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盡的江東可以說百廢待興,就剩個爛攤子了。
當百姓們終於鬆了口氣以爲可以從此過上太平日子後,發現,今後的生活當中,也就剩下太平二字了,極端的物資匱乏,大量的人口傷亡,對這裡的傷害,都是不可逆的。
久立江東的孫氏,在最後一波互毆之後,也就剩下孫苗兄弟幾人了,誰讓無論是誰當政,都不懂得點到爲止,只信奉斬草除根呢?生的再多又有何用?經不住殺啊。
當宗室再也無法對世家形成壓制後,世家卻發現,自己也高興不起來了,因爲經過歷次殘酷的戰爭,已經被削弱的差不多了。
至於最底層的民衆,不用說了,永遠是苦難最深重的。
別說蒸蒸日上的荊州,即便是交州,都比當下的揚州各郡更有前景一些,所以,當戰亂平息之後,遷徙與重建,不少人都選擇了遷徙,去那些穩定地區,底子好的地區重新開始,重建—拆毀—重建—拆毀……民衆已經厭煩了,你荊州牧王迪不是承諾給大家一個光明穩定的未來嗎?那好吧,不勞您費心,我們自己搬過去好吧?
失控的戰爭過程,也給結束後的人心帶來了更大的不可預測性,在反覆的失信好玩弄人民的情感之後,終於,沒人再肯相信這個屢屢令人失望的政府了,甚至,人們普遍認爲,王迪放棄了大好的入駐建業,移居揚州的機會,繼續留守荊州,就是最好的答案,這裡,已經被領導放棄了。
於是,在稍作安頓之後,那些苟活下來的,那些趁亂躲避山中的,陸陸續續的開始向荊州和交州方向移動。
財富毀於戰火還可以再度創造,人口血崩式的流失,那可就徹底緩不過來了。
這一點大大出乎王迪和新一屆領導班子意料,但是,又能怎麼做呢?圍堵封鎖不允許離開揚州?這樣只會讓矛盾進一步激化,弄不好,沒有退路,極其失望的民衆,下一次就會將矛頭對準自己了。
劉篡則是發表了跪舔式發言,希望王迪可以移居建業(孫苗還沒有散播出遷都武昌的計劃方案來,一個是沒有形成具體措施,一個是眼下局勢不妙,這要再遷都了,人心更加收攏不住了吧),可安軍心、民心。
這個提議,甭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被王迪義正言辭的搪塞過去了,開玩笑,好不容易把荊州這個基本盤發展成這個樣子,這要陷進揚州的泥潭可就得不償失了吧?再者,你即便是出自真心,魯淑和虞昺他們這些世家雖然還沒緩過勁來,卻未必歡迎自己。
財政上的支持好辦,自己不差錢,關鍵是人口,沒有人,架子就打不起來,這纔是破局的關鍵所在。
既然擋不住,也沒法阻攔裡面的人要出來,那麼,要想破局,索性就把其餘地方的人口往裡填充吧。
經過充分的思量和研究,尤其是考慮到各位合作者的意見建議和利益訴求後,王迪,做出了一系列舉措。
首先,致敬古人,但凡大的戰亂之後迅速釋放人口紅利,最有效直接的辦法就是解放隱匿人口,士兵解甲歸田。
世家的架子雖然一塌糊塗,但不是還有幾個架子在那裡死挺着嘛,經過幾輪“友好”的協商之後,魯淑與虞昺“深明大義”,“以身作則”,主動釋放出來私藏的部曲家丁奴婢共計3500餘人,以此爲準繩,其他中小倖存世家也陸陸續續的釋放出不少人口來,大約一個多月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努力,一期工程一共爲國家“創造”了70000多人,作爲補償,這些人口都是王迪出錢買下來的(這也是衆人不反對王迪控場的一個原因,和那些霸道的政治家相比,王迪算是個和氣的人,不管做什麼,只要給面子捧人場,就給予儘可能的物質補償),而恢復了人身自由的百姓,就一個要求,必須留在揚州,只有這樣才能享受到分到一份土地且免賦三年的待遇,三年之後恢復徵稅,爲避免再度淪爲世家的盤中餐(論恢復元氣,世家肯定要更快一步)所交政府賦稅中的四分之一是分潤給世家的,作爲之前配合政府做出犧牲的“利息”。
除此之外,新政府還對軍隊方面做了大動作,除卻荊州和交州之外,揚州的中央近衛軍以及地方軍隊、世家承襲的部隊,加在一起還有83000多人,經過多輪協商,以魏國南下的近衛軍12000人,編制全部保留,8000人駐守中央,拱衛京師,其餘的4000人分散到下方駐守,原有的地方軍全部解散(本來就是倉促徵召進來的,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魯淑軍團只保留8000軍力,諸葛靚父子保留6000軍力,孫苗的幾個弟弟保留5000軍力,虞昺家族保留3000軍力。
這樣一來,又釋放出了差不多50000人的勞動力(王迪再度大出血,給了一筆不菲的遣散費),而且,中央軍與世家之間的實力對比也在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如此,等於擠壓出了十幾萬的勞動力出來,算是勉強填補了最近一波人口流失的缺口,卻沒有辦法從根本上解決人口問題。而且,因爲戰亂和鄧朗的大遷徙,導致很多地方郡縣的體制已經不復存在,所以,現在人口還有多少,暫時還沒有統計出來,不過,即便統計出來,也是一個十分慘不忍睹的數字,而上面那個辦法,其實就是內部挖潛而已,本身並沒有讓江東的人口有實質性增長。
破局的第二招,就是再次組建船隊前往夷洲。
這個想法王迪是由來已久的,只是,不知道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沈瑩究竟怎麼想,結果,試探性詢問之後,沈瑩居然十分欣喜的答應了,還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不知道是歷史上本就如此,還是一系列意外導致其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沈瑩的《臨海水土誌》居然還沒有完稿(在王迪不多的學識記憶裡,沈瑩的這部作品在吳國滅亡之前應該是寫完的了,只是後來散失不全,幸虧是在在宋代的《太平御覽》卷780《東夷傳》引用其一部份,所以才流傳下來),今日一問才知,實在是資料缺乏,而人家又是個嚴謹的學者,自然不能隨便下筆,腦補成書。
這下王迪明白了,看來還是歷史軌道改變造成的,連續多年的戰亂(比原時空亂了許多,孫皓就一天太平日子沒有過),沈瑩這種全能型人才四處挪用,哪有機會搞學術呢?所以,一直沒有成書這件事是沈瑩的一個很大的遺憾。
於是,機會也就來了,王迪假公濟私,裝出一副完全被沈瑩的治學精神感動的要死樣子,詢問,有一個機會親往夷洲有沒有興趣。
沈瑩自然是高興地不得了,於是,這個王迪以爲最難解決的事情,居然是最快通過的。
未來的夷洲太守,就是這位沈瑩大人了。
而且,王迪承諾,第一,絕不會像之前的孫權那樣劫掠人口,在保障夷洲本土的開發治理前提下,每年適度將土著居民遷徙到揚州來,這個數字沈瑩全權做主;第二,待遇和權限要比之前慘死的衛溫和諸葛直大很多,不管成與敗,都不會有任何的事後追究責罰;第三,如果感興趣的話,成書之後可以繼續留在夷洲“採風”,如果故土難離回來也有一個可靠的保障。
這是一個比較長遠的規劃,不管以後的歷史走向如何,王迪希望可以在事件的源頭多做一些努力,讓聯繫變得更加官方化,但願沈瑩,以及沈瑩的後人不會讓自己,讓歷史失望吧。
這也是一個充滿了未知之數的規劃,不同的境遇會造就不一樣的人生,以及……人心,看似老實的沈瑩在擺脫了桎梏之後走出怎樣的人生軌跡不得而知,而且,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危險,像當年的衛溫和諸葛直,帶着10000人去了,結果傷亡很大不說,還只帶回來數千人,令孫權惱羞成怒,砍了二人——帶着十萬塊錢進股市準備大賺一筆,結果賠的連親媽都不認識了。
沈瑩出海夷洲,對於眼下人口難題並沒有幫助,未來有個好的結果就不錯了。所以,破局的關鍵就是第三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