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城,是河內郡郡治。它位於河內郡中部,由於挨着沁水,緊扼太行陘與機關陘的要道,靠近太行山餘脈,因此地理位置特別重要。
李元吉將根據地設置在此地,也是看中了河內城優越的地理位置。果然,依靠着沁水,逆隋兵部尚書李靖爲沁水所阻,至今不敢越沁水半步。李元吉心情大悅,不時喝着小酒,與魏徵商討軍情。
隋帝已經率兵抵達孟津渡,在大唐佔有河中沙洲,而隋軍缺乏戰艦的情況下,想要奪取河中沙洲,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當然了,隋軍實際上不缺乏戰艦,但隋軍的戰艦多在南方,想要將江南的戰艦北調,至少要花費兩個月的時間,而那時,秦王那邊,或許已經發動了進攻,隋師南移,對河內郡的威脅就不大了。
書房裡,李元吉和魏徵均是一臉輕鬆,都說楊侑狡猾,李靖多智,但在李元吉、魏徵面前,還不是束手無策?
李元吉想了想,道:“玄成,孤現在最爲擔心的是,秦王會不會出兵?”
魏徵捋着鬍鬚,笑道:“殿下放心,秦王對楊侑恨之入骨,若是有機會,他絕對不會放過。”
魏徵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李元吉卻嘴角微微翹起,一副明白了的表情。其實他的心中也有數,畢竟李氏兄弟在楊侑手上吃虧不少,尤其是兄長秦王,長孫無垢的離去對於自信心極強的他來說,是無法忍受的。秦王對楊侑恨之入骨,必然會藉着這個機會報仇。
想通了這點,李元吉頷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李元吉舉起酒樽,悠悠喝了一口,正要放下,忽然,數人闖了進來,神情帶着慌張,李元吉被嚇了一跳,凝神看去,卻是薛萬鈞。只見薛萬鈞的腿上,血跡斑斑,多虧身邊有人扶着,這纔不至於倒地。
李元吉原本憤怒的臉上頓時變得格外驚訝,這薛萬鈞不是在河陽城鎮守嗎?怎麼突然來到河內,而且如此狼狽?李元吉還沒有明白,魏徵的臉色已經變了,他猛地跳了起來,快步走到薛萬鈞的身邊,厲聲問道:“薛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李元吉點點頭,也用詢問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薛萬鈞。
薛萬鈞苦笑一聲,強忍着腿上的疼痛,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等他說完,額頭上已經是大汗淋漓。
李元吉陷入了沉默,剛纔他與魏徵還在商量,隋軍要攻破河岸的堡壘,唯有大量的戰艦,才能取得效果,而且必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可是,轉瞬之間,薛萬鈞就帶來了非常不好的消息,讓李元吉的一顆心,頓時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李元吉有些無助地看了魏徵一眼,在臨行前,太子讓他聽從魏徵的安排,打好這一仗,此時南方戰線被隋軍破了,李元吉希望魏徵能想到好的辦法。
魏徵卻是臉色再變,正要張嘴說話,門外又匆匆進來一名士兵,驚恐的聲音響起,道:“殿下,沁水上突然來了許多戰艦,他們正在轟擊哨樓堡壘,已經有多處堡壘受到損壞!”
李元吉聞言,一張臉變得驚恐無比,眼睛也瞪大了。魏徵卻是狠狠地一拍大腿,他剛剛想到這一點,就有士兵將消息傳來,這證明他的思路還是慢了楊侑半步,讓他十分沮喪。不過,此時沮喪無宜,他面臨的問題,是隋軍已經突破了防線,即將圍攻河內城。
河內城兵馬不少,若是主動出擊,不符合齊王的利益,但若是固守城池,從隋軍一路所向披靡的情況來看,這河內郡又十分難守。該怎麼辦?在李元吉灼熱的目光下,魏徵一時陷入了沉默。
沁水,東萊水師一字排開,以船舷對着西岸,投石器不斷轟擊,位於河岸邊上的哨樓、堡壘,不斷被擊中,破裂、破損,唐軍士兵肝膽俱裂,紛紛逃走。只用了兩個時辰,雷士猛取得了沁水的控制權。
看着唐軍逃走,雷士猛大笑着,立刻派人去通知兵部尚書李靖,其實不需要他通知,遠在十里外紮營的李靖早就得到消息。東萊水師掛着的赤紅色旗幟,宣告着這一支戰艦,是大隋的兵馬。
李靖當機立斷,率領河北衆將,阮君明、石瓚等人趕到了沁水邊上。雷士猛得到消息,立刻派出走舸小船,將李靖等人接上戰艦。
“李尚書!”雷士猛施禮。
李靖的頭髮帶着幾許斑白,但精神非常好,眼睛看起來特別明亮,他同樣抱拳還禮,道:“哈哈,多虧雷將軍水師趕來,破了李元吉的防線!”
“本將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李尚書,陛下已經渡過了大河,想必正在攻打河陽,最多兩日,大軍就能趕到河內。”雷士猛說道,將消息透露了出來。
李靖眯起了眼睛,道:“如今看來,陛下是要先滅李元吉,再揮師攻打洛陽。”
雷士猛點點頭,道:“相比王世充,李淵父子纔是心腹大患。只有擊退了他們,才能安心攻打洛陽。”
“正是如此。”李靖說着,忙吩咐阮君明等人,回營讓士兵收拾行李,明日渡河。當夜,雷士猛就在沁水邊上,拋錨休整。次日一早,李靖帶着數萬大軍,坐船渡過沁水。剛剛紮下大營不久,羅士信率兵五千,作爲先鋒殺到。
響午時分,楊侑帶着三萬五千人,在河內城外紮下大營。隋軍兵力頓時有了七萬之衆,大營連綿數裡,赤紅色的旗幟在半空獵獵作響,略略一看,紅色的海洋讓人心驚不已。
楊侑迅速召開了軍事會議,決定明日開始攻打河內城。爲了徹底斷絕李元吉的援兵,楊侑派阮君明、石瓚帶兵五千,攻取位於河內西部的濟源縣,威逼軹關,若有可能,便奪取王屋縣,斷絕僞唐從絳郡趕來的援兵。
阮君明、石瓚得命,知道這是陛下在給他們一個立功的機會,當即心中大悅,發誓一定拿下濟源。
餘下諸將,則留下圍攻河內。諸將散去,楊侑獨獨留下了杜如晦、李靖兩人,長談了一番,李靖這時才明白陛下除了攻打洛陽之外,還有其他想法,心中不由震驚萬分,但這個計劃,是可行的,於是便也贊同着。
河內,李靖與楊侑的大軍逐漸趕來的消息,他已經得知。李元吉親赴城頭,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城外連綿數裡的赤紅色大旗,讓李元吉震驚不已,從隋軍的營盤的規格來看,至少有六萬人,而他的兵馬卻不足三萬。
如何守住和內城,是一個大問題,李元吉急忙召見了魏徵、薛萬鈞等人,商議軍情。
薛萬鈞的傷勢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大腿上包着厚厚的繃帶,行動有些不便,每走一步,都皺緊了眉頭,顯得十分難受。
魏徵身着道袍,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顯得非常有信心。
“兩位,如今該如何是好?”李元吉也不掩飾,立刻問道。
薛萬鈞扶着女牆,凝視着遠方的隋軍大營,道:“殿下,如今隋軍剛到,不如趁夜偷襲?”
“不妥!”魏徵搖搖頭否決,前些日子,王世充不就是主動出擊嗎?結果怎麼樣?損兵折將,次子也死了。這說明,楊侑是一個謹慎之人,而且有他的消息來源,斷不會輕易中計,至少,偷襲是不成的。
“那麼以你之間,又該怎麼辦?”薛萬鈞有些微微不悅,心想你不過是一個道士,平時靠着忽悠,又不親自上戰場,自然不知道戰爭的殘酷。難道說,你要撒豆成兵,擊退隋軍嗎?
魏徵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如今之計,只有固守待援。”
“可是,隋軍的投石器非常厲害,用不了數日,這城牆就會被轟成渣滓,等到援軍?恐怕還沒有等到援軍,這河內城就危險了。”李元吉凝聲問道。
李元吉聞言,不由自主點點頭,薛萬鈞的話雖然無禮,但卻是他的想法。
魏徵看見齊王一臉緊張,不由一笑,道:“殿下放心,卑下已經找到破除隋軍投石器的辦法,只要楊侑膽敢用投石器,卑下一定讓他鎩羽而歸!”
薛萬鈞好奇地問道:“不知魏先生有什麼奇策?”
“既然是奇策,自然是不便說出來的。殿下放心,只要撥給卑下五百士兵,明日隋軍攻城,就讓他看看我的厲害!”魏徵笑道,只給齊王李元吉解釋,並不理薛萬鈞。兩人雖然同爲太子效力,但關係一般。
李元吉咬着嘴脣思考,半響後,這才道:“既然如此,孤就聽玄成的。”這個時候逃跑,必定被隋軍發現,而無論是機關陘還是太行陘都非常難走,所以考慮了一番之後,李元吉決定一搏。再說,他雖然害怕,但卻十分不甘,就這樣撤退,恐怕以後不能再掌握兵權。那麼對楊侑的仇,什麼時候能報?
長安,太子宮中。李建成手中拿着齊王的急報,陷入了沉思。楊侑暫時不攻打洛陽,轉而北上河內,目的已經很明顯,齊王帳下兵馬不算多,至少和隋軍相比,只有隋軍一半,這意味着,李元吉的大軍,是以防守爲主,然後伺機反擊。
既然楊侑大舉進攻河內,那就意味着在洛陽的隋軍,數量大爲減少。那麼這個時候,便是秦王出擊的時候了。李建成想了想,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給秦王,要讓出兵洛陽,攻打上清宮的隋軍,若是能破了,便可威脅隋軍後路,逼迫楊侑退兵。
李建成相信,秦王雖然與齊王有些小矛盾,但總體來說,還是識大體的,絕不會看着自家兄弟受困。李建成寫好了書信,立刻派心腹星夜兼程,趕到函谷關。臨行前,李建成千叮萬囑,要心腹告訴秦王,以大局爲重。