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驚堂木重重地拍在了公案之上,趙昱微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冷冷地掃了一眼堂下,沉聲喝道:“帶犯婦劉蔡氏!”
人羣中不禁起了一陣騷動,許多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堂下左邊的旁聽席一般是留給原告家屬的,此刻卻是空無一人。右邊的被告家屬旁聽席上卻是人滿爲患,劉澤的兩位如夫人甘氏、糜氏,蔡琰的妹妹蔡琴,管亥的夫人凝兒還有蔡府和劉府的使女僕從皆在其中。蔡琴環目四周,似乎在尋覓什麼,不過打量了一圈之後,她的目光之中難掩失望的神色,表情也冷峻起來。
再往下,則是普通民衆的旁聽席,由於圍觀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司刑衙門也只能是放少數的一些人進來,饒是如此,最下面的旁聽席還是擠得滿滿堂堂。
“帶犯婦劉蔡氏!”佐吏高聲唱和。
在所人的目光的注視下,蔡琰在兩名監婦的挾帶之下,緩緩地走到了堂前,雖然她雙手雙腳的銬鐐已經去除了,但一身素白的囚服,尤其是囚服的前心和後背上,都有一個大大的黑色圓圈寫着一個黑色的囚字,似乎在提醒人們,這個端莊美麗,儀態萬方的女子,就是本案的殺人兇犯。
蔡琰的頭髮顯然是精心地梳洗過了,挽着高高的髮髻,沒有一絲的散亂,她的面色略有一點蒼白但絕不憔悴,雖然身着囚服,身陷囹圄。但她高貴典雅的氣度沒有絲毫地減少。許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徐州第一夫人的風彩,此時蔡琰一出場。便引來人羣的一陣驚呼之聲。
蔡琰就如同是凌波仙子一般,雍容而美麗。高貴而矜持,她華麗的出場豔驚四座,許多人看得都是目瞪口呆,自慚形穢。
“姊姊——”蔡琴撕心裂肺似地狂呼着,淚水奪眶而出,奮不顧身以想衝上前去。
“夫人——夫人——”甘萍和糜蘭也急切地呼喊着,連着使女僕從也一齊又哭又喊。雖然平時在家中甘萍和糜蘭與蔡琰素來是以姐妹相稱的,但今天在這樣的場合之中,她們就不能再這樣喊了。
最底下圍觀的百姓也是喧鬧不止。整個公堂之上幾乎亂成了一團,叫喊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衙役們只能是橫拿了殺威棒,竭力地攔阻着想要衝上堂來的人。
蔡琰只是朝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隨後面朝着公案跪了下去。
這時候顯然驚堂木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叭叭叭”地着公案上響了數聲之後,公堂上的喧囂之聲漸漸地平息了下來。趙昱面沉如水,喝道:“公堂之上。禁止喧譁!”而後詢問蔡琰道:“堂下人犯,可是劉蔡氏?”
“回稟法官大人,正是犯婦。”蔡琰平靜地答道。
趙昱一揚手中的供狀,道:“劉蔡氏。本官且來問你,這是你在公堂之上的親口供詞,對在白羽湖沉殺任貂蟬一事供認不諱。本官今日再問你一句,這供狀上所言。句句可屬實?”
蔡琰道:“法官大人,任貂蟬確係犯婦所殺。與他人無涉,犯婦自知罪孽深重,請求大人裁決。”
趙昱沒有再多問什麼,接下來便是傳喚證人到堂詢問。被傳喚來的證人有當時受蔡琰之命將貂蟬裝入麻袋投入湖中的兩名侍衛,有畫舫上的船工,也有白羽山莊內貂蟬的侍婢,這些人一一上堂,具述當日之情形,逐一地在供詞上簽字畫押。巡檢司就本案的偵測情況向法官當堂進行了彙報,由於白羽湖水深湖闊,任貂蟬的屍體一直未曾打撈到。
由於本案的疑犯當堂供認不諱,又有許多的人證物證,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所以案件的審理也是十分地迅速,很快就進入了法官宣判的程序之中。
蔡琰一臉的平靜,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蔡琴等女則是緊張地滿臉蒼白,心跳加速,眼睛直直地瞪着堂上。
所以圍觀的人民衆也目不轉睛的盯着法官,等着他的最後宣判。
就在此時,後堂的入口處有人高聲呼道:“劉使君駕到!”
趙昱等諸官吏一齊起身,躬身施禮,以下官之禮見之,齊聲道:“恭迎劉使君。”
劉澤緩步上堂,道:“諸位免禮。趙司刑,本公今日旁聽此案,不算逾制吧。”
趙昱道:“劉使君乃一州之牧,有巡督監察之權,司刑署亦在州牧治下,理當受使君監察。劉使君請上座。”趙昱立即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劉澤道:“今日本公前來並非視事,只是旁聽,趙司刑是今日主審,本公豈可越俎代庖。”於是劉澤在一旁的椅子落坐,趙昱仍回到了公案後。
大堂之上由於劉澤的意外出現使審判暫時地停頓了,堂下圍觀的人羣議論紛紛,蔡琴的面色也微微地和緩了一些,甘萍和糜蘭則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該是進行到了最後一個宣判的程序了,劉澤的突然出現讓趙昱產生了一些憂慮,那日劉澤對維護律法的森嚴有着明確的指示,這也是趙昱下定決心依律辦案的信心,否則當日只要劉澤略微給點暗示,給蔡琰脫罪可以說是很容易的事。就單憑貂蟬屍體無法找到,只要讓蔡琰當堂翻供,隨便再找幾個證人來,就足以瞞天過海了。但劉澤的態度決絕,趙昱也只能是秉公辦理了。
現在罪名已經落實了,蔡琰也招認不諱了,如果現在再想翻案的話,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可以說試比登天。趙昱遲疑了一下,向劉澤看了一眼,站在劉澤身邊的賈詡衝着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趙昱想到了賈詡曾說過的話,恍然明白,乃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道:“肅靜!現在本堂正式宣判:犯婦劉蔡氏罪名確鑿,現已當堂供認不諱,依律判斬首死刑,十日後行刑!劉蔡氏,你可服罪?”
雖然這個結果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真得到了這一刻,她還是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旋即她又恢復了平靜,輕輕地咬了一下嘴脣,道:“犯婦罪不容恕,甘願伏法。”
蔡琴肝膽欲裂,一聲慟哭:“姊姊——”一口氣沒緩上來,便昏厥在地,唬得甘萍糜蘭凝兒幾個又掐人中,又捶胸搗背,亂作一團。
堂下的圍觀民衆也如同炸了馬蜂窩,喧譁不已。
這時,賈詡站了出來,朗聲道:“諸位,請聽在下一言!蔡夫人雖然犯罪當死,但此事乃是事出有因,貂蟬使妖媚手段,迷惑主公,令主公縱情於酒色,不理州事,徐州政局堪憂,蔡夫人爲徐州百萬黎庶不再身陷刀兵之苦,犯顏直諫,未果,無奈之下,纔出此下策,剷除淫靡,於法雖然當誅,但於情卻不致死!屬下肯求劉使君特赦蔡夫人無罪!”
趙昱也起身道:“刑法典明文規定,州牧有特赦之權,對於法當誅卻情有可願之犯可以開釋,每年州牧只能行使兩次特赦之權,今年劉使君曾行使過一次特赦之權,還剩餘一次。蔡夫人賢良淑德,爲大義而不惜身,下官也斗膽肯請劉使君特赦蔡夫人。”
刑法典上的確明文規定了做爲徐州最高統治者的州牧擁有特赦的權力,只是爲了限制州牧將特赦權力不致於濫用,所以就規定州牧每年只能使用兩次特赦權。雖然刑法典沒有明確規定那一種情形下州牧可以使用特赦,但畢竟在衆目睽睽之下,州牧也不能甘冒着被天下人詆譭的風險去開釋那些大奸大惡之徒,一般特赦權是慎用的。
去年的特赦權就沒有使用過,今日年初的時候,東海郡祝其縣的一位孝子老父病重,無錢醫治,上山去砍得幾擔柴來賣了些錢欲到藥鋪爲老父抓藥,不料在途中被幾名無賴將錢搶走,老父因無藥醫治抱憾而亡,那名孝子一怒之下,提了柴刀便去尋那些無賴報仇,傷二人,殺一人。這件案子轟動鄉里,那孝子犯罪當死,後來還是由祝其縣令向司刑府懇求免罪,最後劉澤給予了特赦,此事後來也傳爲佳話。
今年劉澤的兩個特赦名額用掉一個,正好還剩一個。按照刑法典的規定,執法人員不得徇私枉法,否則就是罪加一等,蔡琰已經是供認不諱了,鐵證如山了,此時司刑署若再包庇和從輕處罰的話,勢力會讓輿論譁然,甚至遭到各別別有用心的人攻訐,所以趙昱只能是依律裁決,判處了蔡琰死刑。隨即賈詡便站了出來,爲蔡琰求情,具述蔡琰的良苦用心,懇求劉澤特赦蔡琰。
而趙昱也附議,請求劉澤動用特赦令。
本來大司刑當堂宣判以後所有的人都以爲蔡琰已經是必死無疑了,想不到居然峰迴路轉,劉澤的手中居然還握着這樣一張王牌,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了劉澤的身上。
蔡琰的生死,就在劉澤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