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匈奴人而言,這就是一條死亡峽谷。
夏侯惇靜立在一片密林之中,無數的弓弩手就簇擁在他的左右,在山谷的高處,至少埋伏着兩萬這樣的弓弩手。
那三千後衛部隊表現也太過拙劣,粗糙的演技讓夏侯惇乾急沒法說,氣得都在那兒罵娘了,後衛部隊幾乎連戰都不接,一路狂奔逃竄,稍微有點腦子的將領都可以識破這種誘敵深入的計策。
可結局卻讓夏侯惇頗感意外,就這麼一支垃圾到爆的隊伍,竟然真地把靖軍人馬引入了伏擊圈。打探到殺過來的是一萬匈奴騎兵,夏侯惇倒也釋然了,如果張任真的能中他的圈套,那他就絕對不會再叫張任了。不過端上桌子的都菜,夏侯惇是吃定了。
一支支箭矢如急風驟雨般地傾瀉過來,就如一盆涼水澆到了刺烏先的頭頂,刺烏先猛然地驚醒,知道自己中計了。但匈奴騎兵深陷在山谷之中,這樣的地形,是完全不利於騎兵作戰的,魏軍居高臨下,一排排的弓箭怒射,無數地匈奴兵中箭後從馬背上跌落下去,一時間,傷亡慘重。
刺烏先立刻組織匈奴兵用弓箭反擊,雖然匈奴人精於騎射,但從谷底向谷頂是仰攻,攻擊的難度相當大,而山上叢林茂密,魏兵大多有樹木做掩體,匈奴兵的箭大多都射中了樹幹而不是人。反觀在谷底的匈奴兵境遇就慘得多,無遮無攔,許多的匈奴騎兵和戰馬擠在一處,完全成了活靶子,魏軍甚至於都不用瞄準,閉着眼睜把箭射出去。也能射中人或馬。
刺烏先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越是危急的情況,越能激發他的鬥志,刺烏先嗷嗷叫着,指揮匈奴兵向後退去。
夏侯惇既然羊頭溝佈下了天羅地網,又豈容刺烏先輕易地走脫。眼看着匈奴兵亂哄哄地朝着谷口方向逃竄,夏侯惇與徐晃立刻率兵,從山上衝了下來,在谷口的位置截住了刺烏先。
在谷中“沐浴”了一番箭雨,匈奴兵傷亡慘重,現在又遭到數倍於自己的魏軍截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向狂傲自負的刺烏先此時也是手足無措。暗道,今日我必死於此地。
就在此時,羊頭谷北面塵土飛揚,隱隱地傳來隆隆之聲,夏侯惇情知靖軍的援兵趕到了,遂讓徐晃繼續圍攻殲匈奴騎兵,自己引一軍自去迎敵。
來的人正是馬岱,馬岱奉了張任的命令。倒也是不急不徐,一路尾隨刺烏先向陽邑方向前進。刺烏先去的快,馬岱走的慢,兩者差了近五十里的路程。
刺烏先在羊頭溝被圍的消息很快地傳達室到了馬岱耳中,馬岱呵呵一笑道:“果然不出張督帥所料。”馬岱倒也沒有命令騎兵倍道而行,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不緊不慢地向羊頭溝靠攏。
等馬岱趕到羊頭溝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開外了,馬岱遙望着山谷之中傳來的隱隱喊殺聲,估計到匈奴人已經遭到了重創,至於刺烏先還有沒有命活着,倒是不得而知。說實話。馬岱對匈奴也是極其地厭惡,恨不得讓他們死絕才好,不過張任既然有命在先,馬岱就不敢輕易地違抗軍令,當即下令騎十一師進入戰鬥狀態,向山谷發起攻擊。
沒等馬岱衝到谷口,夏侯惇就已經引兵衝了出來,馬岱瞧着領軍之將是夏侯惇,立刻援弓搭箭,迎面就給了他一箭。
西涼勁騎善於騎射,雖然馬岱的騎射之術比起馬超來差了一截,但馬岱膂力驚人,在西涼軍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這一箭勢如疾風,奔着夏侯惇面門就射了過去。
隔着幾百步的距離,如果擺一個靶子的話,馬岱這一箭中靶沒有什麼難度,但想要射中紅心,卻不是那麼容易,而且夏侯惇也並非就是死靶子,只有他稍加提防,或擋或躲,這一箭怎麼也不可能射中他的要害。
但事情就是這麼詭異,或許是夏侯惇分神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馬岱的暗箭偷襲,或許馬岱的這一箭如有神助,無巧不巧地射中了夏侯惇的左眼。
夏侯惇只覺得眼前一黑,左眼劇痛不已,大叫一聲,伸手握住了箭桿,用力一撥,一顆血淋淋的眼珠被撥了出來。夏侯惇大呼道:“父精母血,安可棄之!”張口就將眼珠子咬了下來,大口地嚼了幾下咽入腹中,而後棄箭於地,血流滿面,猙獰可怖,而且提槍縱馬,直取馬岱。
這一幕看得馬岱和衆騎兵目瞪口呆,這夏侯惇也太生猛了,吃自己眼珠就跟吃燒烤沒啥兩樣,身負重傷,卻依然悍勇如故,衆軍驚爲天人。
馬岱見夏侯惇勢如瘋虎地衝上來,不禁大駭,心生怯意,不敢戀戰,倉皇引軍而退。
主將如此拼命,魏兵自然個個捨身忘死,一口氣掩殺下去,靖軍大敗。
馬岱剛敗出十里,冷苞鄧賢便各率一師趕到了,靖軍重新佔據了兵力上的優勢,馬岱也回軍加入了反撲的行列,雙方在羊頭山外展開了混戰。
徐晃聽聞夏侯惇負傷,急忙引軍來援,殺散靖軍,將夏侯惇從重圍之中解救出來。夏侯惇失血過多,體力嚴重透支,當即就昏迷不醒了。徐晃急令醫匠給夏侯惇包紮傷口,也不敢再戀戰了,收攏兵馬,望上黨方向而去。
魏軍一撤,被困在山谷之中的刺烏先這纔算是僥倖地撿回了一條性命,檢點一下損失,一萬匈奴騎兵竟然折損了近一半,刺烏先就象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見到了馬岱,自然也沒有先前趾高氣揚的囂張模樣。
馬岱對夏侯惇那驚世駭俗的舉動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自然無心去揶揄刺烏先,各自整點兵馬去了。既然救援刺烏先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馬岱也不沒再去追擊傷重撤退的夏侯惇,即刻回兵晉陽,去向張任覆命了。
徐晃引軍退到襄垣,夏侯惇已經甦醒,但失了一目,傷勢極重,再留在上黨已經是不太現實了,得儘快送到鄴城去醫治。
臨行前,夏侯惇將幷州之兵權全部付于徐晃,又調河東的李通到上黨,夏侯惇唏噓長嘆道:“魏王將幷州託付於我,沒想到兵敗如此,幷州之地十喪七八,某真是有愧於魏王。”
徐晃道:“都督莫要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能守得住上黨,幷州亦可復克,都督還是靜養身體爲重。”
夏侯惇道:“某走之後,上黨諸軍務就拜託公明瞭。如今晉陽已失,再守河東已無意義,某已令李通撤離河東,不日可至上黨與公明會合,共守上黨。上黨乃鄴城、洛陽屏障,萬不容有失,公明可在險要之地立寨設營,以拒張任,上黨山險地狹,易守難攻,以公明之才,定可保上黨不失。”
徐晃拱手道:“晃定不失都督所望。”
於是徐晃在上黨郡北部山險之處設下了七座大營,重兵駐守,多備箭矢木石,將大小山路悉數封鎖。李通率河東五萬人馬趕到上黨之後,徐晃手中的兵力也達到了十五萬左右,與靖軍兵力大致持平。
張任在晉陽整頓兵馬,便立刻南下上黨,準備一鼓作氣地拿下整個幷州。不過徐晃在襄垣、谷遠、銅堤佈下了重兵堅寨,依託險要山勢,堅守不戰,到讓張任無計可施,只得暫時屯兵於陽邑、祁縣、介休一線,伺機尋找戰機,雙方陷入了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