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魔改

人,大部分都是有野心和慾望的,區別只在於,有的人不否認在這一點,而有的人,不想承認,或者沒有發現。

葛系屬於最後一種,也是最複雜的一種,即:人生充滿了矛盾。他渴望像自己的兄長葛玄那樣,精研道家真經,有朝一日能夠羽化登仙,可是,長期的接觸,有知道這其中的“奧秘”,再加上舍棄不掉這繁華的俗世,所以,半道又撿起了葛氏家族的老本行(葛家也算是官宦世家,爲下邳僮侯葛艾後裔,再往後,葛矩,安平太守,黃門郎;葛彌,豫章第五郡太守。葛焉,字德儒,州主簿,山陰令,散騎常侍,大尚書),奈何這葛玄的名聲太過響亮,葛系行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這個痕跡,自己的內心也沒有修道徹底放棄,所以,這一輩子一直是搖擺不定,修道修的不倫不類成爲了一個養生保健專家,從政從的高不成低不就,雖是位列九卿,卻遠離權力核心。

在旁人看來,葛系的人生來自於一個完美的,中庸的規劃,很成功,很恬淡,但是在王迪看來,全系此人立場搖擺矛盾所致,既要修道又要從政,恰恰說明他慾望很是強烈,只是強行壓制住而已,那麼,自要做的就是,講這種慾望挖掘出來,讓葛系正視自己,知道眼下有一個天賜良機,讓他邁進真正的權力核心,然後效仿張良,功成身退。

中庸,不應該是平庸,不應該是老好人和稀泥,而是一種均衡圓滿、至純至善的完美境界,而要做到這樣,就要遍嘗人間百味啊,你不接觸權力,怎麼能知道其中的美味誘惑和毒害呢?你不一心修道,怎麼能尸解仙去呢?先入世再出世,張良同志已經做了示範啊,儒道兼修(再披上法家的外衣)纔是王道啊!

所以,在王迪的一通忽悠之下,葛系勉強同意做個溝通嘗試,但,只能做一個幕後工作,幫助串聯一些王迪圈定的人物,尤其是接觸孫皓這件事,更不能有他親自完成。

雖然有點鄙視葛系的這種膽小怕事的心理,可王迪還是比較滿意了,這已經給自己省去了很多的功夫。而且,在自己的名單之外,葛系還推薦了一個人:王蕃。

王蕃,字永元,廬江西南鬆滋縣人,博覽多聞,兼通曆法、六藝。起初擔任尚書郎,後來辭官而去。景帝即位後,與賀邵、薛瑩、虞汜一同擔任散騎中常侍,加授駙馬都尉。雖然在官場上混的一般,也就是博了個好名聲(所以和葛系走得比較近一些),但是在天文上,卻成就極高,居然能夠根據張衡的學說,結合自己觀察天文實踐,重製渾天儀。

王迪對王蕃的這個天文學家身份屬性是十分感興趣的,在古代,天文學和政治一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司馬遷就說過,“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董仲舒更是倡導“天人合一”,指出一些天文現象(尤其是災難方面)對人世間的政治是有警示作用的,王蕃爲何捧着一個金飯碗卻沒混的風生水起,王迪在經過葛系的引薦,接觸一番後終於知道了:人家就是一個純粹的科學家,研究天文學就是出於個人興趣愛好,態度很嚴謹很客觀,很是不屑做這種事情。

本來,在葛系看上去,這是一個很難攻克的人物,但是,到了王迪這裡,只用了一個時辰就擺平了。

王迪發現,王蕃正在搞圓周率。圓周率應用很廣,尤其在天文、曆法方面(這也正是王番的領域),凡牽涉到圓的一切問題都要用圓周率推算。正確推求圓周率數值也是世界數學史上的重要課題。中國這方面的研究也很早。東漢張衡推算出的圓周率值爲3.162,而這個王蕃,居然也是這個歷史進程中的關鍵一員,作爲張衡的粉絲,推算出的圓周率數值爲3.155(這個是真不知道啊)。

按理來說,有這個研究成果,足夠王蕃青史留名了(當然,古代不重視這些,放在今天還可以),可是就在前年(263年),著名數學家劉徽在爲《九章算術》作注時創立了一個新的推算圓周率的方法——割圓術,將圓周率的值爲邊長除以2,其近似值爲3.14;並且說明這個數值比圓周率實際數值要小一些,這一下子,就把王蕃的科研積極性徹底調動起來,最近一年多完全進入了瘋狂科學怪人的狀態。

所以,這個難題在穿越而來的王迪面前就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了,他只是感覺有一點對不起一百多年後祖沖之同學,看來是不能叫祖率了,也感覺有點對不住劉徽同學(這位老哥還在繼續割圓,幾年後割到了1536邊形,求出3072邊形的面積,得到了3.1416)不過一想到可以把中國的這項成就再往前提前個200多年,心裡也就釋然了,萬一祖沖之同學和劉徽同學憑藉這項成就可以取得更多的成果也說不定呢?

最後,在王迪的暗示之下(直接報數字的話會被懷疑的),經過數日的努力,王蕃終於甩開了同時代的劉徽,壓制了200年後的祖沖之!自然對王迪的感激之情無法用言語表達——但是,當王迪提到用一些天文學知識幫助孫皓鋪就帝王之路的時候,還是嚴詞拒絕了,聲稱絕不碰政治這杯酒(歷史上就是碰了這杯酒死的),如果交流數學、天文知識的話他的大門隨時向王迪敞開。

就在葛系以爲計劃要泡湯的時候,王迪又甩出了一個誘餌,結果,分分鐘,王蕃同學就上鉤了。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有若干只雞兔同在一個籠子裡,從上面數,有35個頭;從下面數,有94只腳。求籠中各有幾隻雞和兔?一道被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人教版數學五年級上冊選爲補充教材並且在部分五~六年級的課外習題,在王迪看來,很簡單的一道題(解法實在是太多了,比如假設法、擡腿法、方程法、列表法和公式法等),但是,這道題最早出現是在《孫子算經》,200年以後的一本著作,王蕃還沒見過呢!

就在王蕃爲一道“有難度”的數學題興奮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王迪又放了一顆大衛星:只要幫忙的話,這類課題(這個年代是當之無愧的課題,不能叫問題)有的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或親情,或權力,或財富,或美色,或生命威脅,這些在王蕃這裡也許統統不好使,但有一個覺得行得通,那就是數學!是科學!

王蕃俯首之後,出於對這樣的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以前不認識)的尊重,王迪也沒有太爲難他,不用做太多有違良知和底限的事情,只需要最後臨門一腳就行了。

而爲了表達自己的謝意,王蕃也爲王迪接觸自己的好友萬彧鋪墊好了一切。

在王蕃的引薦之下,王迪要去見萬彧了(葛系分開行事,去聯絡劉篡,而王蕃沒有時間做這些無聊的應酬,他還要去解雞兔同籠這道題,王迪是不會直接告訴方法的,即便告訴了,王蕃也不會接受,而王迪也沒有想到,正是自己這些下意識的舉動,不僅爲後來祖沖之在科學之路上走的更遠打好了基礎,還順帶着讓《孫子算經》這本偉大的數學著作,換了一種形式提前200多年問世,並且還有了明確的作者)。

萬彧,是造王之路上的重要一環,作爲眼下的左典軍(掌宿衛禁軍,爲皇帝親信之臣,分爲中左右三軍),手中握有一定軍權;和濮陽興、張布關係不錯,關鍵時刻可以助推一把;曾經做過烏程令,和落魄之中的孫皓交情很深(這一點無人可以替代)。

最關鍵的是,萬彧還有很大的野心和慾望,僅僅一個左典軍是滿足不了他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纔是他眼中的人生圓滿境界(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和王蕃成爲朋友的),而當下的吳國官場形態決定了,除非另立新君,且只能立孫皓這個和自己關係好的新君,纔有機會達成願望。

所以,與萬彧的對話是相當的省時省力,葛系和王蕃這樣的人際關係不用撘太多,更不用何水的裝神弄鬼、羅襲的武力恐嚇,甚至,連首付都沒有拿出來,萬彧就痛快的答應了。

“文彬(萬彧的字)兄,難道從未有過如此想法?”見事態如此順利,王迪反而有些懷疑,難道歷史上也正是此人幕後操控助孫皓登基(還真是),自己只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從未有過。”真小人萬彧很是坦誠磊落:“雖然爲兄大小也是個左典軍,可這點軍權在朝堂之上真的不算什麼,又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沒有什麼話語權,此等事還真不是吾輩所能操控得了的。”

這就奇怪了,作爲一個陰謀論者,王迪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權力慾望極其強烈的人會沒有任何歪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