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幾名唐兵滅了火,轉過身,正要稟告,卻發現伍長不見了。唐兵呼喊着伍長的名字,嘴剛張開,幾支箭羽****而至,恰好從嘴中穿過,立刻倒在了地上。僥倖未死的唐兵目瞪口呆,轉身就跑,還沒有跑上兩步,一支箭羽從黑暗中穿了過來,直透唐兵的胸膛。
“啊!”一聲悶哼,唐兵悶頭倒地。
索索的聲音響起,很快,黑暗中,幾個身着明光鎧的隋兵從暗處走了出來,爲首的,正是驍將裴行儼。裴行儼上前兩步,道:“快,換了唐軍衣甲!”
隋兵們應着,很快換了衣甲,裴行儼也在士兵的斥候下,換了衣甲。一行人大搖大擺,朝着常平鎮內走去,一路上,裴行儼遇見了幾隊唐兵,但他沒有驚慌,尋了機會,將幾隊唐兵統統宰了。
更多的隋兵換上了唐軍衣甲,裴行儼所帶的士兵,已經有二十多人,雖然人數較少,但裴行儼夷然不懼,按照唐兵的招供,直奔鎮中心而去。
常平鎮的守將叫做李德懷,是長平郡人氏,此時正喝着小酒,哼着小曲,顯得十分愜意。大隋正在猛攻洛陽,對於大唐來說,是不利的消息,但對於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他只是大海中的一粒沙,隨波逐流罷了,只要能活下來,他纔不管效忠的對象是誰。
夜色已經深了,李德懷走出屋子,凝視着半空昏暗不明的月亮,嘆息了一聲,走到了井邊,打了一盆冷水,準備洗漱一番,美美睡上一覺。忽然,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李德懷驚愕擡起頭,正要說話,“咣噹”一聲,大門轟然倒下,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奔了過來。
李德懷臉色微微一變,喝道:“是誰?”
“死神!”奔跑中的裴行儼回答了一句,揮舞着橫刀直奔而上。刷的一刀,朝着李德懷的面門砍了過去。
李德懷聽到風聲,便感到不妙,但他正要休息,不僅沒有身着鎧甲,身上武器也沒有,只得將木盆一扔,就地一滾,躲過了裴行儼這一刀。
裴行儼微微詫異,此人反應倒也快,經過躲過了裴行儼勢在必得的一擊。裴行儼冷笑一聲,再度撲上,這時,越來越多的隋兵涌了進來。隋軍的動靜引起了唐兵的注意,不斷有人提着兵刃趕來,雙方開始交戰。
夜空中,已經棲息的鳥雀被驚醒飛起,在半空不斷盤旋。
裴行儼再度撲上,李德懷見裴行儼非常驍勇,不敢上前力敵,仗着地形熟悉,不斷遊走奔跑,希望有人來救他。但隋軍牢牢把守住了門口,唐軍幾番衝鋒,被隋軍擊退。李德懷也受了傷,肩膀上鮮血淋漓。
“你,你是什麼人?”李德懷一邊喘息,一邊問道,目光帶着恐懼。
“吾乃大隋天子帳下,裴元慶是也。”裴行儼說着,再度撲了上去。
“英雄饒命,我願意投降!”李德懷趕緊大叫,他已經受傷,唐軍又衝不進來,此時越來越的隋軍涌入,再不投降,就要命喪九泉了。
“投降?本將要你何用?”裴行儼倒不急了,如今大勢已定,一個敵將,能翻出什麼大浪?
李德懷趕緊道:“裴將軍,卑職與天井關守將是刎頸之交,將軍前來,無非是要奪下天井關,卑職願意說服天井關守將,效忠大隋!”李德懷倒也不笨。
裴行儼眯起眼睛,收起了橫刀,道:“本將就信你一次,若是搗鬼,本將立斬不赦!”
數日後,隋軍大營。楊侑捏着手中書信,笑道:“想不到裴將軍已經拿下天井關,此等大功,當賞!”
杜如晦點點頭,道:“天井關是太行陘重鎮,其重要性不亞於壺關。李淵若是知道,必定提兵南下,屯兵壺關,以擋大隋鋒芒。”
“這個倒不妨。朕還害怕李淵不屯兵駐紮壺關呢!”楊侑淡淡一笑,又道:“倒是阮君明那邊,軹關險要不下天井關,恐怕這軹關,難以拿下。”
杜如晦笑道:“陛下,濟源已經收復,天井關又重歸大隋,河內李元吉已經成爲困獸。就算奪不下軹關,對大局也影響不大。”
楊侑頷首,太行八陘,都是易守難攻的要隘,如今裴行儼以數千人奪下天井關,已經是奇蹟,軹關拿不下,也沒有太大關係。
兩人正說話間,門外,獨孤千山的聲音響起,道:“陛下,捷報!”
楊梅劍眉一豎,忙道:“進來!”
獨孤千山喜滋滋地進來,拱拱手,道:“陛下,好消息。阮君明已經順利拿下軹關!”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楊侑不由鼓掌,笑道:“啊,果然是好消息!”
杜如晦捋着鬍鬚,微笑不語。
楊侑在大帳裡踱步,心中開心不已。踱了幾步,走到了沙盤前,看着沙盤陷入了沉思。
杜如晦也站起身來,走到楊侑身邊,略作思量,道:“陛下,既然軹關已經拿下,便可揮兵攻打絳郡。微臣建議,令侯君集率領騎兵,驚擾絳郡官道,若是可以,兵鋒越過絳郡,偷襲河東郡,斷絕僞唐的商道。”
楊侑點點頭,這是好計,更是楊侑當初的想法,他立刻吩咐:“千山,傳朕的命令,侯君集率兵三千,兵出軹關,以驚擾爲主,不可久戰。若能吸引李淵注意,便是大功一件。”
“喏!”獨孤千山應着,匆匆退了出去。
楊侑凝視着地圖,這個時候,蘇定方怎樣了?如今天井關、軹關已經在大隋治下,蘇定方有很大的機會,完成任務。而河內城的李元吉,就成了一隻藏在甕中的鱉,楊侑就是要等待機會,捉住這隻肥嫩的鱉。
大隋連續不斷的攻城,讓李元吉有些擔心。雖然有了魏徵的秘技,但經過十幾日的轟擊,女牆逐漸被轟平,幸虧連夜修補,城牆看起來尚保持完整。
而水南關的陷落,使得李元吉坐立不安,水南關的隋軍就像一把利刃,雖然沒有刺中李元吉,卻時刻威脅着他。只是如今隋軍勢大,讓李元吉不敢出擊。心神不寧的李元吉再度召見了魏徵與薛萬鈞,商討計策。
魏徵還是堅持堅守,河內城糧食足夠,連日來隋軍的攻擊,也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這就說明了,堅守,是有效果的。如果輕易出擊,恐怕會中了楊侑的詭計。
李元吉聞言,心中微微不悅,難道說,孤就怕了那個小兒嗎?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面子面前,性命更加重要,他不能再讓楊侑抓住,不然這張老臉,往哪裡擱?
薛萬鈞的傷勢好了不少,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整個人眼中顯得炯炯有神,聽見魏徵的堅守之言,他的心中是反對的,但又找不到反駁之言。畢竟幾次出擊,都是吃虧上當,唯有魏徵的死守政策,方纔將楊侑阻擋在河內城外。
大廳內,一時陷入了沉默,各人有着各自的心思。
忽然,一連串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衆人的沉思,李元吉擡頭一看,一名親兵帶着驚恐,步入大廳,匆匆施禮,道:“齊王,大事不好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值得如此驚慌?”李元吉有些不滿。這幾日隋軍在河內城外都是無功而返,又會有什麼大事發生?這廝也太沉不住氣了。
“齊王,隋將裴行儼偷襲天井關,如今天井關已經不復爲大唐所有。”親兵說道。
“啪!”李元吉猛然拍案而起,天井關雖然比不上壺關,但也不容小視,隋軍又沒有大規模動兵,天井關怎能被裴行儼輕易拿下?再說了,就算是楊侑傾巢而出,天井關至少也能抵抗十幾日吧!這才短短几日,天井關就被攻破了?
“消息確實?”沉默半響的薛萬鈞開口了。
“消息確實,有天井關的逃兵前來稟告。”親兵說道。
“帶他進來,孤要親自問問。”李元吉陰沉着一張臉。
魏徵冷哼了一聲,天井關在河內北面,就算有逃兵,也會去長平,怎會南下河內?如此看來,這必然是楊侑的詭計罷了。這也間接證明了一點,天井關,的確落入隋軍之手。想到此,魏徵不由皺起了眉頭。
很快,親兵帶着幾名唐兵進來,這幾名唐兵都不同程度受了傷,披頭散髮,看起來格外恐怖。幾人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卑職參見齊王。”
李元吉負手踱步,一聲不吭。下首的唐兵身子不斷顫抖,心中害怕到了極點。齊王在太原的所作所爲,是誰都清楚的,若是不高興了,恐怕這幾人,性命都不保。
“你們誰來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半響,李元吉緩緩開口。
幾名唐兵相視一眼,其中口才較好之人將事情說了出來。七日前,隋軍驍將裴行儼在叛將李德懷的帶領下,以齊王的名義,準備去幷州催糧。天井關守將不明所以,打開城門,李德懷得以成功進入天井關。隨後的事情不用多說,裴行儼擒住了天井關守將,一千多隋軍進入關內,羣龍無首的唐軍在被斬殺了近百人之後,選擇了投降,天井關被逆隋奪下。
那名唐兵一邊說,一邊連連在地上磕頭,道:“齊王,天井關陷落,是李德懷使詐,與卑職等人無關啊!”
“是啊,齊王饒命啊!”餘下的幾名唐兵說着,在地上磕頭不止。
李元吉略作沉吟,揮揮手,道:“你們都起來,退下去吧!”這幾名唐兵都是棋子,李元吉也懶得理他們。
“且慢!”魏徵眯起了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