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嘉鴻氣的滿臉通紅,他本來依仗的是走通了章高軒的路子,誰知半路先是殺出個張立誠,後來又來了個柳建侯,這次縣試還不知道有沒有戲呢,如今劉錫命竟然還敢當衆挑釁,更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豎子找死!”
盧嘉鴻眼睛略有充血,右手忽地一下就想朝劉錫命臉上呼去。
劉錫命既然敢來譏諷挑釁,怎麼會不對盧嘉鴻的反應做好準備,早在盧嘉鴻右肩微動的時候,他便反應了過來,略略往後退了兩步,剛好將盧嘉鴻的拳頭躲避開。
“來人啊,大家看吶,盧同志的兒子仗勢欺人了。”
見慣了輿論造勢的劉錫命一下子抓住這個機會,剛剛閃開攻勢,立刻大聲叫喊起來,將貢院門口其他人的目光吸引大半。
盧嘉鴻一拳輪空,正滿臉憤怒地準備衝身上前,聽到劉錫命這聲喊叫,他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馬上止住步子大吼道:“血口噴人,劉錫命,你枉爲人子,這事明明是你先挑起來的。”
“哼,到底是誰打人,大家自有公論,只是沒想到盧家跋扈至斯,大庭廣衆之下就敢毆打應試學子,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劉錫命做出一臉悲憤羞辱的表情,偷偷將話題變回誰先打人這件事上,活脫脫像是遇到了“我爸是李剛”的樣子。
“你……”
盧嘉鴻哪裡見過劉錫命這麼無恥不要臉的人,偏偏他還沒法給其他人解釋,這下真是百口莫辯。
不過這麼多年的富家子弟也不是白當的,見周圍的人被劉錫命挑撥起來,盧嘉鴻當即後退一步,咬了咬牙拱手朝衆人道:“我與這位劉兄言語之上有些不和,方纔是在下魯莽了,告辭。”
說完也不給劉錫命繼續補刀的機會,盧嘉鴻惡狠狠地瞥了劉錫命一眼,轉身揮袖就走。
杜良驥微微一笑和劉錫命並肩站立,看着盧嘉鴻遠去的背影,“劉兄,我看你也不像莽撞之人,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生些齷齪,他畢竟是官宦人家子弟,你還是要三思爲上。”
劉錫命眼帶笑意地看了看杜良驥,“杜兄話是如此,但是之前你挺身而出時,可不像三思而後行的模樣。”
“哈哈哈,我輩讀書人終究還是要養些正氣纔是,那盧正豪風評不佳,如今民不聊生,多是此等貪官污吏橫行所致,我輩豈能與他爲伍。”
劉錫命爽朗大笑,“爽快,杜兄果然也是性情中人,今日既已考完,不若我請大家前去吃酒如何?”
謝文樂立刻從旁邊竄了出來,“好得很,正好小酌幾杯,和諸位兄臺共議一下今日之試。”
杜良驥有些意動地看向趙向陽等人,認識一些同年總沒有壞處。
趙向陽連忙擺了擺手往後退步,“別看我,我不善飲酒,明天還要考試呢。”
劉錫命哈哈一笑,不由分說地拉着趙向陽就往前走,“放心,只是小酌而已,明日我讓家人專程送你到考場可好。”
謝文樂和杜良驥等人見趙向陽一副苦臉,紛紛相視而笑快步跟上。
卻說盧嘉鴻這邊甩開劉錫命等人找到盧三,帶着一身怒氣便朝自己家中而去,等回到家裡時,更是直撲自己父親盧正豪的書房。
“爹”,盧嘉鴻一把將書房門推開,見盧正豪正在書桌前看書,他氣哼哼地在堂前坐下,“你可要替兒子做主啊。”
盧正豪正在沉思之中,被他這一句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馬上沉聲道:“怎麼了,你不是去應考去了嗎,可是答題有些不順,不用擔心,章知縣那裡爲父已經打過招呼了,今科頭名是你的跑不掉。”
“我正要說此事”,盧嘉鴻有些氣急敗壞地轉過身朝向盧正豪,“今日開場時,張立誠不知道什麼緣由跑了過來,看他那模樣好像還打算代替章知縣監考,後來,連巡按御史柳建侯也跑了過來,章高軒現在還能不能說了算都是一件難事。”
盧正豪起先還有些不以爲意,待聽到張立誠和柳建侯都紛紛而至時,他纔有些驚疑地將手中書放在書桌上,起身朝盧嘉鴻走來。
“張立誠堂堂一個知府,竟然要插手南充縣的縣試,當真是要同章高軒撕破臉不成,這老匹夫,想來就是奔咱們家來的。”
“嗯?”
盧正豪看了一眼自己兒子,緩步將書房門關上,“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咱們家素來和蜀王府親善,平日裡多有幫着處理些王府不便出面之事,這張立誠雖然沒有明證,但是隱約有些消息說是和宮裡有些牽扯,他是鐵了心要和蜀王府鬥上一鬥哇,你說我們這樣的人家他能不捎帶打壓嗎。”
盧嘉鴻沒弄明白張立誠和蜀王府之間到底有什麼瓜葛,但是想到自己和劉錫命那王八蛋的賭約,要在太白樓請這麼人吃一頓可不是小數。
他暗自打了個寒顫,“爹,那怎麼辦,我今年就要栽了不成?”
盧正豪低頭沉吟一下,問他道:“你後來說柳建侯也來了?”
“沒錯,快關門的時候他趕了過來,大家還在笑呢,章高軒今次可是慘了。”
“哈哈哈”,盧正豪不憂反笑,“有他在,張立誠也不一定能翻得了天去,你這一科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
“哦,這是爲何?”
“據王府裡的消息,這柳建侯乃是東林中人,今次派到四川,本就有打壓張立誠會朝之意,既然他今天也趕了過去,想來一定會將張立誠驅逐出局。”
盧嘉鴻有些急道:“那又如何,如果不是章高軒監考,我這案首的名頭哪裡拿得到,考不上案首,到時候府試之時,還不是要任張立誠揉捏。”
“這……”,盧正豪也有些鬱悶,這麼說來還真是如此,本來自己爲了避開張立誠,花了大力氣去買通章高軒,今天雖然有柳建侯將張立誠擋住,但是終究還是個問題。
“這樣吧”,盧正豪咬咬牙,兒子的前程事大,“你且在家裡等着,我今晚去拜訪拜訪柳建侯再說。”
“爹,兒子可就靠你了”,盧嘉鴻眼睛噔的溜圓,嬉皮笑臉地抱住盧正豪胳膊撒嬌道。
盧正豪還真是不含糊,既然主意已定,等到天色一黑便朝巡按察院趕去,一路上他腦海裡不斷想着怎麼應對柳建侯,晃晃悠悠間便到了地方。
柳宣得了前門通報,一路將盧正豪接引到柳建侯的書房之中。
“柳公,卑職盧正豪拜見柳公。”
盧正豪這樣的官油子,一旦做了決定,真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他這纔剛進書房,便朝書案後的柳建侯下跪拜道。
“盧同知免禮”,柳建侯端坐在案几之後,微笑着擡手示意盧正豪就坐。
“如今天色已晚,不知正豪此來所謂何事?”
“柳公,下官前來是有要情稟報。”
柳建侯眉頭一挑,盧正豪不過是順慶府同知,他本以爲其半夜前來是有什麼事情請託,卻沒想到還有什麼要情要稟報。
柳建侯心中驚異,自己多方打探,除了收元教之外,其他逆賊仿若不存在一般,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走漏,怎麼這個盧正豪卻能打聽到消息。
“請講”,柳建侯將椅子朝前拉了一把,比出一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