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聽到李彪這話,江德參幾人在一旁獰笑着掰了掰手腕。
“說了又如何”,那男子明顯是被幾個大漢嚇住了,只是臉上依舊一副強撐的模樣。
“姓劉的向皇帝建言要裁汰吏員,現在內閣又說要從六部開始,這不是要斷我等生路是什麼,反正早晚都得餓死,我上來討個公道又怎麼了。”
“操”,李彪嘴裡罵了一句。
“彪哥,這怎麼辦,還弄嗎?”
李彪皺眉掃了掃這人,搖了搖頭:“先別忙動手,等我請示了二哥再說。”
伯爵府正堂之中,劉錫命正將前來拜訪的幾個四川籍小官打發走,卻聽到李彪走進來說了這麼一個消息,驚得他心中一凜。
“快把他帶過來見我。”
等到這男子被擡到正堂之中,劉錫命仔細端詳一番,更是忍不住眉頭大皺。
身着長袍,顯然也算是讀書人,看他五指纖細,唯有指節和手腕處有些老繭,不用說也是常年忙於案牘之事的原因。
這個人莫非也是六部之中的書吏?
劉錫命一邊緩步走回主位,一邊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問道:“你是哪個部裡的?”
“吏部……”
這男子被劉錫命這番上位者的姿態拿捏的死死的,下意識地便直接說出口道。
“混賬”,劉錫命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心中卻疼的齜牙咧嘴。
“你身爲公人,竟然敢襲擊功勳府邸,不想活了嗎?”
那男子慘笑一聲,“新安伯好大威風,只是真要如你所說的那般改革吏治,我等生路都沒有了,照樣也活不下去。”
劉錫命眉頭一皺,“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閒言碎語,竟然就敢到我這兒來找事。”
那書吏模樣的男子這會兒反而鎮定下來,一個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
“新安伯方纔也聽了,我是吏部的人,這些消息自然無比靈通,你不敢拿朝中大臣如何,卻只向我等小吏開刀,虧得陛下還誇你少年英才,依我看不過也是一介趨炎附勢之輩罷了。”
“狗才,你找死!”
劉錫命還沒動怒,李彪卻率先大罵道。
“退下”,劉錫命掃了一眼李彪。
“本爵說的難道有錯?你等胥吏把持政務,使上官不知民情,使小民不知朝廷恩德,欺上瞞下,大肆漁利,莫非還動你們不得,真是好笑了,本爵倒要看看,這消息傳出去,天下人是拍手稱快的人多還是肆意辱罵的人多。”
劉錫命一臉厭惡地盯住眼前這男子。
“呵呵,說我等大肆漁利這倒不假,但是你朝廷中的哪一個屁股上是乾淨的,我們拿的不過是小頭,大頭可都被這些上官拿去了,這你怎麼不敢向皇帝明言,卻要拿我等來開刀,分明就是欺軟怕硬。”
這男子越說越激動,竟然還有從地上站起來的趨勢,索性李彪一個健步將他按了回去。
“今日你勢大,我便不多說了,你等着吧,早晚還有人要上門來討個公道。”
“等等,等等”,劉錫命腦瓜子有些生疼。
“老子只說了要改革吏治,可這具體的措施全都是由內閣來議定,跟我一文錢關係也沒有,你們來找我作甚?”
那男子聽到這話竟然腦袋一偏,不再理睬劉錫命。
“操,二哥,要我說直接打一頓送官得了,跟他廢話什麼。”,李彪心裡的小暴躁終於又有些忍不住了。
劉錫命想了想,終究還是揮了揮手,“算了,扔出去,讓他自己走吧,下次還敢再來可就沒這麼容易脫身了。”
打發走這名突兀上門的書吏,劉錫命心中的不安卻揮之不去。
吏員改革才提了個頭子就被傳出了風聲,這裡面要是沒有貓膩,劉錫命打死都不信。
對於劉錫命眼下來說,改不改其實與他無關,但是他就怕像今天這樣子,溫體仁這些人強行把鍋甩到自己頭上來,那到時候自己可就是惹得一身騷了。
不行,不能這麼被動下去,劉錫命心頭定下主意。
他將李彪等人又叫到了書房裡面,“讓咱們的人喬裝打扮一下,去街上找些混混乞丐散佈消息,就按如此說法來說……”
李彪和江德參等人聽了劉錫命的吩咐,一個個笑的眼斜嘴歪。
形勢果然如劉錫命所料的,沒兩天的功夫,朝廷關於吏治改革的消息在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
四九城的百姓完美傳承了他們掙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白 粉的心的基因,開始在各處茶樓酒館裡轟轟烈烈地大討論起來。
然而當晚首輔溫體仁的府上氣氛卻不是那麼和諧。
浙黨大大小小十幾位重要成員齊聚在溫府之中,全都摒神凝氣地看向坐在主位的溫體仁。
原本氣定自若的溫體仁沒了劉錫命上次見到的儒雅淡定,臉上反而都是一片氣急敗壞的神情。
吏部侍郎汪慶百吞了吞口水,“閣老,現在消息是傳出去了,但是坊間裡都在傳聞說是咱們想要撈權搞黨爭,才專門針對六部下手。”
“還說什麼這次之後,只怕朝堂上還想做事的那些人也只能在部堂裡當泥塑菩薩了……”
“當”,溫體仁一下子沒忍住,直接將手裡茶盞摔在地上。
“查出來沒有,是誰放出的這些消息?”
巡城御史張思陽躬身回道:“最早是誰說的不知道,但是屬下最近查訪過程中發現,有不少都是張溥、馬士奇等人的家人。”
溫體仁登時勃然大怒,“果然是東林那幫人在搗鬼,他們就是爲了讓此事做不下去。”
汪慶百一臉凝重,“恐怕還不止如此,聽說復社這幫人最近又在謀劃周延儒起復之事?屬下恐怕這幫人想要藉着此事生事。”
屋中衆人全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周延儒雖說已經去職,但是一直就是溫體仁最大的防備對象,如今再和張傅等人牽扯在一起,由不得大家不胡思亂想。
溫體仁一臉凝重地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此事不能再按咱們之前設想的那般做了,元履,你將那份名單取來,咱們再商議商議。”
溫體仁等人正在商議的同時,翰林院張溥的府中卻迎來了一位客人。
“久聞乾度兄大名,可惜在江南時未曾得見,今日總算了卻了小弟的一番心願。”
劉錫命穿着一身常服一臉欣喜地迎上了前來迎接的張溥。
張溥眉毛高挑,臉頰細長,一副典型的文人模樣,他顯然也沒料到劉錫命如此熱情。
“早前太沖、人中等諸友便來信稱讚無疆兄才思敏捷,且大同論之說獨成一家,溥早就想當面一唔,不成想這麼一轉眼的功夫,你已經是威震南北的新安伯了,哈哈哈。”
劉錫命赧顏一笑,“乾度兄面前小弟哪裡敢稱這些,你我文人,只以意氣相交,其他勿論。”
“哈哈哈,說的好”,張溥大笑一聲將劉錫命迎入正堂。
“哼,賢弟不用自責”,張溥冷笑道:“以後你入朝便知,這幫庸官除了爭權奪利,其他什麼都不會,是以我等纔要力主自己人入閣,否則天下之事落於此等小人手中,國將不國矣。”
劉錫命心中默然,他也是到了這個時代才知道,後人對於此時多有誤解。
一些固化在我們心中的印象,其實和真實的歷史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