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雲琅,還是霍去病亦或是曹襄,他們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靠人人跑,靠山山倒!
誰強大,都不如自己強大來的靠譜。
因此,他們並不看重劉據,僅僅是因爲長平的關係,這才勉爲其難的支持劉據。
霍去病早就想去除身上的外戚烙印,這一點,不僅僅是長平看出來了,皇帝也看出來了。
就因爲這一點,皇帝纔會對霍去病倍加信任,而長平卻在疏遠霍去病。
雲琅,曹襄兩人沒有資格做出任何選擇。
既然長平是他們的母親,那麼,他們就是皇族,還是兩個沒有任何繼承權的皇族。
此生能達到的頂峰就是徹侯這個級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死後落一個單字侯爵。
“非劉姓者封王,天下共擊之!”
這句自私到極點的話,是高祖皇帝傳下來的,也是他爲什麼會大肆分封劉姓王的原因所在。
他不怕劉姓王起兵造反,只要最終登上皇帝位置的人姓劉,他的供桌上就少不了冷豬肉。
他希望大漢的天下,永遠在劉姓王中間流傳,最好可以流傳萬世。
這是一種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的險惡行爲。
自從陳勝吳廣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劉邦又以亭長,無賴身份獲得了天下,天下人對於血脈的看法就很淡了,每個人都知道,只要自己有朝一日鴻運當頭,血脈並非一個阻礙自己成功的因素。
如今,人們對勳貴的尊重,並非是從血脈上認知的,而是對勳貴的財富,權力,武力上的尊重。
如果說某一個人是天生的貴人,就連曹襄這種人都會發笑。
大軍抵達居塞(蘭州)的時候,雲琅站黃河岸邊的皋蘭山上北望,忍不住長嘆一聲。
這片地域原本是他極爲熟悉的一片土地,如今,只有大河與高山依舊存在,記憶中的繁華杳無蹤影。
皋蘭山出自匈奴古語,寓意爲大河邊上的高山。
西北的大部分山川,都是以匈奴的音譯來命名的,即便是雄偉的祁連山也不例外。
跨過大河,就等於跨出了大漢朝固有的領地,而云琅從明日起,就要真正踏進這片剛剛被霍去病徵服,還沒有完全臣服的荒蠻之地。
“河西四郡啊……”
司馬遷張開雙臂似乎在摟抱西北的風。
雲琅看着東方朔道:“沒有作賦的想法?”
東方朔大笑道:“在此地作賦,必須以劍爲筆,以血爲墨,以山川大河爲紙張,以日月星辰爲思潮,才能寫出一篇好的詩賦來。
在某家看來,霍驃騎已經寫下了一篇,有高賢在上,某家獻醜不如藏拙。”
雲琅聞言笑了,一大羣倒黴蛋在脫離了劉徹的陰影之後就固態萌發,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三月的居塞,主色調依舊是枯黃色,偶爾有柳樹萌發了一點新芽,也只能潤潤眼簾,就是這樣的場景,才能真正的表述春天的含義。
大山看多了容易讓人變得豁達,雄厚,這是雲琅不喜歡的,爲人太豁達,太雄厚容易變成庸人。
雖然仁者樂山,是一種好的生活態度,卻不符合混朝堂的人,那裡處處刀槍劍影的,仁者會被害得很慘。
畢竟,真正的仁者當不了官員。
官員與仁這個字眼,天生就是相悖的。
即便是出現了那麼幾個仁者,那也不是仁,而是憐憫。
政治很多時候是智慧者的遊戲,一個純粹的大的智慧遊戲,一個以滿足個人慾望爲前提的遊戲。
失敗者九鼎烹,勝利者九鼎食!
大河就不一樣了,它九曲連環,環環相扣,遇弱愈強,遇強則柔,在高山峻嶺間奔騰咆哮,在平原沃野中卻寂靜無聲,只是一旦沖垮了堤壩,就會糜爛千里。
傻子纔會在這種天氣裡在河邊沐足。
可是,真的有人這樣做了……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隋越坐在大河邊上的呀呀的唱着歌。
曹襄笑道:“這個閹貨在發什麼瘋?大河剛剛解凍,就把腳塞進河水裡,就不怕凍掉?”
雲琅明顯的看到霍光在翻白眼,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曹襄道:“人家在抱怨我們呢,意思是說,遇到逆境的時候他有辦法生活,遇到順境的時候他也能活的很好。
看來這個閹貨現在回味過來了,覺得我們是在累他這個傻小子呢。
拐着彎的告訴我們,他是軍中長史,我們但凡有羣體活動,萬萬不能少了他。
不過,他是自己一個人跑來的,沒帶上趙培,看來啊,他跟趙培還不是一夥的。”
曹襄冷笑道:“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夥的,宦官永遠都不會跟非宦官的人成爲一夥,這也是我舅舅的要求。
出現一個喜歡勾三搭四的,就會被我舅舅砍死一個,出一羣就弄死一羣,在這件事上我舅舅從來都不含糊。
尤其是宦官跟宿衛們勾結,更是天大的忌諱。
只有他們兩方勢成水火,我舅舅才能安居,才能居中調停,掌握好平衡。”
話說完就看了霍光一眼道:“小子,別以爲你翻白眼我沒有看到,當官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基本功,隋越乾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而是懶得看穿。
害得你師傅還要幫我解釋,最後你還得罪了我,以後這種自作聰明的事情萬萬不能做。
我是沒辦法了,跟你哥哥,師傅是一家人,沒法子收拾你,要是換一個人,你看看我是怎麼收拾他的。”
霍光躬身道:“別拿話擠兌我,要我去給隋越當副手就直說,還發沒來由的脾氣?
我師傅,我哥哥,加上您,看不慣我的行爲了,你們哪一個不是上手就揍?
以前翻您的白眼不下數百次,也沒見您發怒過。”
曹襄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雲琅也只能報以苦笑。
曹襄探手摸摸霍光的腦袋道:“以前腦袋圓圓的摸起來舒服,現在長大了一點都不好玩了。”
雲琅一羣人過來了,隋越就快速的把腳從冰水裡抽回來,雲琅看着隋越那雙被凍得發青的雙腳道:“有話就好好說,不要虐待自己,咱們軍中歷來講究暢所欲言。”
隋越用乾布擦乾了雙腳,顫巍巍的穿好鞋子朝雲琅拱手道:“某家就是一個專門告人黑狀的人,這一點可以擺明了說。
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陛下到底想從我嘴裡知道些什麼呢?自然是你們犯的錯,被我發現,然後上報的諜報。
現在已經出來一個月了,我一封奏報都沒有寫,你們覺得合理嗎?
一個個都是當了很多年官的人,你們要是一點錯誤都沒有的話,那麼,錯的只能是陛下。
而陛下是不會犯錯的,所以啊,錯的一定是你們!”
霍光苦着臉道:“我師傅是主帥,一旦犯錯茲事體大,這時候副將應該被推出來當替罪羊,可是,副將也不肯擔責任,所以,只好拿我這個黃口孺子來當突破口。
以後,小子就是您的副手,這樣的安排,您還滿意嗎?”
隋越哈哈笑了起來,拉着霍光的手道:“還別說,你這顆腦袋不大不小正合適用來頂缸。
現在,大軍渡河準備不足,遷延了三日路程的罪名就由你來承擔吧!”
霍光無力地道:“我們已經過河了……是你們覺得大軍一路上翻山越嶺的辛苦了,需要修整……”
雲琅擺擺手,這件事就已經定了調子。
隋越站起身,背對着大河道:“皇長子已經變成太子了,這消息你們應該知道了吧?”
雲琅搖搖頭道:“此事乃是陛下家事,只要陛下願意,我們自然就願意。
現在,我只想帶着這些物資糧秣,以及大軍可以早日趕到陽關,去病的大軍十五天前,已經離開了陽關,帶走了那裡幾乎所有的物資跟糧秣,正式踏入了瀚海。
隋長史,以後這些消息我們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萬事以軍務第一。”
隋越苦笑道:“我也不想知道!沒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