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步步緊逼,現在的劉協恨不得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只要是不必見到曹操的臉,劉協可以什麼都不要!
可是誰叫他是天子呢?一入侯門尚且深似海,生爲天子之命,便已然身不由己!可憐劉協,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事,然而卻要承受這麼多的苦難!
桓靈二帝的昏庸誤國,禍及子孫!劉協實在是無辜,可又能怎麼辦?十幾年的傀儡都當了,如今又能怎樣?
想到過往種種,劉協反倒是鎮定了下來,重新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襟,對曹操道:“丞相是要指責朕不該賜臣下金令嗎?”面對劉協突然的鎮定,曹操倒是感到有些意外,於是收斂其嚴厲之色,換上一副似笑非笑,似恭敬又跋扈的神情,對劉協拱手道:“臣不敢!只是那邴原暗結外藩,似欲圖謀不軌!臣已收羅其罪狀,不意其
竟持陛下金令逃出許都!此事重大,臣不得不連夜來問!還請陛下見諒!”
劉協一聽,曹操竟然給邴原扣上了一個暗結外藩的罪名!這可是死罪!曹操的報復果然狠毒!劉協既暗暗高興與邴原得以逃生,同時又對將來的日子感到更深的憂慮!
孔融死了!邴原逃了!如今朝廷還有幾個能在曹操面前站直了身子的大臣?還有誰敢與曹操對抗?
想到此處,一種無邊無際的孤獨感瞬間便侵襲過來,一下子將劉協整個人淹沒其中!幾乎壓的劉協透不過氣來!
“丞相可查清楚了?邴侍郎一向持正,怎會暗結外藩?結的又是哪個外藩?”劉協強撐着最後一點底氣回問曹操道。
曹操冷笑道:“陛下實在質疑臣的辦事能力麼?真要臣說出來不成?陛下當知,臣這一開口,說出的話可是收不回來!”
曹操緊盯着邴原不放,如今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劉協還以爲曹操猜到了衣帶詔的事情,一下子便緊張起來!此事可還關係到自己的皇后,還有其他人,若是曹操真要糾察到底,不知又要死去多少人!
“朕……一時大意!幸得丞相發現,如何處置,就全權交由丞相吧!”劉協弱弱的說道。
“陛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如此,明日朝堂之上,就請陛下宣佈邴原暗結外藩罪名!此外,有些事情陛下還是應該懂臣的意思!不必臣多說!”曹操拱手道。
還能有什麼意思,夜闖寢宮,興師問罪,曹操不過是爲了向劉協施加壓力,最終目的還不是邴原當日所諫阻的事情!
劉協無奈,只好點了點頭道:“時辰不早了,丞相早些休息,明日朕自會給丞相一個交代!”
“陛下此言差矣!這不是給臣交代,而是給天下有志於匡扶王室的賢人君子一個交代!名不正則言不順,望陛下深思!”
曹操留下了這句話,隨後轉身便出了天子寢宮,揚長而去!
小黃門們才稍稍擡頭,便被曹操貼身護衛許褚一眼瞪去,立刻便嚇的跪了下來!
深夜的皇宮,在劉協看來,實在是分外的淒冷!一股寒意從心地生起,劉協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陛下衣衫單薄,快些就寢吧!”貼身小黃門看着劉協這番模樣,不禁生起了憐憫之心。
堂堂一個帝王,竟然連一個小小宦官也都能夠憐憫其處境,可知劉協之悲哀!
劉協聽到小黃門的話,不覺一陣悲涼!慘笑幾聲,踉踉蹌蹌走到門口,擡頭望去,夜空一輪明月高掛,卻見旁邊已是烏雲席捲而來!
纔不過片刻,明月便被烏雲徹底籠罩,只留下一個似有似無的光影!
忽然一陣涼風襲來,劉協只感覺自己像是掉落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一陣徹骨的寒意,令全身都麻木不已!幾乎動彈不得!
“漢王兄!朕還能等到你嗎?”劉協一聲長嘆,此情此景,甚是悲涼!
數千裡外的成都,劉徵觀賞着秋月,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馬雲祿關切的對劉徵道:“漢王當心着涼!早點歇息吧!”
劉徵原本是爲了賞月,然而腦海中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劉徵方纔看清楚,那是十一歲的劉協,當年一下子撲到自己懷裡的那個小皇帝!
對月能思人,然而劉徵想起的卻不是寧兒、平兒,不是郭嘉、典韋,不是徐榮、高順,只是一個孤孤單單的瘦小的帶着十二旒天子冠的小劉協!
劉徵輕嘆了一口氣,方纔轉身,握住馬雲祿的手,回到了屋中。
許都,朝堂之上,百官列於殿中!曹操爲首,一齊參拜天子。
劉協受了風寒,搖搖欲墜,卻還是支撐着坐下。
“愛卿平身!”
“謝陛下!”百官拜謝。
劉協看了看曹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而後開口宣佈道:“侍郎邴原,暗結外藩,圖謀不軌,今已竄逃出許都!郗慮!”
此前誣陷過孔融的御史大夫郗慮站出來道:“臣在!”
劉協頓了頓,還是說道:“邴原一事便交給愛卿去辦了!”
“臣領命!”交給郗慮去辦,其結果可想而知,沒有的也會被查實,如同孔融一樣!不同的只是邴原已經逃生了!然邴原的名聲還是要被徹底摧毀的!
衆人皆不敢言語,也都不明白陛下是怎麼突然變了態度,非但不保邴原,反而將邴原定了罪!
“宣朕旨意!”劉協頭暈腦脹,於是對旁邊人道。
“天子詔!曹操接旨!”
曹操上前跪拜。
“丞相曹操,夙夜爲公,不辭辛勞,功書於竹帛,名撰於金石!於大漢居功至偉!今特賜曹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另賜獨坐於天子側!軍國政務,悉諮其決!百官奏事,先公後朕!”
曹操所想要的終於得逞!劉協頒下了天子詔令,既給了曹操禮遇,還明確的宣佈,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給曹操來決定!一應事務,都要先陳奏曹操,然後再由曹操來稟報自己!這一道詔命,徹底的將曹操拔高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遠遠超出了丞相職權範圍!自此,天子徹徹底底的被架空!再也沒有人能夠掣肘曹操!曹操終於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