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沒有人會相信這麼兩個剛剛過了弱冠之年的毛頭小夥能幹出什麼大事來,他們的對手劉繇王朗不信,隔着長江等着看笑話的袁術也不信。但僅僅事隔兩年,孫策和周瑜便創造了一個令人瞠目驚舌的神話,橫掃了江東三郡,剿滅了盤距在這塊土地上的大大小小的各路軍閥,一個屬於孫氏集團的政權在江東橫空出世了。
但所有人都以爲孫策和周瑜會繼續親密無間地合作下去的時候,周瑜卻突然地離開了孫策的軍隊,返回了丹陽,隨後又跟着離職的叔父回了壽春,並且做了袁術手下的居巢縣令。
出現這一變故之後,所有的人都在猜測孫週二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但讓人匪意所思的事,袁術稱帝之後,周瑜很快地棄了官,同魯肅一道又投奔了孫策,孫策待之甚厚,一如既往。
周瑜這一去一回,讓人無端生出許多猜測,但內幕究竟是如何,當事人不說,世人也就無從而知了,看到的只是孫策和周瑜親如兄弟,相交莫逆。
“公瑾,你來的正好,這劉繇逃到豫章,也不安份,與豫章太守華歆聯合,圖謀我江東三郡,我正思出兵討之。”孫策笑意盈盈地道。
周瑜道:“劉繇敗將之將,華歆一介儒生,何足掛齒,主公旦夕便可取豫章之地。只是豫章雖易得,但也不過是癬疥之憂,淮上之事。纔是關乎我江東的命脈所在。今日末將來見主公,正是帶一人而來的。”
“公瑾帶來的是何人?”
“袁術派來的特使秦宜祿。”
孫策把臉一沉,道:“袁術僭號稱帝,謀逆叛亂,天下人得爾誅之,自袁術逆位之後,我江東已於他一刀兩斷,再無半點瓜葛,他居然還敢厚顏無恥地派使者來,公瑾。你就當一刀將那使者斬了。省得看了心煩!”
周瑜呵呵一笑道:“這個秦宜祿倒是個乖巧之人,方纔我還問他既然是袁術派他來的,爲何不直接去見我家主公,卻要先來見我。秦宜祿說。依孫將軍的脾氣。恐怕還沒見着面他的人頭就已經是落地了。看來這個秦宜祿倒真有先見之明啊。”
孫策略略一皺眉,道:“看來這個秦宜祿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好。我倒要見見他,看他有何話說。”吩咐門人將秦宜祿帶上來。
秦宜祿的腦瓜子好使,孫策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既然與袁術已經交惡了,很可能一怒之下就離面都不見就把自己的人頭給砍了,如此死了秦宜祿豈不冤死了。想到此節,秦宜祿可不敢親自涉險,所以一到曲阿之後,他首先就去見了周瑜,一來周瑜是孫策身邊的紅人,二來在壽春之時,秦宜祿多少和周瑜也有些交情。他向周瑜具述此行的來意,周瑜便同意引他去見孫策。
“大陳國陛下特使秦宜祿參見孫將軍。”秦宜祿恭恭敬敬地給孫策施禮。
孫策冷眼看了他一下,哼了一聲道:“我與袁術早已是誓不兩立,他居然還敢派你前來送死,你莫非是仗着與公瑾有點關係,就不相信本將軍敢殺你麼?”
秦宜祿微微一笑道:“在孫將軍的眼中,秦某不過是一介螻蟻,彈指可滅。不過秦某既然敢來,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倒是孫將軍生死已係於一線,猶不自知,誠爲可嘆。”
孫策怒極反笑,道:“好一張尖牙利嘴,可是來效蘇秦張儀?本將軍坐擁江東之地,保人敢捋虎鬚?倒是你家主子現在被劉澤打得灰頭土臉,困守壽春,恐怕離壽終正寢已是不遠了吧,不是袁術命懸一線用得着你來江東搬救兵嗎?”
秦宜祿神色如常地道:“看來孫將軍真得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反而沾沾自喜,看來倒是秦某看錯人了。”
孫策怒道:“說某大禍臨頭?哼哼,今日還不知是誰大禍臨頭!來人,給我將這個逆陳來使拖出去斬了!”
周瑜趕忙道:“主公休怒,秦宜祿還有要事說與主公,主公且聽完再行處置。”孫策這才怒氣稍減,周瑜沉聲向秦宜祿喝道:“孫將軍面前,休得張誑,還不如實道來。”
秦宜祿稱諾,乃揖禮正色地道:“徐州劉澤,常有虎狼之心,前者平定徐州剪滅呂布招降納叛,已是羽翼漸豐,義成陰陵兩戰,完勝紀靈張勳,其勢銳不可擋,壽春已是其掌中之物,不出數月,劉澤必盡得淮南之地。而彼時劉澤兵勢愈盛,孫將軍以爲劉澤吞併淮南之後,會就此收手,從此歇兵不戰了嗎?江東與淮南一水相隔,互爲表裡,脣齒相依,淮南若失,江東必是脣亡齒寒,劉澤盡得江淮之地,與江東共享長江之險,而將軍崛起於江東,更早已爲劉澤所忌憚,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劉澤圖謀天下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斷不會坐視將軍在江東坐大。滅掉淮南之後,劉澤的下一個目標勿庸置疑就是江東的孫將軍您,方纔秦某所言並非是危言聳聽,望孫將軍三思。”
孫策不禁是暗皺眉頭,江東與徐州相鄰,在他橫掃江東的時候,劉澤已經是坐實了徐州牧的位子,秦宜祿說的沒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劉澤忌憚江東,孫策又何嘗不覦覷徐州,有一個強大的鄰居總是讓人寢食難安的。看淮南的情形,袁術外強中乾,敗亡那是遲早的事,一旦劉澤吞併了淮南,無疑就要成爲江東的心腹大患。
想到此節,孫策嘆了一聲道:“某亦知劉澤坐大將不利於江東,但現在劉澤是奉天子詔令討賊伐逆,如果我江東出兵救援袁術,豈不揹負上助逆之名,此大逆不道之舉如何可爲之?”
秦宜祿道:“袁術謀逆叛亂,天下人得爾誅之,劉澤可以奉詔討之,將軍不奉詔亦可討之,將軍出兵淮南一樣可以名正言順。”
孫策詫異地道:“秦特使不是奉袁術之命來求救兵的嗎,爲何會出此言?”
秦宜祿呵呵一笑道:“秦某是袁術派來的不假,但秦某從始至終從未說過要將軍出兵救壽春之言。”
孫策不禁一怔,仔細想想,秦宜祿進來之後的確沒有說過要讓自己出兵救壽春的話,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完全是孫策自己腦補的結果,既然秦宜祿是袁術派來的特使,孫策自然理所應當地認爲他是來搬兵救援的,而現在秦宜祿竟然如此說話,如何不令孫策莫名驚詫。
周瑜顯然是已經和秦宜祿交流過了,明白秦宜祿的用意,故而沒有絲毫的驚異,只是在那兒微微一笑。
“那秦特使來曲阿又有何意?”孫策問道。
秦宜祿道:“良鳥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袁術不識天命,妄自稱帝,引來天下人的公憤,敗亡之日已是不遠,秦某原本就不是袁術的人,又何必跟他沉在一條船上,試看天下俊傑,唯有江東孫郎,秦某不才,願爲孫將軍效犬馬之勞。”
孫策遲疑了一下道:“秦先生之言倒是有些道理,只是如今江東初定,軍馬尚未齊備,若因爭奪淮南與劉澤全面開戰的話,江東尚未有萬全把握。”
秦宜祿微微一笑道:“孫將軍多慮了,此番進軍淮南,孫將軍打得也是討賊伐逆的旗號,現在劉澤只是兵圍壽春,尚無瑕南顧,孫將軍可趁此良機,鯨吞廬江九江諸縣,只要不與徐州軍發生衝突,諒他劉澤也不敢輕易地招惹孫將軍。即使拿不到壽春也是無妨,只要盡得江北之地,那也豈不是極大的收穫?”
孫策暗暗點頭,這個秦宜祿慮事倒還算仔細,說實話,孫策平定江東之後,對淮南這塊地盤也是有心染指,只不過袁術尚在,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機會來了,又如何讓孫策不動心?不過孫策面上可沒留露出這點來,客客氣氣地道:“秦先生遠來,車馬勞頓,先去館驛歇息,此事明日再行商議。”
雖然孫策沒有當即點頭,不過秦宜祿看孫策的態度,倒是十拿九穩,當下便起身告退,自有管事給他安排食宿。
周瑜哈哈大笑道:“看來主公是被這個秦宜祿說服了。”
孫策眼中掠過一縷精光,道:“公瑾,我欲圖豫章,不過是想打通西攻荊州之路,急着向劉表討還血債。現在看來得緩一緩了,淮南是江東的門戶屏障,淮南一失,千里長江必無險可依,而劉澤坐大,將爲我江東之心頭大患,所以此次的機會,我們絕不應該放過。”
周瑜道:“卑職也正有此意,今日秦宜祿來投,獻此妙計,乃天助主公也。現在袁術被困壽春,廬江劉勳兵少將微,主公可舉伐逆之旗,先取皖城,後定淮南,大事必成!”
一提起廬江,孫策就想起出爾反爾反覆無常的袁術來,當年還不是自己賣力地拿下廬江,袁術事先答應給他做廬江太守,結果卻又反悔了。
“廬江本來就該是我孫策的,袁術不給這回我自己去拿!”孫策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