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劉遷得知陰氣並非“初之炁”和“有物”之時,他就猜到了先天一炁,只是根據父親劉公幹所言,人體內的先天一炁早在十一二歲時就消散於虛空,因此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尋找先天一炁。
或許小於十一二歲的人類兒童體內擁有先天一炁,但他若爲了大道而剝奪同族兒童之根基,豈非與邪魔何異?
又或許陰陽未分的鳥獸魚蟲體內也有先天一炁,可若是真能由此獲得先天一炁,同樣也要殘害無數幼小生靈,所以他一直沒有將其當成解決問題的方法。
而現在馮唐老先生的一番話,忽然讓劉遷唯恍唯惚起來,之前十分複雜的事情,現在突然變得簡單起來,原來想不通的東西,此時也都明瞭於心中。
“道之爲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當道從虛無中生出一時,這個一還是先天一炁,而當先天一炁融入天地之間,它就從先天的狀態跌落至後天,亦可以說是融入了後天之中,化作了元精、元炁和元神,此三者雖都是後天,但卻因蘊含了先天一炁而擁有了超凡之力。
元神初時在夢中可見,隨後聽聞境可以逍遙遊,之後就是神乎其神的神遊境,非能聽到希聲、見到夷光者不可見,故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元炁在食氣時少之又少,採氣時仍是不夠精純,直到煉炁才真正有了延壽、治病和施法之能,修煉之時可以感受到體內元炁的增加,故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元精雖然深藏在血肉之中,但是煉出氣血便能感受到超凡之力,煉出精血之後更是實力超羣,故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先天一炁在未分陰陽之前本沒有任何屬性,只是在化作後天的元神、元精和元炁之後,纔有了陰、陽及陰陽衝合之分,所以元神可以駕馭陰氣,氣血蘊含陽氣,元炁則是陰陽衝合的造化之炁!
可惜的是,他此時還溝通不了元神之相,就算元神內有再多的先天一炁都對他無用……好在這世間還有元炁和元精,或許他要先從這兩方面入手了。
就在劉遷恍惚至此時,一位前來聽講的元神修士似乎對馮唐之言有不同見解,不由搖了搖頭道:
“若是按照馮先生所言,元精、元炁和元神都蘊含了先天一炁,爲何修身者氣血修爲便有了偉力,煉命者煉炁修爲算是有了法術,而爲何就算到了神遊境界的元神大修士,仍是連保命的能力都沒有?”
此言一出,諸位元神修士乃至野獸鬼神多是若有所思,更是不乏有點頭贊同者。
聽到這裡,劉遷心中不由搖頭一笑,這位元神修士說的看似有理,實際上卻沒有搞懂最基本的道理。
果不其然,馮唐老先生撫須便道:“所謂獸善走,魚善遊,鳥善飛,元精、元炁和元神也是各有偏向,在鍛體之時元精就開始改善人們的體質了,食氣之時人的身體更是少了許多毛病,夢遊之時你應該也曾有所得。”
“氣血中蘊含了一絲元精就能使人感到力量的變化,是因爲氣血本就屬於人體之形的一部分。陰陽衝合擁有一絲元炁只是讓人感覺命靈稍有變化,是中間隔了一個身體的緣故。而元神的聲聞境則是名之、形之和事之,你夢中可以意識寄託元神四處遊蕩,或聞名於鬼神,又或靈光一閃獲得超凡之感。”
“至於你所謂神遊境界的元神大修士,確實躲不過刀兵之禍,然我等元神卻能提前預警,這時就可作出應對,元神不僅能駕馭陰氣擾亂悍匪五感,還可以破除修身者以氣血或精血施展的強大招式,若是有元神之物更是能一擊滅殺其魂靈!”
那個提問的元神修士不過第五重天“元神之形”,哪裡知道第九重天的“元神之物”竟然還能滅殺敵人的靈魂,頓時就震驚的無以復加了。
馮唐老先生見此便是一笑,然後繼續講法,不過他後面所說都是如何尋找經絡、打通穴竅之法,其中多是引用《黃帝內經》和醫學文章。
最後,馮唐老先生不由嘆道:“虎、鹿、貓、猴皆是胎生,或許都能以人類的經絡穴竅‘煉命先修身’。鷹、蛇、燕三者卻是卵生,經絡穴竅與人類大相徑庭,老朽也不知如何教你們,所以你三者最好還是‘煉命先養性’吧!”
言盡於此,馮唐老先生便揮了揮手,諸野獸鬼神和元神修士見此就知此番講法已了,皆是面色認真的行了一禮,隨後接連離開了神山之頂。
按理說,馮唐今日將所悟“以經絡探尋水源”的元精法傳出後,他就要離開神山繼續未盡的旅程,然而他卻在此時目不斜視的盯緊了“白鶴童子”,準確說是緊盯着劉遷所乘的那隻白鶴。
見此,劉遷不由心頭一奇,他第一次見到神靈高禖“奿”,就被安上了“使者”之名,遇到馮唐老爺子同樣被看成了崑崙“懸圃”之人,難道他這種因頭上插了一片鶴羽而獲得的似陰非陰、似陽非陽狀態,跟先天一炁有什麼關係不成?
劉遷雖然心頭疑惑,但是他可不能主動發問,不然他必然要被看出不對,好在他父親劉公幹的元神也察覺到了馮唐的異常,這便率先開口解圍。
“馮唐老先生,你說先天一炁融入天化作元神,融入地化作元炁,融入血肉化作元精,此時白鶴童子似陰非陰、似陽非陽,莫非這便是仙人之力?”
馮唐聽了鴻鵠老叟的詢問,這才從白鶴身上收回十分直白的目光,然後看向了皓髮鶴面的白鶴童子。
“所謂先天一炁,在虛空時必然沒有屬性,UU看書 www.uukanshu.net 所以老朽可以確認這不是純粹的先天一炁,然按理說,陰陽相合必然互相沖突,有一部分化作陰陽衝合,更多的則是消散於天地之間,眼前卻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老朽之前未曾見過仙人,這位閣下又是從崑崙懸圃而來,老朽只能說如此奇特之象或是仙炁。”
此言一出,劉遷心頭就是一動,他身下的白鶴乃是元神之相調動一朵白雲所化,僅僅是一片羽毛就讓他化作了皓髮鶴面之人,因此馮唐猜測的應該沒錯,他腳下的白鶴極大概率就是由仙炁構成,神靈高禖“奿”之所以將他認成“使者”,應當也是這個緣故。
然而劉遷卻不想因自己的淺陋無知而露出破綻,便繼續當起了不善言語的“使者”,將目光投給了身邊的神靈高禖“奿”。
果然不出劉遷所料,神靈高禖“奿”見使者目光看來先是一怔,然後就露出了恍然之色,心道:“使者或許是第一次來到世俗,還不知道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而我身爲靈派在世俗中的神靈高禖,由我來說纔好把控量度。”
“馮老所言不錯,使者身上的就是仙炁!”
若是常人聽聞此言,此時要麼不知所措,要麼面色大驚,畢竟這可是仙人才有的仙炁,然而馮唐卻只是一怔。
“老朽性命雙修活了一百零一歲,煉命修爲止步於胸中五炁未滿,達到第九重天養出了這條堪稱圓滿的元神雲龍,卻感覺沒有一絲能渡過雷劫的可能。”
說罷,馮唐向着白鶴童子鞠身一拜,虔誠而又恭敬道:“敢問仙人,老朽可還有成仙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