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很快就趕過來了,對卓淮做了一番檢驗,得出的結論是死於心肌梗塞。
酒精過量引起的心肌梗塞。
卓淮原本心臟就不太好,這日因爲太高興,於是一時沒有禁口,多飲了幾杯,結果超過了心臟的負荷,這才……
衆人一聽,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遺憾。
是喜事,卻沒想到最後變成了喪事。
一時間,四處的嘆息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有的說:“可憐他年紀輕輕,又才華橫溢……”
有的說:“今天好不容易娶到了心愛的人,卻沒想到……”
……
顧微晚聽着這些議論,面色冷淡。
俯下身,將卓淮細細檢查了一遍。
真的是單純的心肌梗塞麼?
她不能相信。
可他的面色,的確不像中毒的樣子。
翻開他的衣袖,只見胳膊上的屍斑已經從斑紋狀開始向片狀融合,而顏色卻是淡淡的紫紅色,的確屬於非中毒的症狀,也難怪仵作會得出上面的結論。
“你在幹什麼?!”仵作一聲呵斥。
顧微晚冷靜的看了他一眼,放下卓淮的手,站起來。
縣太爺安慰了白衣水幾句,然後帶着秦暮楚和手下率先離開了。
衆人見縣太爺走了,也紛紛告辭。
沒多久,曾經喧囂熱鬧的院子,只剩下寂靜和荒涼。
“白姑娘,打算什麼時候讓卓兄弟入土爲安?”蕭瓔瀲憐惜地看着她,“人死不能復生。”
白衣水早已苦幹了眼淚,滿目悲愴,抽泣道:“過幾日吧,衣水還想……還想再陪陪卓大哥……他一個人在那個冰冷的世界,該有多寂寞啊……”
蕭瓔瀲也不知道還能如何安慰,只得也告辭離開。
顧微晚看了白衣水一眼,卻覺得她眼中的悲傷不是假的。
她對他,到底還是有些情誼……
*
回到蕭家,已經是黃昏時候。
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顧微晚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碗麪,端回房間打算宵夜。
卻不料,推開房門,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斜斜地靠在自己的牀上。
“言筠晏?”
“晚晚,想不想看好戲?”言筠晏坐起身,嘴角上挑。
顧微晚抿脣不答。
言筠晏邪魅一笑:“晚晚不想知道卓淮是怎麼死的麼?”
“是白衣水。”
言筠晏聞言,欺身到顧微晚面前,眼中的欣賞一閃而過:“不愧是晚晚,這都被你覺察到了。”
頓了頓,接着道:“不錯,正是白衣水。”
顧微晚神色不變。
“不想再去看看麼?”彷彿料準了她的心思,言筠晏引誘道。
想了想,顧微晚略一點頭:“也好。”
言筠晏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伸出手準備摟住她的腰。誰知顧微晚迅速後退幾步,道:“我只說去看,卻沒有要和你一起去的意思。”
言筠晏立即癟了嘴巴,滿臉委屈。
顧微晚視而不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口哨吹了吹,不一會兒,葉三的身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簡單地向葉三說明了原因,徵得了他的同意後,顧微晚這才向言筠晏點點頭:“走吧。”
葉三攬住顧微晚,率先飛出了屋子。
言筠晏玩味一笑,也提氣跟了上去。
*
三人一路飛向白衣水的家。
落在空曠的院子裡,只見白衣水的房間裡一片黑暗,想是已經歇下了。
三人四處找了一圈,終於在一間房間裡找到了卓淮的遺體。
葉三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點燃了,顧微晚來到卓淮的身邊,再次翻開他的衣袖,果然——
屍斑已經變成了鮮紅色。
——中毒。
掰開他的嘴巴,顧微晚俯身細細聞了聞。
——苦杏仁味兒。
似乎是***一類的物質,可是,卓淮到底是怎麼吃下去的呢?
***毒發很快,然而在場的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喝乾了杯中的酒才倒下去的,而酒絕對不會有問題,因爲每個人都喝過,酒杯也是卓淮一直捏在手裡的,那麼,毒,到底是何時下的?
顧微晚伸手,在卓淮的身上摸了摸,卻在胸口處停了下來。
另外兩人順着她的手看去,只見卓淮的胸口處微微鼓起,似乎有什麼東西。
顧微晚將手伸進去,取出一個小瓷瓶。
打開瓷瓶,見裡面裝了不少白色藥丸。攤開手掌,小心倒了幾粒出來。
捻起其中一顆,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藥的苦味兒瞬間鑽進她的鼻子,嗆得她不自覺咳嗽了幾聲。
憑她對草藥的瞭解,還無法分辨出這些藥丸的成分。
於是將取出的幾粒放進隨身的絹子裡包起來,打算回去之後讓郎中看看。然後將瓷瓶放回卓淮的懷裡。
言筠晏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顧微晚做完這一切,笑道:“好了?”
“嗯。”顧微晚點頭,“我們現在去後院看看。我覺得有些古怪。”
於是,三人來到顧微晚之前走到的那個院子裡。
顧微晚指了指面前的水井,道:“我原本以爲因爲井中不再產水,所以被石塊封起來,可是你們看,井口爬滿了青苔,可見該井並未乾涸。那麼,白衣水是爲什麼要將它封起來呢?或者說,井中是否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再看,這裡有幾滴極不明顯的暗紅色痕跡。我想,應該是血跡。”
言筠晏彎下腰,看了看顧微晚指尖停留的地方,果然看見幾滴疑似鮮血的痕跡。
他側目看她,卻見她正好也在看自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會一處,彷彿看到了彼此心中的想法,正和自己的一致。
於是,言筠晏擡手抵上石塊,似乎是輕輕一推,石塊就已經“轟”的一聲落地。
井有一些深,再加上夜色深沉,根本看不到底下到底有什麼。
言筠晏目不轉睛地看着葉三,直把他看得受不了了,只得皺着眉道:“我下去看看。”
言筠晏這才笑了,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顧微晚遞給葉三一條繩子:“剛在卓淮的房間拿的,你把他系在腰間。井內壁滑,只怕不測。”
說完,她將繩子的另一頭綁在井邊的柱子上。
葉三道了一句:“我下去了。”然後縱身跳下水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顧微晚看見身邊的繩子動了動,片刻便看見葉三的身影。
他的衣襬似乎沾了井水,微微打溼。
“裡面果然有一個人。看樣子似乎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顧微晚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這大概就是答案。
——這就是白衣水爲什麼容不下卓淮的原因。
她讓言筠晏把石板擡回井口放好,然後對葉三道:“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