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一陣惶惑,這是他所瞭解的靖王劉澤嗎?在諸葛亮的印象之中,劉澤在徐州的種種“劣跡”令人髮指,完全是一付獨夫形象,面目可憎。但此刻與劉澤對面而坐,劉澤一派儒雅謙和的模樣,在諸葛亮心中已是大爲改觀,尤其是其推心置腹的話讓諸葛亮更是有些感動,不禁道:
“靖王雄才大略,功蓋宇內,此非亮之謬讚而是實情。只是亮尚有一疑問,還請靖王爲之解惑。”
“先生但請講來。”
“自前漢以來,門閥士族日益鼎盛,上至朝堂下至鄉里,無處不有士家的勢力所在,袁紹雄起於河北,孫權虎距江東,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無一不是依靠士家豪族之力而割據一方,但靖王卻反其道而行,與天下士家爲敵,在徐州時懲治豪強打壓世族,入主荊襄之後,也一直貫徹執行此策略。在下佩服靖王的雄心膽略,卻也深深爲靖王擔憂,天下的根本就在士家,靖王如此一意孤行,豈不是逆天行事,靖王難道真以爲以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和天下士家相抗衡嗎?”
劉澤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諸葛亮的心結就在於此,雖然諸葛家道中落,但畢竟他還是門閥士族的一員,始終是跳不出這個圈子的,看要想說服諸葛亮,就須得打破他的心結纔是。
“孔明先生認爲天下以士家爲本,在下卻不這樣認爲,天下乃萬民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一派勢力之天下,自後漢光武以來,門閥豪強漸勢坐大,把持朝政。橫行郡縣,擁兵自重,魚肉鄉里。民不聊生,纔有黃巾之亂的惡果。先有士族亂政之因。後纔有天下崩壞之果,以先生的聰明才智,料然也不可能不知士家豪門的危害。澤雖然不才,但天下紛攘離亂民不聊生卻讓澤痛心疾首,消彌這場兵禍也許不難,但真正讓天下太平,百姓豐衣足食,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民爲天下之本。重士族而輕庶民,乃是捨本逐末,爲天下百姓謀福梓,乃澤平生之所願也。縱然螃蟹無人敢食,澤也願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算是這條路千難萬險遍佈荊棘,就算是赴湯蹈火,澤也是在所不辭。”
劉澤的聲音雖然不高,也未曾是慷慨激昂,但卻也是擲地有聲。沛然浩氣,諸葛亮聞之,不禁是心頭一震。都說民爲貴君爲輕,但天下諸侯王者,將黎民百姓放在心間的又有幾人?諸葛亮肅然起敬,起身拱手拜道:“靖王憂國憂民,胸懷天下萬民,亮愚頓之至,今日方知靖王之志也,慚愧慚愧。靖王若不以在下卑鄙,亮願效犬馬之勞。”
劉澤大喜過望。忙起身相扶,道:“我得孔明。猶魚得水也。”當下劉澤任命諸葛亮爲軍師祭酒,正三品銜。位同軍團參軍(最初授銜的時候軍團參軍如陳登徐庶等人皆位同太守二千石,相當於正四品,後來劉澤以參軍位重提了一品,現在陳登徐庶等人皆爲正三品,獨賈詡兼領尚書省左僕射,比他們又高了一階爲從二品),又加封爲三等伯爵。原本靖軍軍職之中是沒有軍師祭酒一職的,劉澤爲諸葛亮專設之,留在中軍做劉澤的謀士,以諸葛亮新降之人受此重爵,可見諸葛亮在劉澤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了。
諸葛亮拜謝道:“亮一介布衣,寸功未立,靖王便賜如此榮爵,亮斷不敢受。”
劉澤呵呵一笑道:“在其位方可謀其政,以孔明先生之才,當受此祿。澤已贏下了赤壁之戰,孔明先生以爲下一步我軍該當如何?衆謀士皆認爲我軍當一鼓作氣,直搗吳會,一舉平定江東之氣,不知孔明先生如何看?”
諸葛亮輕輕地搖搖頭,道:“亮認爲此議欠妥,赤壁之戰東吳雖然戰敗,但其水軍並未有所傷損,而我軍戰船皆被焚燬於烏林,江東之地,水網密集,若無水軍之利,萬難取勝,所以亮認爲此時攻吳,乃下下之策。”
“那依先生之意該當如何?”
“主公既已拿下荊北之地,何不乘勢南下,徵取武陵、長沙、零陵、桂陽荊南四郡,廣集錢糧,以爲根本。微臣以爲,江東雖爲主公之患,也不過是疥癬之憂,而許都的曹操,纔是主公的心頭大患。”
劉澤故意道:“先生差矣,我與曹孟德有約在先,彼此互不侵犯,緣何算得上是心腹大患?”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曹操乃世之梟雄,早有吞併天下的野心,當時與主公訂約,也不過是形勢所迫而已,如今官渡勝負已分,袁紹敗亡已定,不出二三載,河北四州必歸曹操矣。主公真得認爲僅憑一紙空文就能約束得了野心勃勃的曹操嗎?主公橫掃淮南鯨吞荊襄,此番赤壁更是大敗江東,這天下最寢食不安的人,就是曹操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主公如今強勢崛起於江漢,必爲曹操所忌恨,只是袁紹未滅,曹操現在還騰不出手了,南北之局方可保持平衡。一旦曹操統一北方,調過矛頭來,第一個目標就是荊徐之地,他決不可能坐視比他更爲強大的存在。依亮之見,江東孫氏,歷經三世而治,國險而民附,極難圖之,如果主公強取江東,必陷入曠日持久的苦戰,曹操倘若背後來攻,形勢便危矣。不如與東吳就此罷兵交好,先圖荊南四郡之地,再得益州天府之國,主公地跨徐準荊益,國富兵強,便有能力與曹操決一死戰。”
北據曹操,東和孫權,這可是諸葛亮一生的策略謀劃,劉澤對於這點倒是清楚的很,但赤壁之戰已與東吳結下了深仇大怨,此時再想東和孫權,難度可想而知。不過諸葛亮先取荊南四郡次取巴蜀之地,倒是與劉澤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管怎麼說,現在也不是同孫權進行火併的時候,先取荊南四郡爲上,當下便是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