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大捷的消息很快地在幽州各郡國之間傳來,先前一直持觀望態度的各郡太守見風使舵,紛紛派兵前來涿郡助戰,少則一兩千,多則三四千,一時間涿郡城也是兵強馬壯,氣勢大盛。其中便包括右北平太守公孫瓚的三千兵馬,而領兵的正是長史劉備和都尉田楷。
在涿郡城外,劉澤便與劉備一行不期而遇。劉備一見劉澤,欣喜之中略帶着責備的神情,道:“二弟,你不該親身涉險呀,爲兄聽聞你破敵的消息,可是一夜未眠吶。若不是這一戰僥倖取勝,後果不堪設想啊。二弟,你太沖動了。”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方今亂世,國破家亡,好男兒志在保家衛國,個人安危又算得了什麼?”劉澤意氣紛發地道。
劉備嘆道:“父母臨終前再三交待要爲兄照顧於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爲兄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父母?父親臨終有言,你太過倔強,又好逞強,今果然不幸言中。”
劉澤不禁心中苦笑,歷史上那個意氣紛發豪氣干雲的討黃巾英雄劉備不見了,眼前的劉備只是個惜身如命,謹小慎微的小官吏,一個人的地位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他目光投向與劉備同行的田楷,道:“這位將軍是?”
未等劉備介紹,田楷主動地道:“在下田楷,在公孫太守麾下任職都尉。”
劉澤抱拳道:“久仰久仰。”
田楷微微一怔,道:“劉二公子知道田某?”
劉澤知道田楷以後可是要做青州刺史的,但此時他又如何能說破,微笑道:“我與伯珪兄多有書信往來,伯珪兄曾有言他麾下有五虎將鄒關嚴田單,與蠻族對戰中屢立奇功,戰功彪柄,是以田兄的大名常有耳聞。”
與公孫瓚常有書信往來,乃是劉澤在信口胡扯,至於公孫瓚手下的五個大將鄒丹、關靖、嚴鋼、田楷、單經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這五虎將的稱謂又算是劉澤瞎扯的了。
田楷卻相當高興,道:“與劉二公子勇破黃巾的壯舉比起來,田某汗顏之至。”
劉澤又扯了幾句,又向劉備道:“伯珪兄也太不夠意思了,仗都打完了纔派你們過來,你們要是早些過來,破黃巾會更輕鬆些。”
劉備看了一眼左右,壓低聲音道:“二弟你有所不知,伯珪原本就不計劃派兵過來,若不是你在大興山大破黃巾,我們根本就不會來涿郡。”
劉澤苦笑道:“明哲保身,伯珪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世勢如此,幽州的那個太守不是但求自保,手裡捂着點兵權死活不敢放,伯珪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
有田楷在場,劉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道:“大哥可是要進城進見劉刺史?”
劉備點點頭道:“正是。”
“那小弟就不相陪了,晚上我在樓桑村裡等哥哥回來。”
劉備稱是,兩人拱手而別。
劉澤此番進城並不是去見劉虞,而是探望那幾個從戰場上救回來的女子,那日戰鬥結束,劉澤命軍醫簡單診治後便送到到涿郡城裡的醫館,這些女子身世悲慘,能在亂軍中逃得性命也算是僥倖之至。劉澤做事有始有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將這幾名女子安頓好一直是他掛懷的事。那幾個女子見到救命恩人,都拼命地跪下叩頭,搞得劉澤左右犯愁。還是潘鳳幾個將她們扶了起來。劉澤詢問了她們的家裡情況,幾乎都被黃巾屠戮一空了,好在她們還都有親戚在外郡可以投奔,劉澤給她們發放了盤纏,叮囑她們路上小心。
經過調養,宋小姐身子恢復得不錯,看起來已無大礙。但那慘絕人寰的一夜在她心底裡留下的陰影卻是揮之不去的,她的神情悲慼,萬念俱灰,別的女子都在向劉澤叩首謝恩,唯獨她一直無動於衷,只是癡癡地坐在那兒。劉澤不禁對她的精神狀況很擔憂,問起她的隨身丫環小翠,才知道宋小姐幾番欲尋短見,幸被小翠發現及時沒有釀成悲劇。
劉澤感到萬分棘手,他可沒學過心理學,不知如何去寬慰宋小姐,只能叮囑小翠多看着點,希望時間可以沖淡她輕生的念頭。問明宋小姐在薊縣尚有親戚,便命潘鳳安排兩個人送宋小姐主僕二人去投親。
回到樓桑村時,已是掌燈時分。讓劉澤沒想到的是劉備已早他一步回了樓桑村,關羽和張飛在一旁作陪,卻也無甚言語,場面冷清帶有幾分尷尬。於是劉澤看到了令人詫異的一幕,本來在歷史上親如手足同生共死的三個人居然形同陌路,看來自己的到來不經意地打破了歷史原有的軌跡,而且這道歷史的裂痕將會越來越大,最終有可能改變整個三國的命運。
劉澤就住在他家的老宅裡,現在村裡面幾乎是空無一人,村民們大多上山去逃難了。吩咐下面備上酒菜,劉澤欲和劉備好好地談上一次。
關羽和張飛識趣地退了出去,雖說他倆與劉澤情同手足,但人家真正的手足來了,這場家宴,似乎沒有他們參予的必要。劉澤也未曾強留,他畢竟有許多話想單獨和劉備談談,關羽和張飛若要在場似乎也有些不妥。
兄弟兩人對面而坐,唏噓不已,說實話,五年來除了父母離世的那一年兄弟兩人見過一面外,兩人真沒有這般面對面的坐下來喝酒聊天過了,年齡的成長,歲月的歷練,讓原本親密無間的兄弟倆變得陌生。
倒是劉備率先打破了寧靜,笑道:“二弟,咱們有幾年沒有坐在一起喝酒了吧?”
上次回家是爲父母奔喪,劉澤因爲哀痛,整個人精神恍惚地過了三個月,根本沒有時間和劉備坐下來把酒言歡共敘離情。
劉澤把玩着酒杯,道:“有五年了吧,那時我們還在盧府求學,最後一次喝酒時還有公孫瓚、簡雍、德然他們,而後便各奔東西,天各一方了。”
“想想當年,也是少不更事,那時我喜歡車馬,喜歡音樂,喜歡漂亮的衣服,全然不懂家世的艱辛,想想也是慚愧的很。”憶往昔,劉備是感慨萬千。
劉澤笑道:“可不是,那時候父親還只是個小吏,薪俸微薄,你每次從家裡偷錢出去買衣服回來便少不了一頓皮鞭的。”
劉備也大笑道:“你也好不到那兒去,小時候你甚是頑劣,記得你回家後未到盧師府上先上私塾的時候,那個教書的先生姓石,你捉弄了人家多少回。書裡面給夾個癩哈蟆,直嚇得老先生魂飛魄散,還有你一句‘細羽家禽磚後死,粗毛野獸石先生’,沒氣得老先生當場就背過氣去,爲此你捱過的打可不比我少呀。”
劉澤哈哈大笑,轉而長嘆一聲道:“想不到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父母相偕離世,你我各奔前程,諾大的家轉眼便是空蕩蕩再無一人,都是浮雲吶。這第一杯酒,敬咱們的父母,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願他們在九泉之下安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