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寒在路邊找了一輛出租車,三人坐在了車後座。
看到悠璃和辛媛依偎着坐好,零寒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悠璃聽到弟弟的聲音傳來:“您好,警察局嗎?對,我要報案……海淀區**路施工區,現在有幾個強姦犯就躺在那裡……對……是我把他們打暈的,我兩個姐姐就是受害者,雖然是未遂。但是如果需要取證的話,她們可以做人證。……謝謝您,再見。”
聽到零寒掛斷了電話,悠璃輕聲問道:“零寒,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今晚補課,我打電話給家裡的時候奶奶說你也要晚回去。我就到這裡看看,畢竟一個女孩子晚上經過這裡,我不放心。果然正好趕上……”零寒答道。
“我也是……雖然想先回去,還是想來陪悠璃一起走……剛要打電話給她,沒想到就看到她被一羣猥瑣男圍上了……”辛媛輕聲道。
悠璃聽到好友和弟弟竟都是這麼擔心自己,心下感動不已。她握了握二人的手,只覺擁有他們的關心,真的好幸福……
“那麼零寒……剛纔你……你是怎麼一下子就搞定他們的?我不記得讓你學過這些厲害招式呀……”悠璃問道。
“姐姐,你不是帶我一起看過武俠劇麼?我只不過是看劇的時候學的……”零寒微笑着答道。
天才,這絕對是天才,過目不忘啊……悠璃心裡簡直涌起了對弟弟的崇拜之情。即使學得快,這戰果也太誇張了,一個如此年輕、如此文弱的少年,竟然空手在片刻間整暈了五個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悠璃簡直佩服得快要五體投地了。
辛媛想要回自己的公寓,但悠璃和零寒勸她今晚和他們一起回家,辛媛最終答應了。各人安靜下來,兩個女孩仍然餘驚未退,想着心事,零寒抱住雙臂,微微垂了頭,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
這晚辛媛睡在了悠璃的房間裡,悠璃把自己的睡衣拿給她穿,二人在牀上聊了好久才睡着。悠璃難以忘記好友那絕望心死的眼神,她不知道,本來就對這個世界失望之極的好友,在經過了今晚的事之後,她要怎麼樣做才能讓她散去眼底的陰霾。
直到進入夢鄉,悠璃都在夢境裡看到辛媛身着她的淡紫色睡裙,忽然在背後展開透明的羽翼,對她微笑:“悠璃,我要到另一個美好的、沒有傷害的地方去了……”
悠璃大喊不要,而辛媛背後的翅膀輕輕一揮,就不見了身影。
悠璃徒勞地伸手想去抓那已經看不見的人,卻只有一根潔白無暇的羽毛落在了她的手上……
悠璃睜開眼睛。早上淡淡的暗暗的天光朦朧地瀰漫在房間裡,她只是做了一場美而傷感的夢,現在天剛剛亮。
她看了看身邊,沒有辛媛的身影。
“媛媛……”悠璃迷迷糊糊地叫道,坐起了身子。沒錯,房間裡到處都沒有辛媛的身影,家裡也沒有任何人行動的聲音,仍是沉浸在夢鄉般的安靜中。
悠璃看到辛媛連被子都沒有疊,就好像剛剛離開不久一樣。房間裡屬於辛媛的東西都不見了,她這麼早就起牀不告而別,是做什麼呢?
她跑出自己的房間,到衛生間、客廳去找,仍是沒有任何人影。
“姐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牀了?……”零寒的聲音傳來,悠璃看到他正站在他臥室的門內,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
“媛媛,她不見了……”悠璃焦急而不解地答道。
“什麼?……”零寒立刻消了睏意,說道。
然而辛媛確實不在這個家裡。她帶着自己的東西,完完全全地消失了,連一個消息也沒留。
悠璃憂心忡忡地去上班,給辛媛撥了很多次電話。開始的時候是綿長不斷的滴滴聲,但就是沒人接聽;後來再撥,手機中傳出一個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悠璃更加擔心了。
到了中午,辛媛一個電話也沒有接。悠璃查出辛媛公司的聯繫電話,撥了過去。
公司的人回答,辛媛主編一上午都沒有出現,也沒有任何人接到她的請假,他們也正奇怪。
心裡咯噔一下,悠璃感到一股發寒的害怕。媛媛,你究竟到哪裡去了?……她忽然想到了早上醒來前一刻的那個唯美傷感的夢境,辛媛美得透明、美得空靈,展開翅膀在她面前消失了……悠璃搖了搖頭,別胡思亂想了,她勸自己。也許媛媛只是有事或者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人怎麼可能飛走呢?……
這一天顯得是那樣漫長,悠璃擔心、等待……但辛媛,還是毫無音訊,聯繫不到。
悠璃心急如焚,昨晚幾個男人圍攻辛媛的可怕殘酷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雖然最糟糕的結果沒有造成,但悠璃忍不住恐懼,媛媛會不會因此想不開,而做出什麼傻事?……
第二天仍然如此。上午,悠璃就向警察局報了失蹤。警察表示明天可以立案,讓她不要驚慌着急,也許沒有事情只是一場虛驚。但悠璃如何不急?
第三天,警局立案。接下來警方開始了搜尋工作,與辛媛關係很冷的家庭自然也被仔細詢問和調查,但無收穫。悠璃也與辛媛的公司保持着密切的聯繫,生怕錯過一點進展和細節。
偏偏幾乎是與辛媛失蹤同時開始,零寒又病倒了。他發着燒,渾身無力,連學校也去不成,增加了悠璃的擔心。悠璃邊擔心着零寒、邊注意着辛媛的消息,還要上班,頓感心力交瘁。幸好,零寒是個很會哄人開心的男孩,他的溫柔總能給她安定,否則她覺得自己也許要承受不住了……
幾天之後,最不祥的變化發生了。悠璃再給辛媛撥電話的時候,手機裡傳出的,竟然又換了一句話,她說:“對不起,沒有這個電話號碼。”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悠璃覺得心跳滯住了,難以置信。越尋找,她似乎離得越遠,悠璃覺得前所未有的害怕和空虛。
而警方的工作卻漸漸鬆懈下來,辛媛公司的同事們也莫名其妙地越發不關心這件事。
“我們辛主編?好久沒來了,或許是有什麼事吧……”
“她想回來了自己就會回來的……”
他們竟然由先前的焦急變成了這樣的回答。
後來再找到警局,警局表示很忙,這件事先放一放。再後來,警方則表示,這世上根本沒有這麼一個女子,問悠璃是不是記錯了或者把夢和現實搞混了。
悠璃不可置信,又打了辛媛公司的電話。
“辛媛?對不起小姐,您打錯了,我們公司從來沒有辛媛這個人。”對方平靜地說。
現在,悠璃不但擔心、絕望,簡直是感到了極端的驚駭。
她跑到了街上,跑過她與辛媛經常一起經過的商業街,到處尋找。
沒有辛媛的影子。
她跑到她們經常去的茶館,問老闆有沒有見到經常和她做伴來的女子最近來這裡。老闆回答,他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個人。
悠璃碰巧看到了**波再次經過這條街,忙問他:“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媛媛?”
“媛媛?”
“就是辛媛啊……你有一陣子不是和她很熟嗎,還追求過她呢……”悠璃急切地道。
“辛媛?追求?……”**波摸不着頭腦,睜大眼睛,最後道:“小姐,你記錯了,認錯人了吧……我從來不認識什麼辛媛,更沒有追求過這麼一個女孩……”
悠璃感到巨大的黑洞幾乎要在無形中將自己吞沒……那是她大學幾年唯一一個留到現在的摯友,現在,她憑空消失了,不但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還消失在了與她接觸過的每個人的心裡、記憶中。她毫無痕跡地消失了……除了自己和弟弟,才記得她。
“媛媛,媛媛!……你到底在哪裡啊?……”悠璃絕望無助地對着天邊喊道。
天地無語,樹葉輕搖。沒有任何聲音迴應她的呼喚。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天邊或許有另一個完美的世界,在向我招手……”悠璃腦海中又回想起了辛媛那熟悉的聲音說過的話,還有夢中的她展翅飛散的身影。
“媛媛……”
2016年4月,一個春暖的日子,辛媛在好友悠璃的家中度過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夜,於次日黎明悄然離開了這個她並不熱愛的世界。沒有人知道她到了哪裡,甚至沒有人記得她的存在。
她的神秘消失,帶走了關於她的所有印記和氣息。
除了她的好友悠璃,還牢牢地記着她們之間經歷過的一切。
“零寒,你還記得辛媛姐姐嗎?……”悠璃偶爾會不確定地問零寒,生怕好友真的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幻想,而不是全世界的人出了問題。
“姐姐,我記得。辛媛姐姐,她很堅強,很漂亮,對我也很好。”零寒總是如此回答。
悠璃會握一握弟弟的手,從他的溫度裡汲取這最後一絲的希望。只要有一個人和她有共同的記憶,那就說明辛媛是曾經真實存在的。
媛媛,你究竟在哪裡?你真的到了一個沒有傷害、美好的世界去了嗎……悠璃望着星空,出神地想道。
繁星不語,黑色蒼穹一片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