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大點其頭,咧着大嘴,笑得沒心沒肺,說道:“仲先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是事實,無論在誰的手底下做事,都不如在主公的手底下做事來得舒服!”
劉秀看看他們三人,無奈地笑了笑,既然他們三人都已經來了宛城,自己也沒有再往外攆的道理。他對一旁的管家說道:“劉全,你去給他們各安排個房間。”劉
全樂呵呵地拱手說道:“是,公子!小人這就去安排!”這
段時間,劉秀雖然經常會客,但伺候左右的劉全又哪能感受不到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劉秀即便在對別人笑,他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陰鬱。朱
祐、馮異、王霸三人的到來,劉秀表面上似乎不太高興,可劉全感受得出來,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悅,他已經好久沒有在劉秀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了。劉
全先帶着朱祐、馮異、王霸三人離開,把他們安頓在府內。
選好了住處,三人又換了身衣服,這纔回到大堂。朱祐說道:“主公,聽劉全說,陰小姐今日已經到了宛城,現就住在城外的莊子裡。”
劉秀點點頭,說道:“是上午到的宛城,中午有派人送來消息。”
朱祐問道:“主公不先去見見陰小姐?”
王霸不滿地嘖了一聲,正色說道:“後天就是成親之日,在成親之前,主公和陰小姐不能相見。”
朱祐嘟囔道:“還有這樣的習俗嗎?”連
這你都不懂?王霸翻了翻白眼,沒有再說話。劉秀笑道:“陰公已經到了宛城,我也需要前去拜訪一下。”朱
祐笑道:“我們陪主公一起去!”
劉秀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你們想去就去吧!”讓
劉全準備了一份厚禮,劉秀帶着朱祐、馮異、王霸等人,去往城外的莊子。
一路無話,來到莊外,劉秀讓下人進去稟報。時間不長,陰識、陰興從裡面迎了出來。見到劉秀,兄弟二人都是笑容滿面,拱手說道:“文叔!”“
次伯、君陵!”劉秀拱手還禮。“
多日不見,近來可好?”陰識、陰興都挺關心劉秀的現狀,此時看到他,感覺比以前消瘦些,但人卻比以前更加精壯了,精氣神也不錯,一對虎目,神采奕奕。
“尚好、尚好!”劉秀邊和陰識、陰興兄弟寒暄着,邊走進莊子裡。在莊子的大堂內,劉秀見到了陰陸。陰
陸的身體一直不好,這次出門,走了這麼遠的路,老頭子臉色不太好看,有些蒼白。劉
秀畢恭畢敬地向陰陸深施一禮,說道:“晚輩拜見陰公。”
陰興在旁笑呵呵地打趣道:“後天就是文叔和麗華大喜的日子,現在文叔也應該改口了纔是。”劉
秀一聽這話,臉色微紅,看眼陰陸,隨即跪地施大禮,正色道:“文叔拜見外舅!”漢
代沒有岳父、岳丈這樣的稱呼,女婿對岳父的稱呼通常是‘外舅’或者‘婦公’。
因爲劉秀急於與麗華成親的關係,惹得陰陸多少有些不太高興,但現在見到劉秀,他並沒有表現出不滿的情緒,含笑向劉秀擺擺手,說道:“文叔快快請起!”“
謝外舅!”劉秀起身,又與陰陸客氣了幾句,衆人方紛紛落座。陰陸關切地問道:“文叔在宛城可好?”劉
秀一笑,說道:“託外舅的福,文叔一切安好。”
陰陸點點頭,自家的閨女即將與劉秀成親了,劉秀若能安好,自家的閨女也可安好。他們正在大堂裡說着話,這時候,有家僕進來稟報,成國上公前來拜訪。
聽聞王鳳到來的消息,劉秀一怔,陰陸則是被嚇了一跳。王鳳可是綠林系的首領之一,而害死劉縯的罪魁禍首,正是綠林系,現在王鳳前來拜訪又是何意?陰
陸下意識地看向劉秀,一臉的緊張。劉秀只是略微詫異了一下,但對於王鳳的拜訪,他並沒有多想,對陰陸說道:“既然是成國公前來拜訪,外舅理應出府迎接纔是!”“
他……可是他……”
“外舅不必擔心,成國公只是拜訪而已,應無它意。”劉秀表情平靜地安慰道。見
劉秀臉上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陰陸、陰識、陰興也覺得古怪,綠林系不是害死劉縯的元兇嗎,他們對劉秀也應該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纔對,怎麼劉秀一點也不怕王鳳?
不管心裡有多少的不解,人家已經到了府門外,躲不了,就只能去接見了。陰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快步向外走去。
此時站在府門外的,還真是王鳳,和王鳳一起的還有兩位,也都是劉秀的老熟人,尹尊、宗佻。尹
尊、宗佻二人,和劉秀在昆陽並肩作戰,都是昆陽大捷的功臣之一。此時,看到劉秀跟在陰陸的身後,從府內走出來,兩人都是面帶喜色。
陰陸見到王鳳後,提起衣襬,要下跪叩首施大禮,王鳳急忙上前,及時攙扶住準備下跪的陰陸,說道:“陰公如此大禮,豈不是折煞晚輩!”
對於王鳳的到來,陰陸誤會了,他以爲王鳳是來找麻煩的,是衝着劉秀來的,所以才表現得如此畢恭畢敬。王
鳳托住陰陸的胳膊,轉頭無奈地看向劉秀,說道:“文叔,你快勸勸陰公,如此大禮,我可受不起啊!”
劉秀暗歎口氣,自己處境艱難,讓陰家都成了驚弓之鳥。他扶住陰陸的胳膊,說道:“外舅,成國公與文叔是私交深厚的好友,外舅就不必施大禮了。”
王鳳在旁大點其頭,說道:“是啊,陰公,我與文叔,情同手足,陰公這般大禮,豈不折煞晚輩?”
劉秀與王鳳的私交的確是很好,雖說王鳳是綠林系的首領之一,但在加害劉縯這件事上,他還真就只是個旁觀者。陰
陸和陰識、陰興聞言都怔住了,劉秀和王鳳竟然是好友?他和綠林系之間不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嗎?說
起來,這其中的關係,錯中複雜,公事裡面套着私情,私情裡面又套着公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
王鳳說道:“聽說陰公來到宛城,作爲晚輩,我理應前來拜訪。”
看出王鳳的確不像是來找麻煩的,陰陸這才長鬆口氣。劉秀說道:“這裡不是講話之所,成國公,裡面請。”
“請!”進
入大堂,陰陸要讓王鳳坐在中間的主位上。王鳳執意未肯,堅持坐在下手邊。尹尊和宗佻先是向陰陸見過禮,然後和劉秀攀談起來。此
次他二人在昆陽之戰立了大功,都被封了侯,可謂是春風得意。而
作爲領導昆陽大捷的劉秀,非但沒有被封侯,手中的兵權反而還被剝奪了,現在成了閒賦在家的閒人。說
到這裡,尹尊和宗佻也是唏噓不已,爲劉秀打抱不平。王鳳一笑,插話道:“文叔,我已經上疏於陛下,請陛下爲你賜爵位!”
劉秀樂呵呵地向王鳳拱了拱手,說道:“多謝成國公了。”“
哎,你我兄弟,還需客氣什麼?”王鳳不以爲然地說道。劉
秀對於爵位,並不在乎,尤其是劉玄的賜爵,對他而言,那簡直是種變向的羞辱。但這種話他不能說出口,而且王鳳對他,也着實很不錯。
看劉秀和王鳳、宗佻、尹尊這些綠林系的人談笑風生,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勾心鬥角,劍拔弩張,陰陸、陰識、陰興也漸漸放下心來。
劉秀等人在莊子裡坐了有一個時辰,而後起身,向陰陸告辭。
按照傳統,劉秀和陰麗華一直沒有見面,只是在臨走的時候,劉秀收到陰麗華派丫鬟送來的一塊玉佩。
劉秀面露不解之色,不明白麗華爲何又送給自己一塊玉佩。丫鬟小心翼翼地說道:“先前小姐送給公子的玉佩已有破損。”
說着話,丫鬟還特意看了看劉秀腰間的那塊玉佩。這
塊玉佩已有裂紋,是劉秀在打昆陽之戰時留下的。雖
有破損,但他一直沒捨得扔掉,依舊佩戴在身上。沒想到麗華始終沒有露面,但卻連這樣的小細節都注意到了。劉
秀心頭一暖,收下丫鬟送來的玉佩,問道:“你家小姐近來可好?”
“小姐很好,只是對公子頗爲憂心。”
劉秀點點頭,含笑說道:“回去後,代我轉告麗華,我一切都好,不用爲我擔心。”“
是!公子!”
因爲王鳳等人還在等着他,劉秀與小丫鬟也沒有多談,簡單說了兩句話,便轉身離去。在回宛城的路上,劉秀和王鳳騎着馬,並肩而行。
走了一段路,王鳳率先大破沉默,他輕輕嘆口氣,說道:“伯升之事,我實在無能爲力啊,文叔沒有怪我吧?”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此事我又怎會怪成國公的頭上呢!”大
哥被害之事,即便王鳳不可能一點不知情,但他肯定也不是主謀,這一點,劉秀還能分辨得清楚。另
外,自己回到宛城,能一直平安無事,綠林系的人始終沒來找自己的麻煩,這肯定也與王鳳有關。
他說道:“倘若沒有成國公的庇護,秀恐怕也不會安然無恙到今日。”王
鳳擺了擺手,說道:“文叔不要這麼說,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
對於劉縯這件事,王鳳對劉秀充滿了愧疚之情。只是,他雖然在綠林系中威望頗高,與王匡平起平坐,但有些事情,還真不是他一個人能左右得了的。進
入城內,劉秀向王鳳告辭,兩人各自回府。回到家中,朱祐說道:“這次王鳳專程去拜訪陰公,既打消了陰家的顧慮,同時也是表明了主公在朝中的地位。”劉
秀點點頭,王鳳的確有這方面的意思。王鳳這個人,只要在不損壞他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他可以爲你做很多事,看起來是個很值得結交的朋友。
而一旦涉及到他自身利益的時候,那麼在王鳳的眼裡就再沒有其它人了,只有他自己。所以在劉秀看來,王鳳這個人可以結交,但還不足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