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你等等我啊……”
雲琅走的很快,揹着大包裹的醜庸在後邊緊緊追趕,卻被襦裙裹住雙腿,跑不起來。
雲琅停下腳步,從醜庸肩上取過一個包袱背在身上,然後,繼續大步流星的趕路。
“小郎我們幹嘛要走的這麼急啊?樑翁他們還沒有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新院子呢。”
“不跑不成了,再不跑要是被他們知道我往黃金裡面摻雜黃銅讓金子變漂亮的事情,會有大麻煩的。”
“可是,那是一個好辦法啊,婢子看到您把黃金磨成粉末,靈液(水銀)上面黑乎乎的東西都給撈出來了……”
“傻妞,我在鑄造元寶的時候又往裡面加了銅……”
雲琅並不擔心有人會察覺,所以,當着醜庸的面他也敢說。
他堅信,阿基米德定律是幾十年前纔剛剛在希臘被研究出來,沒道理現在就能被大漢人氏廣泛掌握。
給平叟新式記賬法不過是掩人耳目之計,計算雖然繁複,卻依舊在他們的知識範圍之內,只要下足了水磨功夫,遲早會把繁複的賬目變得簡單。
就像長平(再解釋一下,長平就是平陽,只不過此人改動較多,所以換名字了)做的那樣,找一羣帳房來,只要把賬目分解,沒什麼難度,就是時間長點而已。
至於給金子裡面添加雜物,這在大漢也非常的普遍,只是那些人比較傻,往裡面死命的添加比重較重而且容易融化的鉛,把一個個漂亮的金錠弄得跟縱慾過度一樣頂着一個青了吧唧的面孔,誰看不出來啊?
硼砂是個好東西,乾涸的鹽湖底部就有,不過,在大漢,人們把它叫做月石,神醫們一般把它拿來治病。
雲琅拿來當做黃金跟銅的粘合劑,效果很好。
當黃銅跟黃金完美的融合之後,黃銅自然就變成了金子,在這個沒有阿基米德定律的時代裡,這就是真理。
不離開卓氏,長平不可能將羽林郎的官職給雲琅的。
這是雲琅昨晚才相通的事情。
否則,以長平的地位跟尊榮,吃飽了撐的纔會在金錢上跟雲琅爲難。
長平家自從出了一個馬伕大將軍關內長平侯,他們對蒐羅人才這種事就非常的熱衷,並且獨佔性很強。
一個衛青就能讓長平家三十年無憂,再來一個年輕的比如霍去病一類的,就能五十年無憂……
一代一代總要出人才的……這樣,家族纔會鼎盛千秋。
騎驢找馬是這個世界上永遠都能通行的法則。
在卓氏撈取了第一桶金子之後,就一定要早點離開,時間長了,人就會生感情,再走,絕對沒有現在就走這樣來的寫意。
陽陵邑並不算大,不過,二十萬人的城池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通都大邑了。
街市就是集市,繞着街市走了半個城池,就來到了雲琅在大槐裡的新房子。
雲琅在大漢選房子同樣會用後世的理念,即——地段——地段——地段。
大槐裡就在縣令家不遠處,督郵家也在附近,最重要的是上林令,上林丞也居住在大槐裡。再過一條街,就是長平侯家的豪門大院。
醜庸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兩斤麥芽糖僅僅夠她吃到家門口。
內城的房屋與外城房屋最大的區別就是有沒有磚頭。
外城的房屋大多是由黃土夯制而成的,只是在門頭屋檐上添加一點磚帽。木板製成的大門大多塗成黑色,鑲上一個鐵門栓,看起來似乎不錯,只是大街上塵土飛揚的沒辦法落腳。
內城的房屋講究就多了,雖不能說處處雕欄玉砌,卻也處處清爽,尤其是雨後的青磚,泛着潤潤的青色,讓人很想摸一把。
“用手摸就成了,不要拿臉去蹭,你不疼嗎?”
就在雲琅打量督郵家大門的時候,醜庸可能是跑熱了,正把臉貼在磚牆上貪涼氣。
見雲琅發怒,醜庸嘀咕一聲道:“反正我又不漂亮……”
院子裡的樑翁聽到雲琅的聲音,連忙打開大門掃帚都來不及丟,就歡迎主人進家門。
青磚的門樓並不高大,黑漆的大門也顯得樸素,這樣的房子矗立在一羣高大的宅院中顯得非常不起眼。
整座院子花用了三十個金餅子,這讓他非常的肉疼,好在有卓氏這個金主在,雲琅自己並沒有花費多少,如果真的要他全出,他會想辦法再從長平那裡弄點錢。
這是一個日字形的院子,算不得大,主人居住在影壁後面的二層小樓上,兩邊是兩排尖頂平房,樑翁一家人就住在右邊,將左邊留出來充當客房。
樓前左側有一座方井,上面有一架轆轤,粗大的木頭上滿是繩子勒出來的印痕,看樣子已經用了不少時候了。
上一任主人是一個雅緻的人,靠着牆邊還種了兩排竹子,竹子堪堪長成,三長高的竹子如同兩排遮陽傘,正好給不大的院子裡留下一片濃蔭。
地上的青磚已經有些青苔了,樑翁的女兒小蟲正在用鏟子鏟地,估計是擔心雲琅會被這些青苔滑倒摔死。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啊不,一枝青竹窺鄰家……哈哈哈。
小蟲,青苔別剷掉了,留着,給某一個不喜歡走門的混蛋留着,摔死他!”
“摔死我可不容易!”
聽到這個變音期的公鴨嗓子,雲琅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你站在牆頭幹什麼?就算我不在乎,鄰家難道不會報官嗎?”
“誰敢報?隔壁就是我家!”
雲琅四處瞅瞅疑惑的道:“長平侯府可是在另一條街上!”
霍去病從牆頭攀着竹子跳了下來,順手在小蟲的身上擦拭一把手,然後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整條街都是我們家的嗎?”
“混蛋!”
“確實很混蛋,家太大,有時候會迷路,太大了也很沒意思啊。”
“我是說你幹嘛在小蟲身上擦手?男女有別你不知道?”
霍去病挑起小蟲的下巴瞅了一眼道:“誰管他是男是女,我的手髒了,自然要找個地方擦。
呶,給你一把錢,換套衣衫,麻布衣服擦手很不舒服。”
雲琅很生氣,可是作爲當事人的小蟲,卻一臉嬌羞模樣接過銅錢,斂身施禮之後就跑了,她沒有被羞辱的自覺,反而因爲霍去病挑她下巴弄得心亂如麻。
就連樑翁夫婦二人,也靠在廚房門上傻笑……看樣子只要霍去病勾勾手指,他們就會把自家十二歲的閨女送到霍去病的房間。
總體上來說,大漢國的實用性哲學在這個時候是佔了上風的。
幾十年來的黃老哲學已經深深地影響到了這個國家。
國家對百姓基本上除了收稅之外,就是在放任自流,倫理上的約束並不嚴格。
歷經戰國,以及秦末大戰,在後來的軍閥混戰之後,丁口減少嚴重。
每一個新興的王朝都會施行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這個時代對於倫理道德的要求遠沒有云琅經歷的後世嚴苛。
在雲琅認爲是過不去的事情,對大漢百姓來說屁都不算。
想想兩千年來的倫理進化成果連屁都算不上,這就讓雲琅有些氣急敗壞。
“我要西面的那一間!”霍去病指指二樓西面的那間涼房。
“不成,那一間要改成茅廁的。”
“你把茅廁修建在臥室邊上?”
“對啊,這樣方便!”
“你就不嫌臭?”
“誰告訴你茅廁就一定是臭烘烘的?”
霍去病很想反駁一下雲琅,不過,考慮到這傢伙總能給人帶來驚喜,就決定等他弄完之後再做評判。
既然隔壁是長平家,雲琅就覺得沒必要客氣,站在二樓上就能看見人家的後花園。
十幾個造型威猛的獸頭噴出的水柱足足頭半尺粗,水柱砸在漢白玉石板上,如同瀑布轟鳴。
有錢人家就是這樣的,不求最好,只求最有氣勢。
“從你家接一個水管子過來讓我沖廁所行不?”
“獸頭是陛下賞賜的,你要從上面接水槽引水衝茅廁?”
“你家地勢高,我家地勢低,不從你家引水,難道讓樑翁每天提水上樓?”
“對啊,僕役就是這麼用的!你每日衝茅廁能用多少水,讓僕役提水。”
“我還要在茅廁裡洗澡……”
霍去病乾嘔兩聲,揮揮手決定結束關於茅廁的談話,他今天是來告訴雲琅他舅母明日要過來。
醜庸很自然的霸佔了樓下一層左面的房間,安頓好之後,就開始給雲琅跟霍去病煮茶。
碧綠的茶葉泥,配上油炸過後的豌豆,以及炒好的芝麻,活在一起用開水一煮,鮮香撲鼻。
雲琅弄不到茶葉,這些茶葉還是從平叟那裡搶來的,炒茶是沒法子了,只好弄成擂茶喝,剛開始還有些喝不慣,時間長了也就喜歡上了這種帶着鹹味的茶湯了。
至於放糖去茶葉苦澀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敢想了,陽陵邑的柞漿(蔗糖)是真正的價比黃金。
“我想搬出來住!”
“好啊,自由,要不要我幫你找院子?”
“你的院子都是我幫你找的,我的意思是我打算般你家來住。”
“爲何?大院子住膩味了?打算品嚐一下小戶人家的生活?”
“不是的,總有些人讓我看了不舒服。”
“估計你要是搬過來了,你舅舅如果不打斷你表哥表弟的腿,就是打斷你的腿。”
“我會好好說的,就說是我自己想要過的寬鬆一些。”
“那你完蛋了,你舅舅一定會打斷你的腿,可能還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