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既固然想把這些糧草運走,司馬懿又何嘗不想,幾十萬斛的糧草,足夠十五萬大軍吃上幾個月的,但這事也就想想罷了,現在魏軍可是偷襲,周圍百里的範圍之內有着靖軍十幾萬的大軍,稍有遲緩,就有可能身陷絕境,司馬懿無論如何也不敢冒這個險,將這些糧草燒掉,纔可以真正的一了百了。
手持着火把的魏兵在谷中穿插忙碌着,一個糧囤一個糧囤地點過去,糧草本來就是易燃之物,片刻工夫,整個谷地內已經是烈焰騰騰,濃煙滾滾。
一陣風將一股濃煙吹了過來,張既被嗆得咳嗽了幾聲,他勸司馬懿道:“這邊煙大,都督還是出谷等候吧,末將定然將這山谷內的糧草燒得一把不剩。”
司馬懿輕輕地搖搖頭,他倒不是不信任張既,只是親眼看着靖軍堆積如山的糧草成爲一堆廢墟,司馬懿很有一份滿足感,去年被曹操任用爲雍州刺史、隴西都督的時候,衆文武驚訝、詫異、不屑和輕蔑的眼神,司馬懿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要用事實證明,他司馬懿決不是一個誇誇其談的儒生,是真正一位統御千軍萬馬的良將能臣。
葫蘆谷的大火映紅了司馬懿黑瘦的臉龐,臉龐上洋溢着的是滿滿的笑容,但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那些糧草垛點燃之後不久,就紛紛地發生了爆燃,整垛的糧草都被掀上了半天空,劇烈的白光格外地刺耳,轟隆隆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司馬懿對這種爆炸聲並不陌生,就在幾天前,靖軍攻城時就曾使用過炸彈,他立刻爲之警覺。暗叫一聲“不好!”靖軍在糧草垛下埋放炸彈,這無疑是一件最爲詭異的事,無論如何也說不通這個道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些炸彈原本就是給他司馬懿準備的。
連續的爆炸炸裂了山谷中隨處堆放的原本毫不起眼的灰色瓦罐,瓦罐之中似水一般的液體滲漏了出來。讓魏兵詫異的是這些液休一旦遇到火星,立刻就燃燒起來,而且比柴草更爲易燃,火勢更爲猛烈。很快地,整個山谷就全部燒了起來,紅彤彤一片,許多身陷火海的魏軍士兵絕望而痛苦地尖叫着,眨眼的功夫,葫蘆山谷就成爲了人間煉獄。
“中計了!速退!”司馬懿見勢不妙。立刻撥轉馬頭,向谷口的方向衝過,此時的魏兵亂成了一團,狹隘的谷口本來就不便通行,如此多的人馬擁擠在一起,將整個道路都堵塞了,相互踐踏,死傷無數。
司馬懿被隔阻在後面。他此刻的命令也無人理會了,更不會有人給他讓一條路出來。眼看着身後的火快速地蔓延過來,司馬懿不禁大驚,他瞅見了前面正在向谷口方向衝去的張既,大聲喝道:“張既!快給本督開路!”
張既也不知道聽到沒有,只是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頭也沒有回。縱馬踩在前面幾個士兵的身上,向谷口方向拼命地逃去。
司馬懿不禁大恨,心想自己若是出谷之後,定要給張既好看,但現在如何脫困。顯然成了一個大難題,幾萬人擠在一個狹小的隘口上,互不相讓,司馬懿身邊的親兵倒是盡忠職守,但亂軍之中,他們最多也只能保證司馬懿不被擠到,但想在人海中衝出一條路來,可是試比登天。
就在此時,轟隆的兩聲巨響,葫蘆谷口的兩處斷崖竟然是應聲崩塌,巨大的山石沙石滾滾而落,頃刻間就將已經衝到了谷口的張既和幾百名魏軍士兵給活埋了,在谷口的位置,形成了一道十幾丈高的土牆,將谷內谷外隔絕開來。
被困在谷內的魏兵都傻了眼,出口被封上了,烈火已經無情地蔓延過來,等待他們的,只剩下死路一條。
谷內的空氣已經變得灼熱了,司馬懿的心卻是一片冰涼,絕望襲上了他的心頭,千算萬算,他最終還是着了劉澤的道兒,劉澤早已在斷崖處安放了火藥,待到谷中火起,暗中使人引燃導火索,山體頃刻間就崩塌了,好一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司馬懿看着在大火中呼號奔命的魏軍士兵,長嘆一聲道:“天亡我也!”司馬懿不願受烈火焚身之苦,撥出佩劍便欲自刎。
身邊的親兵慌忙將他攔住,指着天空道:“都督不可!看這天陰的,似乎要下雨了。”
司馬懿擡頭一看,可不是,原本睛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是烏雲蔽日,狂風大作,黑雲上下翻滾,電閃雷鳴,少頃,暴雨傾盆而止,谷內的火焰,盡皆被澆滅。
僅幸生存的魏兵歡呼雀躍,司馬懿仰天長嘯:“天不滅我!天不滅我!”立即下令魏軍扒開谷口的土牆。劫後餘死魏兵也急不可耐地想逃離這個死亡之地,拼了命地衝上去,沒有工具,就用手刨,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堆集如小山般的土牆一會兒工夫就被魏兵刨開了一半,只要魏兵再努把力,打開一個缺口也只是時間問題。
突然間,山谷後傳來了轟隆隆的雷鳴之聲,司馬懿最初還以爲是雷聲,但聽着似乎不象,那雷鳴之聲不是來自天空而是來自山谷的後面,而且這雷鳴聲還是持續不斷,越來越響亮,伴隨着雷鳴聲,司馬懿還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晃動。
司馬懿不禁是疑惑萬分,正想派人前去探個清楚,就見前方出現了滾滾的洪流,旱浪撲頭蓋臉而來,片刻光景,葫蘆谷從一片火海變成了一片汪洋。
谷口被封,洪水無處渲瀉,在傾盆暴雨下,水位極劇地上升,從魏兵的膝蓋一直淹到腰腹,很快又漫過了頭頂,葫蘆谷四壁絕峭,根本就無法攀登,從火海中僥倖逃生的魏兵在洪水的淹沒下,紛紛喪命,都說水火無情,在烈火和洪水的輪番肆虐下,倖存有魏兵已經是廖廖無幾了。
司馬懿絕望地站在水裡,他所在的位置可以說是現在谷中最高的位置了,饒是如此,洪水還是淹到了他的前胸,看看置身於汪洋之中的兵卒,司馬懿痛徹心肺,劉澤的這一手真毒,唯恐殺他不絕,先用火攻,再用水淹,真想要逃出他算計,可謂是勢比登天。
不過司馬懿最終還是沒有被淹死,徐榮駕船出現在了葫蘆谷的“湖”面上,在密密麻麻的浮屍之中尋找倖存者,司馬懿有幸成爲了俘虜。
留在谷外大道上防備靖軍援軍的焦柄聞聽葫蘆谷內火起的消息,開始還以爲是司馬懿放火燒糧之故,後來魏兵蜂擁地從谷內往外逃跑,焦柄這才察覺到了情況不妙,立即引兵回葫蘆接應司馬懿,
但巨大的山體滑坡將谷口封了個嚴嚴實實,焦柄立刻指揮軍隊上前挖掘這些土方,想打開葫蘆谷的內外通道,救援司馬懿出谷。
如此浩大的工程可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完工的,正當焦柄賣力地挖土方之時,魏延和張任兩路大軍都已經殺到了葫蘆谷外,焦柄還沒來得及提兵應戰,就被似旋風而來的魏延一刀斬爲了兩斷,谷外的魏兵大亂,想各自逃生而去,但魏延和張任此次前來,各領着三萬人馬,六萬比一萬,靖軍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收拾起這支喪失了指揮官的軍隊,簡直就是輕鬆無比,拿魏延的話說,這就是拿着牛刀殺機。
只殺了一個無名之輩,魏延好生鬱悶,眼睜睜地看着徐榮押着司馬懿前去劉澤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