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4:噩耗

已經快要返回廣漢郡的王迪一行,自然不知道那一夜後來發生的事情。

羅憲等人,結合搜尋以及甄別屍體,覺得這禿髮樹機能已經是斷無生還可能,王迪也是深以爲然,再加上心中有事,自然不會再去計較其生死的問題。

所以,在場之人當然不會知道,更加想不到,已經身負重傷,傷了一目的禿髮樹機能混戰之中,見大勢已去,直接放棄了突圍逃生,而是直接尋到一具身材比例和自己相似的漢軍屍體,趁着旁人都在高度集中精神廝殺的時候,暗暗將衣服置換,接着,又換上了另一個死掉的鮮卑人的服裝,咬牙忍着痛疼給自己臉上來了幾刀,躺在地上裝死。

之所以裝扮的很像,裝了一天也沒被人發現,是因爲……疼痛,真的讓他昏死過去了。

雖然還是僥倖緩了過來,但是,目前這個狀態的他,要想立刻報仇,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所以,現在可以將目光轉回到廣漢縣,羅憲與王迪等人的暫時落腳地。

唉,隨着各地戰報陸陸續續的傳來,衆人雖然是獲勝,卻全然沒有什麼喜悅之情,因爲這益州,是滿目瘡痍,一片狼藉啊。

沉寂下來奇蹟般太平了四五年的益州,突然間被拽進深淵之中,僅僅是半年多的時光,梓潼的三分之一,蜀郡的三分之二,三巴地區的一半,漢嘉、廣漢的全部地區,全都毀於戰火,劉諶軍團的三萬多人,所餘者不過一萬多人,南中軍團總部折損了兩萬多人,就連王迪帶過來的友軍部隊也少了四分之一,因爲這羣該死的鮮卑人屢屢屠城劫掠,平民的傷亡數據更是觸目驚心。至少,在冊的戶籍人口,差不多都要十不存一了。

高層精英也是傷亡慘重,張翼廖化軍團還在西北廝殺,目前何種情況無法知曉,姜維,作爲引狼入室之人,已經無法再去苛求和譴責了,畢竟他也是受害者,而且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成都那些亡國之時僥倖存活下來的蜀中世家,比如譙周這樣的,已經被滌盪一空,廣漢郡權貴,折損了五成,南中軍團的核心領袖霍弋,殞命……

所以,雖然算是剿滅了這股流寇,雖然鍾會這爲首的亡國大敵也一起完蛋是件令人拍手稱快的事情,但是,復國大業卻依舊是任重而道遠啊。不過王迪卻也抱有一絲希望,當今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北方司馬氏、江東孫氏和這個殘垣斷壁之間的季漢可謂競爭日趨激烈。但是,表面上看已經是一窮二白的季漢,卻也不是一點優勢沒有,比如司馬氏內患未平,孫皓還是一個養成期的菜鳥,再加上有自己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荊州牧,相信,在複雜多變的國際形勢中也能夠營造對蜀漢發展有利的大環境。

但是在這之前,除了休養生息之外,還要解決好兩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第一個,便是儘快找到已經失蹤了有一段時間的劉諶,這是主心骨,是旗幟,沒有他,一切都不成立。羅憲等人最關心的便是這個,只是奇怪,各地戰報統計都已經很是詳盡,偏偏最關鍵的人物劉諶,杳無音信,彷彿人間蒸發一般,按理說戰爭已經結束,也該出來了吧?難不成……

沒有人想看到意外,可是目前能做的也只能繼續查找,畢竟,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

第二個,就是“國防安全”問題。這鮮卑人完蛋的有點令人猝不及防,以至於梓潼的諸葛緒和漢中的胡烈,成爲了一個強大的存在,到時候,萬一張翼那頭被牽制住了,突然向自己動手可如何是好?且不說劉諶在不在,即便是在,眼下也是很虛弱的啊,至少,要保證在半年之內不能有衝突,但問題是,人家現在可沒有了與自己繼續保持合作的前提基礎啊,這要是不給發育機會直接殺過來推倒可如何是好?

討論了一會,與會的將軍們並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只得就此散去,抓緊時間去做更關鍵的事情:尋找劉諶。

而王迪,方纔在會議上一直很低調的王迪,散會之後將羅憲父子留了下來密談。

“子均還有何事要說?”羅憲很奇怪爲何要單獨開小會。

“伯父,”王迪還是用了個比較親熱的稱呼,想拉近點距離:“小侄先前得到了一個消息,感覺就這麼直接公之於衆很是不妥,至少,由我來公佈是不妥的,所以,想和伯父還有兄長知會一聲,看這事如何去辦。”

“子均怎的如此靦腆,不像你的風格啊”羅襲不以爲意的開着玩笑,相比之下,羅憲倒是面色有些不太好。

看王迪這架勢,估計不是什麼好消息,不會是……。

“其實雒縣淪陷之時,殿下就已經遭遇不幸……”終於,王迪還是說出了羅憲,以及所有人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羅憲愣在了那裡,羅襲更是失聲驚叫道:“怎會如此!?子均,別是弄錯了吧!”

“沒有弄錯,千真萬確,一月之前,殿下的屍首已經發現並確認了。”王迪神色凝重。

“既然早就發現,爲何今日才說?”羅憲有些不悅,此等大事,早已知曉卻一直隱瞞,甚至還是刻意隱瞞—否則的話,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線索。

“當時那鮮卑人還在四處作惡,吾等正在上下一心全力絞殺,此等動搖軍心的消息如何說得?而且,即便今日其實也是不太想說,至少,不想從我的口中說出,”王迪皺皺鼻子道:“畢竟,這真相過於殘酷啊。”

“那……子均準備如何做?想來,是有了對策了?”雖然不悅,但是,不得不承認,這話,沒毛病,但是,羅憲可不覺得王迪真的是因爲這真相太過殘酷不忍直說才隱藏到今天,所以,依舊是聲色不動的問道。

羅憲堅信,既然在這個時候拋出問題,這王迪應該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而單獨留下自己父子二人在這裡商談,要麼是與己有關,要麼是希望自己能夠配合一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餿主意,之前這小子可是玩出過不少花樣的。

“小侄說倒是可以,畢竟,這裡沒有外人,”王迪套了個近乎,卻依舊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下面不管小侄說的是什麼,伯父都要恕罪纔是。”

“子均今日真是囉嗦,快說便是!”一旁已經緩過勁來的羅襲有些不滿,或者說好奇心有些遮蔽不住了。

“殿下已經不在,那麼,就擁立殿下之子好了。”王迪給出了答案。

不光是羅襲,羅憲也有點無語。還以爲這王迪有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結果卻是這個。

只是,這個很難滿足了。

劉諶不是沒有兒子,原時空也是殺了家人後才自盡的,而到了本時空,一開始的事件軸就發生了扭曲,劉諶出逃,卻沒有把家人帶出來,畢竟,前途未卜啊,以至於到了後來,在鍾會的控制之下,更是沒了機會(好在,鍾會也沒有禍及家人,大約一開始是出於沒把劉諶當成個威脅吧,到後來,覺得意義也不大了)。

但是,隨後的大亂大屠殺,讓劉諶的孩子們,包括妻妾,盡皆死於其中。

這當然不是出自於禿髮樹機能的有意爲之,劉諶,被他視爲在戰場上可以輕鬆擊敗的人,沒必要,也不屑於對其家人下手。

所以,劉諶妻子,只是和其他手無寸鐵的平民一樣,被“一視同仁”的屠殺而已。

這個消息,倒是一早就被確認的。羅憲笑笑,不知道王迪爲何還提出瞭如此“愚蠢”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

“子均,你是何意?!”羅憲臉色一變:不對,這些事王迪是知道的,劉諶這一脈已經斷了,爲何還要說?

“沒什麼意思,伯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王迪微笑道:“擁立殿下的子嗣。”

“可是殿下的子嗣都已經……”一旁的羅襲還在懵逼的狀態中。

“誰說的?”王迪不悅,繼而嚴肅的拱手說道:“殿下子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兄長莫要說笑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羅憲父子詫異的看着王迪:你小子不會是要說那個兒子就是你吧?吾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且不說別的,單是年歲這一條就對不上號啊!你還不如說你是他的弟弟!

“伯父,非是在下,”王迪從二人鄙夷的眼神中看出來了,這是誤會了:“而是劉雄啊。”

“劉雄?”二人對視,很是納悶。

有這號人物存在嗎?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誰啊?見過嗎?

“你是說……”羅襲年輕,腦洞比較大,終於比經驗豐富的父親先反應過來,驚異的問道。

“正是伯父的外孫,兄長的外甥啊,怎的如此健忘?”王迪嘖嘖笑說道。

“胡鬧!王子均!你究竟意欲何爲?!”羅憲聽了這話,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