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承認,但我就是看見了。”我堅持道。至於證據,早已在我心裡十分清楚明瞭,相信在他心裡也是,因此便懶得再多費脣舌。
“是個男人,誰不曾經哄過女人?”陳茜理直氣壯,以此來掩飾自己在過去曾做過的那些feng1liu2事。
我不服他的判斷,指着自己,脫口道:“我,可就沒有爲了一個女人的芳心而用花言巧語哄過她!”
陳茜哼了一哼,仍是理直氣壯:“你是不敢,有朕在,你還敢?”
這倒是實話,我自從跟了他,一直沒敢自願跟女子feng1liu2過一回,只怕東窗事發,被他抓個正着,如此,就沒有好日子可過了。當下定決心把身子交給他,愛上他的時候,更是對男女的feng1liu2事提不起興趣,也就沒有在外跟女人好上。
這一生,似乎註定跟女子扯不上姻緣一般。
就像陳翾天,她很美,可我偏偏就沒有愛上她,垂涎她的美。
就像嶽霜羅,她真的很真摯,甚至爲了把我拴在她身邊而冒險使了會讓她蒙羞一輩子的手段,可我還是不能被她一直感動。
就像阮三若,因爲性情相似,我便甘願娶她,可偏偏老天愛戲弄人,我的決定,自始至終都無法成功,還未坦白就生生化成了灰。
這就是命中註定要斷子絕孫麼?興許……我的前世是個壞到連天界衆仙衆神都忍無可忍的大魔王,所以,投胎轉世到今生,就要歷經與女子有緣無分並且斷子絕孫的悲慘劫難,以此來洗清前世所犯下的罪孽吧?
就算,真的是如此,我也很幸運了,遇到陳茜這個幸運星,幾年過來,日子不但過得豐衣食足,大多時候也都是幸福的。發生過的風花雪月,即便那個時候很痛苦,到而今,也因爲這個幸福,已是雲淡風清。
“還是茜最瞭解我,阿蠻敢幹什麼不敢幹什麼,你比誰都要清楚。”我不得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得而知不坦城。
他表面上沒有露出得意之色,眼眸裡,卻已經在閃爍着這份神色了,答道:“幾乎每日朝夕相處,除了朕,誰還會了解你、知你的心呢?”
我握住他的右手,與他五指相交,手心裡溫暖得就像藏着一個太陽,直暖到人的心口,令人察覺不到迎面刮過來的那陣風的寒意。
瞭解我者,知我心者,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因爲,唯有你與我相處時日最長,而你,亦也是我今生第一個願意愛,並且肯付出生命去愛的人。
酉時二刻,嘉德殿——
幹陀利國使節由宮中太監引入殿內,向御座上的陳茜行禮,陳茜揚起右手,請他們入座賓客席。御座一旁的劉公公見他們端坐好了,張口準備傳膳,話正要從喉嚨裡鑽出,不巧,外邊傳來稟報聲,“皇后娘娘駕到!”
那些使節愣住了,紛紛望向門口,他們所望之處出現了一個身着朝服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沈妙容!她含着微笑,邁步到陳茜的面前,向他躬身行禮,柔情款款:“臣妾來遲一步,望皇上不要怪罪。”
陳茜板着臉,沒有高興,也沒有說話。
沈妙容直起身之後,我退到一旁,讓她走上來坐到陳茜的身側。
賓客席上的使節們望着沈妙容,滿面疑惑,我看見他們當中有人悄悄叫了劉公公過去,小聲言語了一番,說的是什麼事,卻是無法聽清。
我望向沈妙容時,她的目光投在賓客席上,亦是滿目生疑。
片刻後,劉公公開始命小太監下去傳達傳膳的旨意,我趁着與他距離相近的機會,悄聲問他:“公公,不知剛纔使節是向你問了什麼事?”
劉公公輕輕搖頭,並不打算要告知,敷衍着我道:“沒什麼事,韓大人不必再問。”
我淺淺一笑,猶不死心,追問:“既然沒什麼事,說出來有什麼關係?這裡,只有我聽得到,公公何必害怕?”
劉公公奈何不了我,只得據實答來:“真的沒什麼,他們只是問老身,爲何只是隔了一日皇后就換了別人,沒說什麼大事。”
我想了想,想起頭一日接見他們時,他們向陳茜求我的畫像,而陳茜是以我是他皇后爲理由假意推辭的。
他們大概以爲陳朝是允許男子當皇后的,頗爲驚奇,所以愈加想要求到我的畫像,如今妙容來了,他們自此得知真相,只是真正的真相他們到底知不知,可就讓人猜不透。
不久,引人垂涎的酒菜被陸續端上來了,伴隨陳茜的兩聲響亮的拊掌聲,那些穿着輕紗燈籠彩褲、上身僅裹着胸脯且梳着飛天髮髻的女子一齊進到了殿裡來,立在殿中央,鼓聲一敲起,其中兩個手抱琵琶的女子單腳翹起,跟着彈出了幾個音,這時,其他女子開始依着奏起的音樂翩翩起舞,姿勢形如飛天。
右手伸向前方,掌心朝向前,蓮花指,左臂擡起墊在腦後,兩膝併攏微蹲,眼光顧盼生輝,剎那間變化成了左腳翹起,右手摺在下巴下,蓮花指朝下,左臂偏右垂下,妖嬈得令人難以收眼。
她們散開來,微微擡起右腳貼在左腿上,左臂擡起墊在腦後,右手拈起輕紗帶伸向天頂然後慢慢降至下巴下,左臂再次偏右垂下,雙膝併攏微蹲,然後左腳朝天擡起,恰與右腿形成直線,背朝天,左手抓住朝天的左腳,右臂朝地伸。
一瞬間,身子又直起來,右腳微微擡起貼在左腿,左手蓮花指朝下,右手蓮花指朝上,兩掌相對,身子婀娜如水蛇。下一瞬間,左腳擡起,左臂向左伸,右手拈輕紗帶在右耳邊,然後側身,立於左邊的女子們向左,立於右邊的女子向右,手臂向前伸,擺動蓮花指數下,中央的女子擡起右腳,腰微向下彎,將琵琶背面墊在後腦勺反彈琵琶,美妙無比。
蓮花指擺動數下後,她們轉身面朝前方,分開腿微蹲,掌心相對在胸前,如捧一朵大蓮花,瞬間又直起身,側身向中央,左臂微屈前伸,右臂曲肘,其前臂豎起,掌心朝上,隨後,聚集在一起,各自做出一種妖嬈的飛天形態。
再隨後,那些女子擁上前來,左手蓮花指舉在左耳邊,掌心朝上,慢慢地偏向身子前方右側垂下,右臂擡起墊在腦後,同時左腳高高擡起,轉瞬間,一齊向右側,右臂向前伸,左臂向上擡起朝天,左腳向前擡起,然後轉身面朝前方,雙臂朝天伸,左腳微微翹起,隨之左臂向左邊伸,右手舉在左臉邊且掌心朝左,臉朝右下方,猶現自在與羞澀。
我目不轉睛地在一旁觀賞,很是歡喜,只因這是頭一回看見這樣比花還要美上百倍的場面,聽說這支舞叫‘飛天舞’,自敦煌來,以前在魏國宮廷裡尤爲盛行,所示的是凡人想要飛昇上天入仙境以求得永生的幻夢。
那些女子舞畢退下的時候,我還沒有回過神,直到耳邊響起清脆的拊掌聲,才把目光收回,瞥了瞥陳茜一眼。
他正捧着杯子飲着杯裡的酒,烏目也正斜向我這邊,我當即揚起脣角,衝他笑了笑,他面無表情,慢慢地把杯子放下了。我猜想大概是殿上有貴客,他才這樣收斂,不做反應,因而沒有放在心上。
歡飲罷,陳茜興致正濃,命令邀來一同款待幹陀利國使節的侯安都爲使節鼓琴,侯安都領命,接過琴就坐在殿中央奏曲,奏了兩首美妙悅耳令人欣喜的曲子。
待侯安都退回席位後,陳茜又命令章昭達當堂做詩一首以贈使節,章昭達怕獻醜,請求道:“微臣身爲武將,打仗行,做詩實在爲難,皇上不如讓陰鏗來。”
當初,陳茜宴請羣臣,在安樂宮開賦詩會的時候,徐陵向他推舉了這個人。聽聞他做的詩能與庾信所做的相媲美,陳茜第二日在那安樂宮召見了他,考考他的文才,沒想到他一提筆就寫出了一首絕世好詩,陳茜讚賞之餘,將他留於朝廷。
見章昭達推辭不肯就,陳茜不怒也不怪罪,依他的請求,將這個命令換給了陰鏗,那人當仁不讓,稍稍想了一想,即刻來了一首好詩,當庭誦讀,陳茜高興之下,馬上命劉公公將那首詩記在了紙上。
我一直在他的身旁爲他斟酒,怕他喝醉,每次都只斟了大半杯,宴罷後,羣臣貴客皆散,又攙扶着他的右臂一起回寢宮。
剛一轉身,沈妙容便叫住了他,依然是那麼溫婉:“皇上,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宿臣妾的寢宮吧?臣妾有很多話想跟皇上說。”
陳茜回頭望了她一眼,卻只道:“白日的時候不是說了很多嘛,朕想回去睡了,有什麼話,留着下次再說。”步子一邁,一點面子也不願意給她便走了。
我回頭望了一望她失落的容色,忍不住對陳茜說:“她現在心裡一定是很寂寞,你陪他宿一夜又如何?”
“你何必關心她呢?她又不是你韓家的人。”陳茜不聽我相勸,反而這般言語,其言下之意是讓我別插手管這事。
我扶着她,道出心裡話:“現在你後宮裡的那些娘娘們每個都看我不順眼了,我不想連她也變成這樣。”
“朕確實想回自己的寢宮了,”陳茜回答,怕我不高興,即刻向我保證:“明日!明日朕再過去陪陪她!”
我點了點,走了一會兒,又說:“有沒有後悔中午的時候告訴她今晚款待那些使節的事?”
陳茜滿腹鬱悶,答道:“有啊,她一來,朕就不能用正眼看你了。”
我心裡想着:可還不是偷偷用眼睛瞄了?嘴上很正經地說:“你真不該在那日對使節說我是皇后,那只是你心裡的,不能對別人說。”
“你是天嘉皇后,她是陳國皇后,本來就不是一個意思嘛。朕的國號是天嘉,對他們說的當然是天嘉皇后了,有什麼不對?”陳茜堅持自己沒有說錯話,並且頭頭是道。我說不出話來,閉口,與他沉默半晌。
走了一段路,離有覺殿還很遠,他忽然開口打破沉靜:“回去以後,你可要幫朕洗腳,現在想起來,你有好久沒有幫朕洗腳丫子了……”
經此提醒,我想了一想,記起自從在朝廷裡爲官以後便沒像以前那樣勤快地幹這活了,去年也一直沒有幹這樣的活兒,不由羞愧地笑了笑,用臂彎勾住他的右臂,答應時順便提出要求:“好啊,我侍候你的腳丫子,你給我爹升官。”
他變了臉色,愕然道:“以前洗腳的活兒是本份,現在怎麼洗朕的一雙玉腳就有了要求了?在朝廷裡當官三、四年了便學會抓住機會剝削朕?”
我理直氣壯:“我是靠戰功升的官,可我爹老了,已經不能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了,當然只能靠你金口玉言了,你看看朝廷裡哪個部缺人,就讓我爹補進去,我爹的腦子很好使的,你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而且絕不會幹砸。”
他脣角上含笑,故意道:“把你爹調到朝廷來?你不怕你爹知道我們倆的事了?”
我認認真真的答道:“不是,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想在朝廷裡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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