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政赫鄭重地向大家致歉,那誠懇的語氣、那謙卑的動作,就跟被紅x兵壓上審判臺的走資派一樣。
“實在對不住大家,都怪我事情太多耽擱了。不過紙已經要到了,本來就在這裡的。”
他都這麼說了,加上就是個小新人,大家肯定要找負責的金英權啊。
金英權雖然剛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他的腦子絕對不傻。
當聽到是關於辦公紙的事情,他的腦子一下子就運轉了起來。
他在mbc的時間比樸政赫長的多了,深知要從後勤部的老妖婆那裡弄點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現在既然紙到了自己的手裡,那麼他當然沒有交出去的道理。
只不過情況不明,他也不敢亂說,便一扭頭,又找上了尹作家。“尹作家,你在這裡的時間最久,有看到那些辦公紙嗎?”
尹作家雙手糾結着,臉上充滿了愧疚。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絕望。
“pd,您忘記了?剛纔您來的時候,不是讓我將下個星期春季特輯的策劃都打印出來嘛。我看到桌子上放了紙,以爲都是我們節目組的。所以……”
金英權嚇了一跳,眼神裡滿是讚許。“所以什麼?”
尹作家轉身踮起腳尖,費勁地從架子的最上面搬下來厚厚的一摞紙張。大家都看到,那上面早已排滿了字,全是打印體。
尹作家好像負罪的人一樣,輕輕地將這摞紙放在了桌子上。“所以我就拿了桌子上的紙打印,並不知道這是別人的東西。”
說到這裡,她突然一拍巴掌,音調高了八度,嚇了大家一哆嗦。“對了,這些紙我還沒有用完,這裡還有一部分。”
她手忙腳亂地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了幾張紙。
可是看看那還沒有鼠標墊厚的紙,大家的臉都綠了。
這麼點東西,夠幹嘛的啊。
“就再沒有了?”一個不甘心的pd追問道。
尹作家瑟縮了一下,緩緩地搖搖頭,表示真的沒有了。
現場一片沉默,但看得出來,所有人都很不滿意。也許下一次爆發,就會把事情鬧大。
金英權手明眼快,猛地一揮手,一巴掌就拍在了樸政赫的後腦勺上。臭罵道:“呀,混蛋小子,纔剛剛進來的傢伙,你算老幾?憑什麼給前輩們出頭?看什麼,還不快點給前輩們道歉?”
這一下可打的不輕,樸政赫呲牙咧嘴地不停鞠躬,一個勁地喊着對不起。
見金英權打的這麼狠,大家即使滿腹怨氣,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一個pd猛地抓住桌子上的紙,對樸政赫咆哮道:“小子,我算是記住你了。將來別落到我的手裡,不然我會讓你終身難忘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
其他人稍微晚了一點才反應過來,一窩蜂地追着那個pd去了。
“樑pd,這些紙也有我們節目組的一份子,你怎麼好全都拿走?”
“呀西八,姓樑的,你想要吃獨食嗎?”
“大家分一分啊,我們也需要紙啊!”
烏泱泱的人羣一鬨而散,《音樂中心》這邊總算是消停了。
金英權和尹作家探頭探腦地看着大家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那些紙呢?”金英權悄聲問道。
尹作家雞賊地一笑。“pd放心,我早就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除了我,沒人找得到。”
金英權滿意不已。“幹得漂亮,這些紙務必保管好。誰來要都是沒有,記住沒?”
尹作家早就深知這一點。“這些紙我親自把關,保證夠用一個月的了。”
金英權回過頭來,見樸政赫還在揉着後腦勺,捶了他一拳。“呀,小子,幹得漂亮。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三人慶祝一下。”
樸政赫嬉皮笑臉地道:“沒給前輩丟人就行。”
剛纔聽了金英權和尹作家的對話,讓他不得不感嘆:這尼瑪都是演技派啊。
金英權先是裝無辜和不知情,表明了自己不在場的證據。這樣就將自己摘了出來,保證那些人不會將矛頭對準他。
隨後他將責任推給了尹作家,就相當於降低了事情的高度。
畢竟作家和pd不同,即使惹出了麻煩,也要好應對的多。
而尹作家也不同凡響,並沒有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她只是表明不清楚這些紙的用途,所以隨後給用了。
大家爭論的焦點就是這些紙,但已經被“用”掉了,那爭的再激烈又能如何?
這樣一來,就已經讓那些怒火攻心的同僚們受阻了一下。再想要氣勢洶洶地討伐,卻又顯得得不償失。
隨後金英權在站出來,把一切的責任都推到樸政赫的頭上。
同時言明他是新人,卻癩蛤蟆大喘氣——口氣吞天。
這就是在告訴大家,是一個新人強出頭,才造成了現在的後果。
你們有什麼不滿,都找這個新人吧。
拜託,大家都是老職員了。
如果一起圍攻一個新人的話,掉價不說,還落得以大欺小的惡名,怎麼可能下的去手?
最後尹作家還拿出了一丁點的紙張作爲誘餌,果然有人禁不住誘惑動手了。
這就轉移了大家鬥爭的目標,成功地將《音樂中心》節目組摘了出來。
一環扣一環的手法,看的樸政赫歎爲觀止,也對辦公室的爭鬥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裡完全就是最兇惡的叢林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看樣子,他今後要學習的還很多。
不過幸好他的做法沒錯,幫節目組弄到了大量的辦公紙,也獲得了金英權的讚賞。
路邊的大棚裡,簡易的摺疊桌和塑料凳,稍微顯得簡陋。
但這種樣式的小攤在韓國的大街小巷比比皆是,也是很多人晚間消遣的好地方。
烤盤的五花肉滋滋作響,撲鼻的香氣讓樸政赫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有多久沒有吃過肉,他也記不太清了。
上一個印象深刻的味道,還是老張的排骨呢。
金英權拿起了啤酒瓶子,樸政赫趕緊雙手端起酒杯,恭敬地接着。
給他倒滿了之後,金英權又給尹作家倒上。隨後三人走了一個,喝的滴酒不剩。
這一次樸政赫手快,趕緊抓起了酒瓶,分別給兩位前輩滿上。
前世看過不少的韓劇,對韓國人繁瑣的禮節還是知道的。特別是在酒桌上,忙內從來都是幹活的不二人選。
給金英權和尹作家倒好了酒,他就拿起夾子,開始不停地翻着五花肉,避免烤焦了。
有句話說的好,在酒桌上將五花肉烤的好的新人,升職也比別人快。
他的手法雖然生疏,但因爲認真,烤出來的肉將將好。
金英權和尹作家嘗過之後,都很滿意。
“呀,你小子很不錯啊。光是憑這個手藝,等到部門聚餐的時候,局長都會滿意的。”金英權兩杯酒下肚,話開始多了起來。
相比起來,尹作家這個女人說話就雜了一些。“哎一古,又能幹,又懂事,還能顧着節目組的好處,我們的忙內pd真的了不起啊。”
樸政赫親自給金英權包了肉,謙虛地道:“要不是前輩們照顧,我怎麼會有今天的進步呢。”
眼見着他勤快地忙着忙那,金英權敲敲酒杯,對他說道:“行了,這些夠吃了。你今天也辛苦了,多吃點。”
樸政赫這才得空,趕忙挑了一塊大的五花肉。也等不及包生菜了,就那麼扔進了嘴裡。
儘管被燙的連連喘氣,但新鮮的肉香還是讓五臟六腑都歡悅了起來。
等他將肉都吃下去了,金英權才寬慰道:“你今天雖然得罪了那些人,但是沒有什麼關係。因爲你也是pd啊,雖然現在還是新人,但將來從我們這裡走出去的話,未必會聽他們的指揮。所以不需要怕什麼,認真工作就行了。”
樸政赫雖然得到了金英權的賞識,但也很擔心一下子得罪那麼多的前輩和同僚,今後的處境不會好過。
聽了這話,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尹作家也順勢說道:“電視臺裡哪有什麼同僚之情?不同的節目組之間就是敵人,還是最大的敵人。”
樸政赫品味到了點什麼,給她倒了一杯酒,問道:“奴那,爲什麼這麼說啊?”
尹作家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別的客人都坐的很遠,才放開了說道:“mbc看起來很大,但資源就那麼多。你多一點,別人就少一點。看看藝能局裡,多少人在等着出頭呢?所以啊,不要想着什麼同僚之誼,人家對你也沒有那種感情。”
她這麼一說,樸政赫就明白了。
前世在城g局裡,那麼破大點的地方,工資待遇又不高,一幫人都爭的死去活來呢。
現在這電視臺,涉及到的利益更大,自然競爭也會更加的激烈。
這個領悟至此紮根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改變過。今後在職業生涯裡,也多次爲他爭取了許許多多的好處。
這一頓酒足足喝了三個多小時,人家要收攤了,三人才起身離開。
韓國人一旦喝酒就會話多,嘮嘮叨叨幾個小時十分正常。
不過酒酣耳熱之際,樸政赫真的從金英權和尹作家那裡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電視臺就是一個小世界,更因爲貼近娛樂圈,所以八卦消息滿天飛。只要細心分辨,就能夠從中找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想要做好一個pd,掌握這些信息是最基本的要素。
走在回家的路上,樸政赫發現,他越來越融入到現在的生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