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太子二傅

劉沐虛年五歲時,劉徹便爲他延請了六藝蒙師,爲其開蒙,饒是入了宮邸學舍,他的君子六藝仍是由這六位師長分別督導。

眼見他已虛年十三,再過年餘便要束髮,不管他是否會如後世少年般邁入所謂的叛逆期,行動力必定愈發彰顯,也必將愈發不願受人管束。

有道是,名不正者,言不順。

劉沐雖是尊師重道,對六位恩師執弟子禮,然六人不同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對劉沐的督導有所不足乃至顧慮。

袁盎和衛綰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往昔,又與劉沐存在着較大的代溝,劉沐對他們尊敬有餘,卻不甚親近;卓文君是女子,且身爲大長秋,乃皇后屬官之首,與劉沐親近有餘,嚴厲不足;劉乘的親王身份,更註定他會下意識的避免得罪未來的皇帝。

唯有身爲中郎將的趙立和李鬆,每日晨昏皆輪流督導劉沐習武,端是風雨無阻,八年多來,既與劉沐頗爲親近,該動手時卻也毫不手軟。

習武,說着容易,實則夏練三伏,冬練三九。

鮮少有父母會親自教導兒女習武,唯恐不忍見兒女吃苦受累的慘狀。

武課教習,更鮮有慈眉善目者,劉沐能堅持多年習武不輟,更因他每每有怠惰之心,趙立和李鬆反會更爲嚴厲的操練他。

男人間的情義,多半是打熬出來。

劉沐雖是脾性暴烈,然絕非氣量狹小之人,恰恰相反,崇尚武勇之人多豪爽,加之愈捱揍愈皮實,靠着趙立和李鬆教授的武技,橫壓諸多同輩,更讓他對兩人頗爲信服。

然趙立和李鬆終究受限於身份,除卻教授劉沐武課,餘下的課業是不宜教導的,尤是涉及政務時,他們身爲左右中郎署的主官僕射,皆會謹守分際,刻意避嫌不聞。

郎衛,執刀兵,守殿堂,宿衛宮禁,隨扈天家,妄圖涉入國政,乃取死之道!

太子六師,皆受限身份,難以盡心督導輔佐,故更爲“名正言順”的太子二傅不可再懸缺下去。

“朕已於太尉議定,由他出任太子太傅。”

劉徹頓了頓,復又道:“太子少傅之職,朕欲交託於你,你可願出任?”

趙立聞言大驚,卻止受寵若驚的“驚”,更是猝不及防的震驚。

論及本心,他實是不太願意的,倒非不屑太子少傅之位,恰恰相反,太子少傅的地位可比他現下的右中郎將高得多。

太子二傅雖可視爲太子屬官,然其地位超然,相較完全接受太子指派的太子詹事,太子二傅無疑地位更高,官秩也更高,遠超太子屬官的形制。

太子太傅,秩萬石,位同三公;太子少傅,秩中二千石,位同九卿;太子詹事,秩二千石,位列諸卿,比太子少傅尚都低了半階。

別小瞧這半階,所謂九卿者,視之爲大卿,放在後世華夏,等同副國級大佬,其餘諸卿約莫就是高官,想邁過這道門檻實在太難。

尤是外朝官,要攢夠資歷和政績,在嚴謹的官僚體系歷練完整,步步升遷,才能、品性、機遇皆不可或缺,又幸得蒙皇帝信重,纔有機會晉任大卿,更遑論位列三公。

難,難,難!

太子二傅的實際職守,論及漢初數朝,卻又因具體狀況而略有不同。

遠的不提,只提漢帝劉啓在位之時。

慄太子劉榮,其太子太傅爲竇嬰,其時竇嬰官居太尉,爲了避嫌,故只負責督促和教導太子,更具體的太子府事務交由太子少傅負責。

劉徹爲太子時,其太子太傅爲衛綰,太子少傅爲直不疑。

直不疑真正的官職,實是中大夫(後改爲光祿大夫),乃是漢帝劉啓的首席幕僚,之所以讓他出任太子少傅,只爲使他儀同“大卿”,代表皇帝行事更方便。

衛綰的太學祭酒之職反倒清閒,且不涉軍政,故太子二傅的相應職守反是他這太傅主要負責。

現今皇帝劉徹選定的太子太傅郅都,亦官居太尉,故循前例,是要儘量避免直接涉入太子府具體事務的,太子少傅的職守無疑就很重了。

換句話說,太子少傅就不能如昔年的直不疑般,只掛名不幹事,畢竟太子劉沐可不似父皇劉徹般“生而知之”,且隨着年歲漸長,主見愈多,威勢愈盛,尋常人鎮不住,更不敢約束。

趙立雖是武將出身,然在遺孤內院時學業優異,且教授劉沐武課多年,本就有頗爲身後的師徒情誼,劉沐對其也是頗爲敬重的。

郅都和趙立對皇帝劉徹更是忠心可鑑,無須太過憂心兩人會攛掇太子搶班奪權,趙立主掌事務,郅都爲之把關,劉徹自可放心。

只不過……

趙立這右中郎將的官職,必得卸下,無論皇帝劉徹多麼信任他,同時兼任太子師和郎署僕射的先例都不能開,免得後人依循,貽患無窮。

不是每任皇帝都能如劉徹這般英明強勢的,妄圖擅權亂政的賊子更不鮮見。

昔年高祖立朝,覆滅諸多異姓王,與羣臣約定,“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誅之”,徹底斷了異姓封王的可能。

呂后亂政時,諸呂多有封王者,果是天下共誅,江山社稷仍在老劉家手裡攥着。

可見高祖何等的高瞻遠矚,劉徹自也不會爲後世昏君留下可依循的惡例,讓居心叵測的奸臣憑白鑽了空子。

太子之師統御郎衛,宿衛宮禁,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對此,趙立無疑也是心知肚明的,故難免有所遲疑。

“陛下,臣父曾是雁門邊卒,喪於匈奴之手,只得與兄長相依爲命,兄長卻又因爲我找尋吃食,凍死在深山之中!微臣自幼便立志從軍,誓要爲父兄報仇!”

趙立深知陛下向來不喜虛言應付,坦然道:“及至蒙陛下聖恩,先入遺孤院,後入羽林衛,臣更立誓,定要屠絕膽敢覬覦我大漢的一衆外夷!”

劉徹聽出他言語中的婉拒意味,卻不着惱,反是勸解道:“屠絕不臣,非朝夕之功,乃千秋萬載的大業,時不待我,你亦難得盡其功。”

趙立跪伏在地,朗聲道:“陛下明鑑,臣絕非貪圖此等絕世功業,唯望漢師北誅匈奴日,臣仍可隨軍出征,饒是隻做馬前之卒,亦無怨無尤,死國無懼!”

“既是如此,你更應出任太子少傅,盡心輔佐太子。現如今,匈奴衰微,蜷於漠北苟且偷生,何須再勞朕御駕親征?”

劉徹不怒反笑,繼續勸說道:“你現下官居右中郎將,率轄屬郎衛隨扈駕前,他日朝廷揮軍北伐,你又如何隨軍出征?”

“……”

趙立默然,心知陛下所言非虛,不禁有些茫然。

現今之世,凡漢軍兵鋒所指,皆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饒是在遠隔萬里的身毒,勞師遠征的大漢騎軍硬是血屠數百萬,將百乘舉國誅絕,況乎漠北匈奴?

勞動皇帝陛下御駕親征,遠赴漠北?

未免太過掉價,莫說滿朝羣臣會極力勸阻,只怕諸多漢軍將帥更會以死明志。

在社稷危亡時,帝皇親征固然可鼓舞全軍士氣;然在軍力鼎盛,兵多將廣的當下,讓帝皇以身犯險,一衆將帥該如何自處?

士可殺,不可辱,在崇尚勇武的軍伍中,將帥更不堪折辱。

歷朝歷代,多少猛將名帥因君王猜忌,寧可揮劍自刎,亦不願被陣前召回。

漢人鐵血尚武,漢將更多剛烈之輩。

若非劉徹穿越而來,郅都早就如史上般,不願奉旨返京,自刎於雁門,以證忠心可鑑。

趙立硬着頭皮道:“臣敢問一事,還請陛下恕臣無狀之罪。”

“無妨,你且問來便是!”

劉徹不希望強迫他出任太子少傅,現下是要爲自家兒子延請良師,固然能靠皇帝的身份迫使趙立應下,卻難以保證他日後會盡心盡力的督導輔佐太子。

若非如此,他何須多費唾沫,直接下詔就是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趙立問道:“左中郎將武勇不遜微臣,更不似臣這般才疏學淺,豈非更宜出任太子少傅?”

“李鬆雖也是軍中遺孤,然自幼得莊奉收爲義子,更將他養在身邊,當做親生兒子般,教他讀書習武。現今莊奉官居太尉丞,分掌諸多軍政要務,李鬆不宜爲太子僚屬。”

劉徹神情坦然,絲毫沒有掩飾心中的想法。

實際上,將某些顧忌攤開說,非但不會教臣下寒心,反倒能讓他們更爲安心,無須時時揣摩聖心,唯恐受到皇帝猜忌。

“朕之所以屬意於你,亦因你出身軍中遺孤,更曾爲羽林將官,現今羽林衛戍衛宮城,郎衛亦多有出身羽林衛者……”

劉徹見得他若有所思,突是面色沉凝道:“你教導太子多年,應知他是何等霸道的脾性,待他承繼帝業,若自覺無從掌控出身羽林的一衆禁衛,你等昔日的羽林袍澤,又當如何自處?”

趙立聞言,面露驚駭之色,心下更是恐懼莫名。

他跪在地上,默然良久,書室內的氣氛愈發沉凝。

“陛下,臣願竭心盡力輔佐太子。”

趙立再度俯身而拜,如是道。

劉徹微是頜首,沉聲道:“如此便好,就任太子少傅後,你可多教授太子軍伍之事,太子雖不宜過多涉入軍務,卻不可不知如何治軍,不可不知如何安撫軍心,尤是虎賁與羽林的軍心!”

“諾!”

趙立終究是意志強韌之人,已然心神稍定,朗聲應諾道:“臣必謹守分際,忠君任事,以報聖恩。”

“大善。”

劉徹從未懷疑他的忠心,故才毫無掩飾的把話說透。

然聖心似海,爲讓趙立更爲盡心輔佐自家兒子,劉徹仍有旁的盤算,只是現下尤待審視,尚不到宣之於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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