彿是個拋頭顱灑熱血的烈士。

不知是不是忘了,沈競溪的手臂還環着他,沒有收回去的意思。顧也凡彆扭地動了動,乾脆作勢要站起來,嘴上說道:“走吧,你不是還想玩別的嗎。”

沈競溪還能聽出他聲音裡掩蓋不了的虛弱感,但對方這麼勉強自己也只是陪自己實現一點自己都說不出口的幼稚願望而已。想到這一點,他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可你現在需要休息。”

“沒事的,我只是……只是有點缺氧貧血,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哪有這麼嬌弱。”顧也凡輕輕笑了笑,“要不然咱倆去玩摩天輪。”

他本意是開個玩笑,摩天輪這種充滿了浪漫主義幻想的東西更適合女孩子,男人會感興趣的還是少數,沒想到沈競溪竟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啊,我們去玩摩天輪。”

“啊?”

沈競溪沒理會顧也凡臉上那驚疑不定的表情,真的把人拖去坐了摩天輪。

顧也凡靠在椅背上,仰頭望着金屬製的銜接部件,背後是漸漸離開大地的透明玻璃,突然就笑了出來:“傳說,當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如果與戀人親吻,兩個人就會永遠在一起。三少,我可是個gay啊,咱倆單獨坐摩天輪會不會太不合適了。”

他對朋友從不隱瞞取向,此時非常自然地就說了出來。

沈競溪對這事略有耳聞,但也沒想到他如此坦蕩。他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輕地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還知道這種小女生喜歡的說法。”

“嗯。”顧也凡依然保持着那個望天的姿勢,“我不是有個妹妹嘛,以前做了很多努力企圖喚起她的少女心,”他目光下移,看着沈競溪,無奈的聳肩,“可惜失敗了,她依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女漢子。”

沈競溪被他逗樂了:“以後不要叫三少了,跟樊奕一樣叫我名字就好。”

“競——溪——?那你也和樊奕一樣叫我小凡好了。”

顧也凡的聲音懶洋洋的——他確實沒什麼力氣——那拖了長音的兩個字聽得沈競溪心裡有點癢癢的。

他自動把聲音安到了空谷凡花身上,想象着那個長歌門躺在汀州的油菜花田裡軟綿綿地喊着“鏡——溪——”,似乎沒什麼違和感。

“小凡,”他說,“今天……謝謝你。”

這句謝說得無頭無尾,但顧也凡竟然神奇的聽懂了。

“客氣啥啊。”顧也凡無所謂似的擺手,“我看你那麼感興趣,小時候沒玩過?”

“嗯。要學很多東西,沒什麼時間。”

“對嘛,對於你這樣童年樂趣缺失的同志,我們要站在先行者的角度抱以同情,要用春天一般溫暖的態度對待,用夏日一般火熱的熱情感染你,絕不能讓你感受到秋風掃落葉一般的蕭瑟和冬日的寒冷。真的,這些東西想玩沒什麼可恥的,每一個孩子都很喜歡遊樂園,下次大膽地說出來就好了。”

顧也凡從見過沈盼以後就打開的那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交際開關還沒關上,此等歪理張口就來。

沈競溪:“……”

“啊。”顧也凡看着縮小的大地,“快到頂了。說起來傳說還有另外一半,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如果不接吻的話,最終會以分手告終。”

他轉頭看着沈競溪,誠懇地說:“還好我們是兩枚光棍。”

“……”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麼的樣子,緊張地看着沈競溪問道:“你有對象嗎?別被我詛咒了就不好了。”

沈競溪有一種把他那張破嘴堵上的衝動。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