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和劉接私下裡商議,如何應對當年的局面。劉
接一肚子的怨氣,唉聲嘆氣地說道:“說起來,還是真定王聰明啊,表面上支持王郎,背地裡又支持劉秀,兩面討好,既保存了自己,還能賺到最大的便宜!”劉
林深吸口氣,眼簾低垂,臉色越發的陰沉。他也沒想到王郎竟然如此沒用,明明已經控制了河北的大部分地區,最後卻被隻身前往河北的劉秀所擊敗。劉
接看了劉林一眼,正色說道:“現在王郎只剩下邯鄲這麼一座孤城,實難長久,趙王,我們得趕快想好應對之策啊!”
劉林苦笑,說道:“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有什麼應對之策?”劉
接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地小聲說道:“趙王,劉秀軍不是已經說了嗎,只要能取下王郎的首級,以前的事,可既往不咎。”見
劉林臉色一變,劉接幽幽說道:“現在王郎連你我都提防,顯然是不再信任任何人,眼下,人心思變,都在爲自己謀劃出路,你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劉
林嘆口氣,搖頭說道:“可是,你我和別人不一樣,王郎能在河北稱帝,能坐上天子的寶座,是你我大力扶持,硬把他推上去的,劉秀能放得過旁人,但能放得過你我嗎?”實
際上,那個真正把王郎推上帝位的人,就是他劉林,劉接也是在王郎稱帝之後,纔來的邯鄲。不
過王郎能那麼快的控制河北諸多郡縣,劉林、劉接的確都功不可沒。
劉接眼珠轉了轉,說道:“邯鄲雖爲孤城,但糧草充足,守軍也有八萬之衆,劉秀軍若想強攻邯鄲,就算最終能成功,其傷亡也會極大,這,應該不是劉秀願意看到的。”劉
林眨了眨眼睛,問道:“廣陽王的意思是?”
劉接說道:“倘若我們能助劉秀一臂之力,讓劉秀兵不血刃的拿下邯鄲,就算以前有再大的過錯,也足以將功補過了!”
劉林臉色頓變,驚訝道:“廣陽王是要殺王郎?”
此話一出口,劉林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當初王郎可是被他一手推上皇位的,現在王郎是君,他是臣,爲了保命,他又要調過頭來,去殺王郎,那他劉林成什麼人了?他在河北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劉
接正色說道:“獻出邯鄲,並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去殺王郎,城內的八萬守軍,可大多都是你我二人的部下啊!”言
下之意,只要他倆命令手下人,打開城門,放劉秀軍入城,便可萬事大吉。至於王郎,自然會有劉秀去動手。劉
林的臉色變換不定,思前想後,疑問道:“劉秀真的能會放過你我二人?”
王郎稱帝之後,之所以能開出十萬戶的天價懸賞劉秀的腦袋,他二人可是功不可沒,在劉林看來,劉秀恐怕早已對他二人恨之入骨。
劉接正色說道:“我們可以派人去和劉秀談嘛!”“
如同劉秀不同意呢?”“
那我們就去和謝躬談!”劉接意味深長地說道:“謝躬雖然兵少,劉秀兵多,但謝躬是劉玄的心腹,背後的人也是劉玄,只要謝躬肯護佑你我二人,劉秀也拿你我沒有辦法。”
劉林思前想後,緩緩點了下頭,覺得劉接的辦法還是不錯的。兩
人經過一番密謀後,時隔一日,便分別向劉秀軍大營和謝躬軍大營,各派出一名心腹部下,作爲使者,分別與劉秀和謝躬商談他二人倒戈之事。出
使劉秀軍大營的人,名叫劉相,是劉林的從弟,和劉秀自然也是宗親。劉
林和劉接派劉相出使劉秀軍大營,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宗親之間,更容易說得上話。至
於出使謝躬軍大營的人,身份比劉相要差上一些。相對而言,劉林和劉接都更加重視劉秀對自己的態度。得
知劉林、劉接派使者來求見自己,而且還是河北這邊的劉氏宗親劉相,劉秀那麼聰明,立刻便猜出劉林和劉接的心思。
他對劉相很是客氣,親自出了中軍帳,迎接前來拜訪的劉相。
劉相與劉秀年紀相仿,比他大不了幾歲,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不過氣質較爲儒雅,給人一種很柔和的感覺。見
面之後,劉相急忙拱手施禮,說道:“劉相見過大司馬!”
劉秀含笑,拱手還禮,說道:“相兄可是稀客,快,裡面請!”“
大司馬先請!”
劉秀把劉相讓入中軍帳。進來一瞧,裡面的人可不少,一邊坐着的全都是頂盔貫甲的武將,另一邊坐着的都是文官,兩邊皆坐着好幾排人。落
座之後,劉秀笑問道:“這次相兄來到我軍大營,是單純來拜訪敘舊,還是有事相商?”劉
秀初到邯鄲的時候,和劉相見過面,劉相還特意在府上設宴款待過他,當時兩人想談甚歡,說起來,他倆也算是有些交情。劉
相長嘆口氣,向劉秀拱手說道:“我此次前來,是代趙王和廣陽王向大司馬道歉的!”
“哦?”劉秀故意裝糊塗,不解地問道:“相兄此話怎講?”
劉相一臉的尷尬之色。當初從兄劉林本想推劉秀稱帝,但劉林向劉秀提出決堤河水的建議後,被劉秀一口拒絕,這導致劉林認爲劉秀是婦人之仁,難以成就大事,才改而去支持王郎。
現在想想,當初從兄的決定太過草率,也太過兒戲了。他說道:“趙王和廣陽王不該……”
他才起了個話頭,劉秀突然打斷道:“王郎妖言惑衆,逆天而行,於邯鄲挾持趙王、廣陽王,造反稱帝,實屬大逆不道,罪無可恕,人神共憤,死不足惜,相兄不必代趙王和廣陽王向我道歉,真正的罪魁禍首,只有王郎一人!”
劉秀的這番話,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對於王郎在邯鄲稱帝這件事上,他完全把始作俑者劉林和劉接摘除出去,只把王郎視爲罪魁禍首。
劉相聽聞這話,眼睛頓是一亮,暗道一聲大事可成!他反應極快,立刻接着劉秀的話頭說道:“大司馬言之甚善!王郎稱帝,趙王和廣陽王亦是深受其害,受王郎之威脅,不得不爲他做事,大司馬能體量,當真是胸懷若谷,古今一人!”
“哈哈!”劉秀仰面而笑,說道:“相兄言重了,秀可不敢當啊!”劉
相正色說道:“王郎倒行逆施,罪無可恕,對此,趙王和廣陽王皆深有所感,故,二王想在城內做內應,助大司馬一舉攻克邯鄲,擒殺反賊王郎!”劉
秀說道:“倘若趙王和廣陽王真能與我軍裡應外合,助我軍一舉拿下邯鄲城,二王非但無過,反而立有大功,秀自當向陛下稟明趙王和廣陽王之功績!”劉
相二話不說,站起身形,向劉秀深施一禮,說道:“相在此,代趙王、廣陽王,多謝大司馬!”
稍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說道:“當然,也希望大司馬能言而有信!”劉
秀也跟着起身,拱手說道:“人無信則不立!秀之爲人,向重誠信,但凡秀許諾之事,必能說到做到!還望相兄回去之後,能勸慰趙王和廣陽王寬心!”劉
相樂得差點直拍大腿。劉秀爲人,的確重視誠信,幾乎從未聽說過劉秀有出爾反爾的時候,這也是劉秀最被人津津樂道的地方之一。他
喜笑顏開道:“如此,相回邯鄲後,一定把大司馬的話帶到!”劉
秀含笑點了點頭,又向劉相擺了擺手,示意他落座,接着,又讓人準備酒菜,他樂呵呵地說道:“當初在邯鄲,相兄於府中,擺下盛宴待我,今日相兄來我軍營,我卻只有粗茶淡飯待之,還望相兄海涵。”“
哎呀!”劉相連忙說道:“大司馬太客氣了,讓相真有些無地自容。”劉
相見到劉秀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他是真的沒想到,劉秀對自己竟然如此禮遇有加,對於趙王和廣陽王,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反而還主動幫他二人開脫,說他倆都是受了王郎的威脅,纔不得不爲王郎做事。吃
飯中,劉秀也旁敲側擊的提到,大家雖然一個在南陽,一個在河北,但一筆也寫不出兩個劉字,同爲宗親,一脈相承,理應相互關照,互相提攜。
而王郎是什麼人?謊稱成帝之後,冒充劉氏子孫,罪大惡極。對
於劉秀的說詞,劉相深以爲然,連連附和。這頓飯,可謂是氣氛極佳,賓主盡歡。
飯後,劉相婉拒了劉秀的挽留,向劉秀告辭,返回邯鄲。
等劉相走後,中軍帳內的衆人開始議論紛紛。馬
武憤憤不平地說道:“主公,劉林、劉接,就是十足的小人嘴臉,王郎得勢之時,他二人對主公喊打喊殺,現在王郎失勢,他二人又主動來巴結主公,反覆無常,心思歹毒,不足爲信!”鄧
禹含笑說道:“不管劉林和劉接是多麼的兩面三刀,厚顏無恥,但既然現在能爲我方所用,我方就應該儘量爭取,而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寇
恂大點其頭,說道:“主公,倘若劉林、劉接二人真能在城內給我軍做內應,我軍拿下邯鄲,那可是易如反掌之事!”劉
秀淡然一笑,緩緩開口說道:“恐怕,劉林、劉接派出的使者,並不止劉相一人,也不會只來我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